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看够了么
“看够了么?”身前,花伶的声音响起。
陶月儿从思绪里抬头,吓了一跳,透过门缝恰好能看见浴桶中的花伶睁开眼睛,正望着自己。
细微的门缝,陶月儿的存在依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目光也一如既往的清冷。
二人在极其尴尬的位置,隔门相望。
但尴尬的只有陶月儿,花伶依旧呈现出一种最舒适的状态在泡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我、我、我没看……我只是怕你还有需要,所以等等你……”陶月儿不想承认自己又想起了那个虚无的梦魇,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为什么要等我?”
“因为……因为你是少爷啊。”
“我不是少爷。”花伶眼神古怪,压低了声音,似乎隐忍着怒气。
他清冷孤傲,但从未说过自己是少爷。阿音的话本子只是个笑话,她却当真至今。实在是可气。
可陶月儿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道:“虽然您与我一样住在这疫症所里,对我们都很亲近,但是我知道,你跟我们这些人是不一样!”
“哦?”花伶挑了挑眉毛:“哪里不一样?”
陶月儿:“我、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就是知道,你与我们不是一种人。跟你在一起,我没来由的就是想照顾你,生怕你有一丝一毫的委屈,不想怠慢了你……”
花伶闻言,轻声一笑,眉头散开去,眼底写满了无奈。
陶月儿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笑给惊艳了。
这一笑,如春风化雨,温暖寒夜。是他从未有过的舒展。
陶月儿突然觉得待不下去了,扔下一句:“但既然少爷不需要,那、那我去睡觉了。”便匆匆离开了。
诚如陶月儿所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极了年老的丫鬟和大户人家的少爷,分明应该恪守本分,伺候好他,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这一会子突然的就有些不敢看他。
都说男女有别,但面对小自己这么多的‘少爷’,她实在不该有任何非分之想才是。
当晚,她睡在床上时,仍握着那枚勋章,心里想的全是花伶。
可是今夜,她却整晚无梦。
周身只有一片沉默的黑暗,就像是睡在棺材里的人,入目所及,是死一般的沉寂……
翌日,陶月儿照常在卯时起床,给孩子们做早饭。可她刚走进厨房,就发现厨房里有些不对劲。
她放在灶台上的食材不见了。虽然是半成品,但细碎的碎末屑昭示着它们已经被人吃掉了。
“谁偷吃了我的食物?”陶月儿走过去,气急败坏。
但一想,这疫症局里除了她和花伶,都是孩子,便也理解了。
兴许只是半夜肚子饿了,所以连没加热的馒头也吃掉了。
“再做一份别的吧。”陶月儿叹了口气,正要出去,却在这时,突然被人从后捂住了嘴,从厨房后门拖了出去。
“唔……谁……放、放开我……”陶月儿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细小的呜咽。
那人将她从厨房拖到后山,而后走到了远离疫症所的一片小树林里。
出了疫症所,那人稍微一放松,陶月儿便惊得一口咬在那人手上,他才将她扔在了地上。
那人一边鄙夷的擦着手,一边蹙眉嚷道:“我是在救你!你还咬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的声音很熟悉。借着微弱的光线,陶月儿看见来人的侧影——他一身玄色衣裳,领口绣着绛红色的花纹,一柄墨色长剑束在身后,赤色剑穗与发带颜色相近。
像是一名少年剑客。
那人蹲下身,郑重道:“我问你,你有没有捡到我的包袱?里面装了……嗯……很多硬币。”
陶月儿这才看清,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日想收服阿笙不成,反而被吓跑了的九方术士。
陶月儿道:“你说的是九方术士的勋章罢?”
“你知道九方术士!?”那人面色蓦地一变,咳嗽了两声,才接道:“那日我一时不察,被个修罗子坑了,但今日,它休想逃了!”
“你干了什么?”陶月儿闻言,内心一紧。
她虽然害怕阿笙,但是也并不觉得眼前人是好人。如果一定要从她二人之中选一个,她甚至比较喜欢阿笙。
“干什么?我是九方术士,捉妖伏魔,你说我干什么?”那人嗤笑一声,站起身,看向疫症所的方向,朗朗道:“我要这天下魔物都逃不出天道惩罚,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东西就该回到它的地方去!”
太阳升起,天色渐亮,山间,少年的侧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英气十足。
陶月儿这才发现,他也是个极为好看的男孩,与花伶的年岁相仿,但二人的气场却全然不同。
花伶沉稳内敛,如淡月清晖;而他热情如火,张扬不羁。
可不知道为什么,陶月儿总觉得,这个满身法器,恨不得在脸上写着“我是天下第一伏魔师”的人,还没有花伶那个羸弱少年来得可靠。毕竟他使尽浑身解数都对付不了的东西,却是被花伶一个布娃娃就轻松化解了……
他丝毫也感受不到陶月儿心中的狐疑,一把将陶月儿拉起来,朗声道:“我叫季寒羽,你呢?”
“陶月儿。”陶月儿蔫蔫的,似乎没什么力气,面对眼前人更加没什么好脸色。
她一门心思惦记着孩子们起床没有早饭吃,委实是不想与他继续浪费时间。
“你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不会只是想要回你的勋章吧?”陶月儿问。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季寒羽眯起眼,悄声道:“其实那个疫症所里的人,都是死……”
季寒羽还没说完,却听身后一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月儿。”
这一声‘月儿’,让陶月儿的安全感瞬间拉满。
陶月儿看着季寒羽的身后,眼中亮起一抹光芒,就像看见了神祗。
花伶逆光而来,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他身长玉立的人影却像一抹清冷的寒光,和着他的声音一起,连空气都随之变冷。
但他这一声‘月儿’却昭示着他对陶月儿的特殊和宠溺。
他虽冷,但对陶月儿,是极为亲近和维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