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阴魂不散(一)
她情知不妙,紧接着,林浩天的身影出现在爷爷背后。
仅仅怔了几秒钟,忍住转身就逃的念头,迈着小碎步走进正厅。
鹿天宇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斜靠在门框。
林浩天肃然地看着她,爷爷捏着鸡毛掸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她知道,爷爷叫她逃。可她逃了,爷爷怎么办?
林浩天夺走爷爷的鸡毛掸子,温和地说,“朱老爷子,孩子都回来了,你不好好和她说,还想动粗,怪不得她要离家出走。”
她仍旧抓着篓子的带子,林浩天殷勤地替她取下篓子,揭开大叶子,露出一只只新鲜的蟹肉。
她怕他发现娃娃和水香蕉,马上扑过去,两只手抱住篓子,用身子护住篓子口。
林浩天愣了一下,忍俊不禁地说,“我不抢你的,不抢你的,不要怕。”
朱秋君从厨房里拐出来,抱过她的篓子放进厨房,拉着她上三楼坐在琴房,开始教她弹琴。
林浩天不请自来,站在钢琴旁,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看着她笨拙地按着琴键。
不过,弹了三几回,旋律变得动听起来。
林浩天俯下身,摸摸钢琴,“嗯,女孩子学弹琴特别好,我有一架非常好的钢琴,闲放在家里,回头送给你。”
“不要!滚!”她猛地回头怒喝一声。
这可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谁都知道朱若若不说话。
朱秋君搂着她的肩,“放松,放松,弹琴,专注一些。”
林浩天的表情很复杂,她也说不清是吉是凶,反正都是他砧板上的肉,凶他就使劲地凶他。
她继续学着曲子,林浩天默默地退出琴房。
不一会,他的车队浩浩荡荡前来接他,她与朱秋君都松了一口气。
原来,昨晚他就来悬崖边上视察,还派了很多无人机重新巡查崖底,然后进朱家茶室像审查犯人般问三问四,最后直说,朱家拜的老师不在家,那就把学生带下来看一看。
爷爷心知肚明,才露了一面就被盯上了,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无数次圆谎,只得说孩子十分叛逆,与家人发生冲突,跑进林子,家人也找不到。
林浩天根本就不信,不过也没过多难为朱家。
爷爷知道此事未了,林浩天一定有主意。
果然,凌晨一群人又来了,爷爷后怕不已,真希望她永远不要再回来,而她偏偏出现了,吓得爷爷的心脏病都快犯了,所幸,没出大事。
马上致电王野,才知王家昨晚也不平凡,林浩天坐在王家逼迫交人,王夫人硬气地说怕林浩天下毒手,死也不会让儿子现身。
林浩天终究还有所顾忌悻悻而去,但是恐怕往后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不知林浩天关注朱若若的目的,家中突来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獐头鼠目,一对眼睛贼溜溜地转悠,皮笑肉不笑地与爷爷打招呼,她闷声不语地坐在茶室,爷爷示意她回房休息。
她走出茶室,躲在楼梯下,听着来人阴阴笑着恭喜爷爷找回了孙女。
爷爷不搭理他,他开始向爷爷借钱,摆出自己当年背负着朱家太爷行走十里路的丰功伟绩。
爷爷冷冷地说,朱家早已把人情还尽了,况且,朱家也不复当年,也没有闲钱可借。
来人变了调子,冷冷地拉长了调子,“朱老爷,这个孙女啊,我看来历不明,您应该好好查一查,自己查比别人来查更好。”
“生在我家,养在我家,什么来历不明?我看你大白天喝黄尿就喝多了,胡说八道!”爷爷说得再难听,来人也不收敛。
“十年前你的孙女没了,你一家人到处找,把林子都翻遍了,十年后孙女莫名其妙出现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十年前我找到了孙女,怕坏人打坏主意,把孙女藏起来养,现在她大了,由不得我,不肯再藏了,你去哪也是这个理。”爷爷答得滴水漏。
来人嘿嘿一阵冷笑。
有客人路过,她佯装进厨房,厨房女佣人三丫头正在诅咒章老头儿不得好死。
