第7章 如果不能推开你
1990年,很多人进入了开化的新世纪,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仍然保持着传统思想。
病房里,其他病床的人对林忆哲竖起了大拇指。
“明知道你得了这个病,还愿意跟你在一起,了不起。”
“你要好好对人家啊姑娘,这样的男人,难得啊。”
正好林忆哲来了,听到了这些。
他没有理会,默默地给云水依喂饭。
有其他人在,云水依很害羞,想自己来。
林忆哲轻拂开她的手,坚持喂饭。
“你的手刚输了液,怎么能拿东西?听话,吃饭。”
等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了,云水依也吃得差不多了。
她迟疑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林忆哲:“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吗?”
林忆哲把空碗收好,坐回到云水依旁边,凝望着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儿。
到底他该怎么说,才能让她知道,他林忆哲唯一在意的是她爱不爱他,而不是别的?
云水依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万一将来,我都老了,过了最佳生育期了,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找个更年轻漂亮的,给你生孩子?”
林忆哲无奈地叹息一声,站起身,往病房外走。
云水依看着他的背影,难过得不行。
他果然还是在意的。
“你去哪儿?”云水依有点儿生气了。
林忆哲道:“当然是去找医生,让他给我安排手术,我做个结扎。”
云水依听得又羞又慌,急得把声音都压低了,“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见林忆哲真要去,云水依急得要从床上爬起来了。
“你给我回来!”
居然还在往外面走!
“我数到三!”
不等她数,林忆哲就乖乖回来了。
而这一切也正好被回来的病友听到了。
林忆哲牵起云水依的手,“我们将来在一起,还会遇到很多问题,如果别人随便说些话,都能动摇你的内心,让你对自己、对我产生一些怀疑,那我们会把很多精力和时间浪费在没必要的误会上。”
云水依靠在林忆哲的胸膛上,“可是,你那么喜欢孩子。”
他们俩都很喜欢孩子,从小就爱逗比他们小很多的小孩儿,长大了看到可爱的孩子也会忍不住逗一逗。
他们——甚至连他们自己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没想到,临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云水依的身体出了状况。
在保守的年代里,的确有的人,因为女方生育方面出了问题就立即解除婚约的,就算结了婚也会毫不犹豫地绝情离婚。
但是,在林忆哲看来,他们是他们,他是他。
他根本就没想过会离开云水依,也没想过娶除云水依之外的任何人。
一场病而已,带不走任何东西,更别说他的爱了。
林忆哲见云水依还是有些担心,说道:“你不也没嫌弃我手残废了吗?”
说到这个云水依就更愧疚了。
林忆哲摸了摸云水依的头,“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身体。”
为了转移云水依的注意力,他提起了那辆在街上卖漆器的车。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拉了一车,围上去的人还不少。我看,好像买的人也不少。”
云水依无奈笑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敢来我们蜀江镇卖漆器。难道不知道我们这儿的特产就是漆器吗?要说做得好,他们能有我们云林两家的漆器做得好?”
林忆哲道:“扫了一眼,感觉很粗犷,色泽也不对。”
漆器讲究造型雅致大气美观,漆面要光洁,手感细腻。如果是生活用品,还需要尽量满足经久耐用。
林忆哲说道:“等会儿我去看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卖出去。”
陆湘走入病房,看到女儿正和林忆哲聊天说话,虽然生病,却气色很好,心里有些感慨。还好她棒打鸳鸯没有成功,不然就害了女儿一辈子了。
陆湘把洗好的水果递了一个给林忆哲,“忆哲,你爸他有些设计图看不太明白,你去看看。”
林忆哲应下后,就离开医院了。
林忆哲走后,云水依有些不高兴,“妈,你该不会是故意把他支开吧?”
陆湘道:“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嘴笑得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我看呐,有他在,就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我可舍不得支开他。”
她这番话,说得云水依脸颊绯红。
林忆哲刚走出一条街,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怎么换了条街,人还是这么多。”林忆哲还真好奇他们到底是些什么漆器,怎么能吸引这么多人。
待走近了一些,林忆哲发现,围着这辆车的货斗,又是挑又是选的,多是年轻人。
其实,漆器精美华贵,只要有它出现,就总能吸引到一大批人围观。
所以,如此场面,并不算稀罕。
真正让林忆哲感到好奇的,是车上的东西。
他朝着人群走去。
看到有人千挑万选后,终于买到了喜欢的漆器,挤出了人群。
“一百块就买个漆器,不错了,留着放家里,多气派,将来等我女儿出嫁,也可以让她带走。”
林忆哲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漆器价格有高有低,一百块买一个30厘米左右高的花瓶漆器,的确算得上是合理价格且偏便宜了。
但是,这件漆器,怎么看着那么别扭!
胎体歪,花纹粗陋,线条不流畅,甚至还有很多图纹细节处有修改过的痕迹。
这种作品,在云林两家看来,连瑕疵品都算不上,必须报废。
拿一百块钱买这么件劣质漆器,这是被坑了呀!
林忆哲不忍心看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上当,拦住了她。
“这件漆器,怕是不太合适啊。”
老人看了林忆哲一眼,说道:“你们年轻人应该懂欣赏的,这些小东西多漂亮啊。没什么不合适。”
林忆哲把她拉到一边,跟她详说起来。
“你看,漆器讲究造型,这花瓶是歪的,造型上就说不过去啊。”
他们的话引来了几位围观者。
“歪的吗?”老人端详了半天,凑近,放远。
其他人伸长脖子、歪着脑袋看了一阵,“好像是歪的。”
“没错,歪的。”
林忆哲又说道:“一件漆器,讲究漆面光洁,你摸一下,你手里的是不是硌手?”
大家纷纷上手摸起这件漆器。
“是硌手。”
“上面还好,你看它的底部,我的天,粗糙得没法看啊。”
车上,副驾驶,一个戴着墨镜穿着港式西装的男人,察觉到不对劲,把墨镜拉到鼻头挂着,眼睛穿过车窗玻璃看了出去。
他看到林忆哲跟一群人讲着什么,还对着老人刚买的漆器比划。
男人问:“那人谁啊?干嘛来了?”
坐驾驶位的司机摇摇头,“不认识,看样子像是懂行的。魏老板,要不,我去看看?”
魏将成摆摆手,“随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翻起多大的浪。”
话音刚落,就看到抱着漆器的老人折了回来,把手中漆器往前一推,“我不买了,把钱退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