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所谓佛缘
羊太后都开口了,薛宝宝只能行礼谢赏。
宝幢上前几步,将手中的花盆送到薛宝宝面前。
薛宝宝伸手接过,屈膝行礼。
宝幢突然啊了一声,“你是虞指挥使的义妹,薛姑娘,果然如天山之上的一捧晶莹雪,不辜负姑娘贵姓”。
薛宝宝,“……”
你信不信我让你也不辜负你的贵姓,叫你风萧萧兮易水寒?
“贫僧瞧着姑娘颇具佛缘,不知有没有兴趣入我佛门?”
薛宝宝,“……”。
宝幢这是进宫当皇子了,欢喜傻了?
羊太后听着不像,忙出声打断,“小七,你既然认识这蛇薄荷,怎么也不说一声?”
宝幢合十行礼,“回母后,贫僧不喜逛花园子,从未来过,今天不是母后吩咐,贫僧也不会来此”。
羊太后,“……”
突然就有点理解刚刚薛姑娘的心情。
林黛玉恍然惊觉,之前太上皇和羊太后的种种另眼相看竟是要为七王爷相看的!
太后娘娘还特意安排了七王爷等在这相看她!
林黛玉俏脸通红,浑身都不自在,后退半步,悄悄攥住了薛宝宝的袖子,薛宝宝安抚拍了拍她的手。
“再者说,这蛇薄荷只有在花落结果时才召长虫,现在却是无妨的”。
羊太后勉强笑了笑,“既然你来了,就来见过几位姑娘,免得叫人议论咱们皇家没有礼数”。
其实,礼数什么的,她也不想奢求了,她只求人家别怀疑她儿子是傻子就行了。
羊太后一一介绍,“这两位也是虞指挥使的义妹,这位是甄姑娘,这位是林姑娘,林姑娘是林少傅的千金”。
宝幢合十行礼,“两位姑娘有礼,贫僧观两位姑娘颇有佛缘,不知有无兴趣入我佛门?”
众人,“……”
林黛玉又悄悄后退了半步,羊皇后笑道,“小七还是这般淘气,还请两位姑娘莫要介意。
小七,你既认得这蛇薄荷,这件事就交予你处理,再帮忙看一看宫中几处花园中有没有其他不妥之处”。
宝幢执着看向甄英莲和林黛玉,“两位姑娘还未回答贫僧的话”。
甄英莲看了看薛宝宝,又看看浑身都写满抗拒的林黛玉,俯身还礼,“贵人厚爱,民女与妹妹们尚有高堂要孝顺,不敢轻言入佛门”。
宝幢遗憾叹了口气,羊太后生怕他说出什么“等你们高堂死了再入我佛门不迟”之类的胡话,忙抢在他前头开口道,“好了,小七,快去吧,别耽搁了”。
宝幢含笑行礼告退,羊太后显然十分糟心,勉强又转了一会,便吩咐羊皇后和贾元春领着几个姑娘去吃饭,自己先走了。
羊皇后十分热情地招待几个姑娘在坤宁宫用了午膳,这才命人送她们出宫。
虞信早在隆宗门等着了,护送她们回了薛府,又急急赶去上差。
进了垂花门后,林黛玉就扯着薛宝宝的袖子急道,“姐姐,太后娘娘今天叫我们进宫是为七皇子相看的?”
薛宝宝笑,“多半是了,且太后娘娘还十分中意我们林妹妹呢!
唔,太上皇肯定也十分中意,不然也不会让太后娘娘请我们林妹妹进宫了”。
林黛玉气得拧她,“你还笑!太后娘娘要是相不中我就算了,真的相中了,你以后就别想见我了,见我还要给我磕头!我才不要被他们相中!”
薛宝宝顿时感动了,安抚拍了拍她,“黛玉,你长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就算不是七皇子,咱们也不能经常见面的”。
林黛玉气急,“我才不要嫁人!要嫁你嫁!”
薛宝宝叹气,“我嫁人了,你也不能天天去见我的”。
才不会!
你嫁给大哥哥,我守着太太,我们还是能像现在一样!
林黛玉跺了跺脚,转身就走,“我不跟你说,我要回家了”。
薛宝宝知道她肯定是要回去找林如海讨主意,忙遣人去送。
如果太上皇和羊太后真的相中了林黛玉做七皇子妃,她也好,林如海也好,甚至宝幢也好,都阻止不了,这就是封建王朝啊——
甄英莲的亲事、林黛玉的亲事、自己的亲事,薛宝宝最近被“亲事”两个字刷屏刷得烦了,决定做一顿好吃的放松放松,顺便犒赏一下自己。
犒赏自己,那必须是垃圾食品啊!