二十几年前还人模狗样地当着管家,不曾想,朱家刚有败相,卷了朱家的财物跑了。
跑就跑吧,钱花完了,隔三岔五来要钱,不给钱就要去找林浩天,也不知道朱老爷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了,一敲就是二十来年。
老管家!梓若子看过林浩天的手稿,顿时心如明镜。
章老头儿脸皮比城墙还厚,混以晚饭时分,大咧咧地坐上桌子,把好菜都往碗里倒,还骂骂咧咧嫌饭菜不合口。
吃饱喝足,解开扣子,摸着黑漆漆的肚皮,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大有留下过夜的劲头。
爷爷不知给了什么,才打发了他,哼唱着不堪入耳的淫靡小曲,借着一点手电光独自踏出了朱家大道。
躲在黑暗林子中的梓若子听见了猥琐的腔调。
斑驳陆离的月光如镜子碎片投射在草地上,朱家密林出名的诡异,即便艳阳天也暗不见天日,更休说夜晚。
老东西胸有成竹地说自己来历不明,其中必有猫腻,再则他反复敲诈朱家也不是个法子。
她背着朱可香的弓箭,取了猎枪装满了弹,打算跟踪他到居所,找一些有用的把柄,恶人总会干恶事。
章老头儿在大道上走,她顺着阴暗林子追,枝条不停地抽打在身上,荆棘不时地勾住裙子,横冲直撞惊醒了栖息的鸟儿。
鸟儿盘旋在空中发出凄厉地惨叫声,好像一只只不甘心的冤鬼。
老混蛋惊悚地停下脚步,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
一只大怪鸟窝坐在枝头,头每往前倾一下,就发出啊哈哈的怪叫,极像痛失孩子的母亲。
电话响了,老混蛋得意地炫耀自己诈了朱家的传家宝,一枚颇有历史的扳指,还要再来一票更大的,拦下林浩天的车。
听他的口气,这一招立刻让朱家永世不得翻身,说不定朱府就赏给他了。
出去五里路,正是林浩天从机场返回的必经之道。
老混蛋开始小跑,她瞄准了老混蛋的小腿。
以自己的枪法,一枪穿刺,他肯定赶不上,还必须外出就医。
老混蛋哎地叫了一声,蹲下身,挠了挠小腿,若无其事地继续小跑前进,反倒让她惊悚了整整三十秒。
虽然自己并非神枪手,但从大学城一路回来,从初摸枪支到百发百中,打他的小腿闭着眼睛也不可能失手。
若不能阻拦老混蛋,朱家准能叫得比怪鸟还惨。
她拔腿即追,至五里地外的公共路牌。
与朱爸爸大白天开车出去,也一路无人,今天晚上居然多了一位弯腰驼背的老妪,一直埋头咳嗽。
她躲在密林里,猜不到老妪的身份,按爷爷所说,周围二十几里无人居住。
老混蛋警惕地与老妪保持了五米以上的距离,老妪继续咳嗽,咳得心子都快喷出来了。
老混蛋明显松驰了神经,转而摇头晃脑唱起了戏,“斩将屠兵,体怪我狠……”
机场要道远处,蜿蜒的车灯象火龙的脊柱,正缓缓往这边行进。
她的心一紧,血液直冲头顶,端枪瞄准了老混蛋肮脏的脑袋。
一扣扳机的瞬间,她犹豫了一下,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枪托上,他毕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仁慈和善的爷爷,窘迫求生的朱爸爸一一从脑子里闪过。
不,他们是好人,而这个章老头子敲诈了朱家二十几年,还要拖朱家下地狱。
她睁开眼,再次瞄准邪恶的脑袋,念了一句,“因果循环,我造孽,我承担!不罚其他人!”
扳机一扣,子弹穿过了空气,旋转着射向了粘着灰土汗浆的肮脏脑袋。
老混蛋摇晃了一下身体,缓缓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脑袋,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妈的,朱家地头的山蚊子都像恶鬼吃人,真他妈的邪门,老子也真的够够的了。”
神枪居然再次失准,她静了一下,重新瞄准,三颗子弹映着微弱的手电光前后钻进他的太阳穴,如同泥牛入海。
老妪突然跳起来,一柄尖刀刺向老混蛋的心窝子。
老混蛋瞪着一对邪恶的眼睛,歪扭着嘴,一手抓住老妪握尖刀的手,一把揪住老妪的头发,狠狠朝老妪脖子咬去。
老妪痛得哇哇大叫,老混蛋猛地一抬头,血淋淋的牙齿上咬着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