薛宝宝先调酱料,盐、糖、芝麻粉、五香粉、孜然粉、花椒粉……再加上多多的辣椒粉!
配好酱料后,薛宝宝拿着解牛刀开始切切切、剁剁剁,阿魏就负责在一旁串。
薛宝宝速度飞快,阿魏也不遑多让,很快就串好几大盘串串。
薛宝宝就命烧起油锅,去叫南星过来。
平时南星都待在外院,过来时,正好第一锅串串出锅。
南星顿时双眼发亮,重重咽了口口水,“姑娘,这是什么,我从来没吃过”。
“炸串儿,来尝尝”。
“谢姑娘!”
南星还记得客气一句,接过薛宝宝递给他的托盘,目标明确,拿起一串鸡肉就开始吃。
鸡肉炸得鲜嫩酥脆,酱料鲜香暴辣,南星吃得连连吐气,却根本停不下来,一边吃一边喊着好吃。
薛宝宝看着,满肚子的话又往心底压了压。
这样美好的南星,就如同美好的神农山,美好的宝幢,叫人怎么割舍?
或许,她终将与宝幢越行越远,甚至形同陌路,但南星,她应该还是可以留住的。
甚至,长长的一辈子中,她也还总有机会再去神农山看看。
薛宝宝想着不自觉勾起唇角,也拿起一串鸡肉放进口中,唔,美食不可辜负啊!
……
……
一尺天离开大片的蛇薄荷很难存活,薛宝宝连夜将那株一尺天制成了一枚香珠。
从自己的小金库中找出品相最好的碧玺石手串、红宝手串、白玉菩提手串,加上那枚香珠重新串好,正好绕三圈套在手腕上。
第二天一大早,薛宝宝亲自提了食盒送去给虞信,顺便将那串珠子送给虞信。
虞信挽起袖子,露出白玉般的一截腕子,在那清澈的绿、极致的红、纯粹的白的映衬下更是漂亮的叫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虞信虽然嘴上天天喊着什么阳刚之气,私底下却十分得意自己的美貌,十分喜欢这些能给他的美貌增添一分光彩的饰品、衣物。
他在镇抚司上班,平时穿的衣裳、腰带等都有固定的制式和规格,就只能在小饰品上下功夫。
偏偏他又不太好意思在什么荷包、项链、手链等公认的“女性”饰品上折腾,于是通身上下能让他折腾的就只剩下簪子、发冠和发带了。
清楚他底细的薛宝宝表示,不算他柜子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会重样的发带、发冠、发簪等,她的空间里还藏着十年都不会重样的发带、发冠和发簪呢!
果然,虞信嘴上虽十分嫌弃,脸上的表情却再满意不过。
唔,虽然他不好意思戴手链,但妹妹送的,自然要另算。
“咦,这个丑珠子怎么混进去了?绿不绿、灰不灰的,丑死了”。
薛宝宝拍开他的手,“不要乱摸,是避蛇毒的珠子。
有了它,不管是毒蛇还是没毒的蛇,都不敢靠近你三尺以内”。
虞信表示怀疑,“这么神?”
“就是这么神!好好戴着,不要离身”。
虞信立即就将袖子放了回去,一扬下巴,“这样的好东西,我怎么会离身,又不是傻!”
薛宝宝笑瞪,将昨天进宫的事简单说了。
虞信气得大骂,“那个宝幢又在装疯卖傻!”
薛宝宝忧心忡忡,“要是太上皇和羊太后的相中了林妹妹可怎么好?”
“林姑丈不会愿意,只不过,真到那时候,林姑丈不愿意也不行”。
薛宝宝默然,虞信冷哼,“叫你不要去什么法会,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薛宝宝也哼,“你觉得以我的身份,太上皇会看上我?昨天羊太后可是看都没多看我和甄姐姐一眼呢!”
虞信再哼,“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我妹妹就算是叫花子,也比什么高官之女好!”
虞信说着右手落上绣春刀刀柄,重重一握,铿锵有力发言,“宝宝你放心,我以后肯定给你挣个超品的国公夫人诰命!
谁也不敢看不起你,就算黛玉做了王妃,你也不必见她下跪!”
薛宝宝,“……”
那我真是谢谢您了喂!
……
……
虞信走后,贾琏就送王熙凤和巧姐儿母女来了薛府。
薛宝宝的及笄礼就在三天后,薛太太请了王熙凤来坐镇。
王熙凤一看礼单,立即遣人将贾琏追了回来。
虞信如今炙手可热,除了个别自恃清高的,京中有头有脸的几乎都送了礼来。
外院的事,她一个女人可管不了。
薛太太和她商量,“原本是不准备大办的,偏偏许多人家遣人送来礼就走,还都还不了。
信哥儿就说索性都请来观礼,一来不至于得罪人,二来也是宝姐儿的体面。
按着宝姐儿的意思,有司和赞者正好有英莲和黛玉,正宾请了她三婶婶。
她三叔、三婶看重她,早早地就带着一双儿女来了京城。
他们在京城也有宅子,送了信来,今天晚些时候就要来家里住下帮忙了”。
正说着丫鬟就来报薛三老爷和薛三太太到了。
薛三老爷和薛三太太都是能干人,又带了得力的管事和管事媳妇。
王熙凤大喜,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
……
转眼薛宝宝的及笄礼就到了,其声势绝对比当年她的高考谢师宴暨十八岁生日趴要大得多。
薛宝宝一大清早就被薛太太和王熙凤拖起来化妆,甄英莲和林黛玉竟早就梳洗好了,和薛太太一起来了她的院子陪她化妆。
各色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在她房间来回不停穿梭,还有叽叽喳喳在她耳边叮嘱这个、叮嘱那个的。
薛宝宝表示,至少这及笄礼有一点是和高考谢师宴暨十八岁生日趴是一样的:用她的痛苦来满足虞信一腔的爱妹妹之心,以及虚荣心。
正想着,外面莺儿笑着喊了起来,“大爷、二爷来了”。
这么早能进她闺房的大多是家里人,除了两个本家的年轻姑娘回避了,其他都起身迎接。
见礼寒暄毕,虞信将手中的匣子放下,打开,璀璨的宝光顿时折射出七彩的虹光来。
取出,竟是一顶钻石王冠,无数颗或大或小的钻石镶嵌其上,顶端一颗硕大的鸽血红宝石宛如点睛般镶嵌在最中央。
满屋子女人同时发出一阵惊叹声,她们其实不认识什么王冠。
这个年代也少见钻石的饰品,但对美的欣赏和理解却是共通的。
虞信取出王冠,上前几步,亲手将王冠卡在薛宝宝的发髻前,低声开口,“愿吾妹无忧无惧,富贵荣华”。
薛宝宝仰头看向他,鼻头、双眼都酸涩得厉害。
上一世,她也曾戴着一模一样的钻石发冠出现在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宴上。
时隔一世,在这钻石开采、切割技术都十分落后的红楼世界,也不知道虞信费了多少心思才为她做出来了这顶一模一样的发冠来。
哥哥,哥哥……
薛宝宝起身垂头行礼,“多谢大哥哥费心”。
谢谢你护我一世又一世,谢谢你宠我一世又一世……”
……
……
御花园中,大片大片的蛇薄荷已经全部拨除,只余一片光秃秃的黑土地,宝幢立在不远处的凉亭里静静地望着那片黑土地。
天还未亮,他就已经立在那了,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其实,并不算太长时间,但此时各宫的主子都得到了消息。
羊太后最是沉不住气,从宝幢停留超过一刻钟起就一直盯着更漏,熬到了半个时辰,宫人竟然说宝幢还在那里吹风发呆,羊太后彻底坐不住了,忙忙赶了过去。
羊太后的到来惊醒了发呆的宝幢,他习惯性地扬起微笑,竖掌行礼。
羊太后顿时一阵心堵,只她也不敢说,更不敢骂,慈爱问道,“小七在这里做什么?”
宝幢诚实答道,“想事情”。
“那,小七在想什么?”
“想神农山”。
宝幢垂着头,不紧不慢数着念珠,“母后,贫僧不喜欢皇宫,我想回神农山”。
羊太后,“……”
她现在有两怕,一怕小七对她自称贫僧,二怕小七提神农山,这一句话就占全了。
羊太后又焦急、又无奈、又心疼,想将宝幢搂进怀里,看着他那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又莫名不太敢。
她知道她欠了他十七年的疼爱与陪伴,而十七年的时光和距离不是她轻易能跨越的。
羊太后小心翼翼问道,“小七,为什么不喜欢皇宫,想回神农山?”
宝幢微微睁大眼睛,似是十分惊奇她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羊太后一滞,勉强道,“母后和你父皇、皇兄都是为你好”。
宝幢竖掌喊了声佛号,“母后说得对”。
这是不想再跟她说话了。
羊太后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放柔声音,“小七,如果你真的不想要王妃,我们缓一缓也是可以的”。
宝幢坚定开口,“我不要林姑娘做王妃”。
羊太后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句话来,顿时大喜,“那你想要谁做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