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蓬莱仙主
第二日,陶月儿被京兆府尹提审,提审前,为了让她不要乱说话,又狠狠地打了她一顿。打得她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才给她换了件干净衣裳,拖上了公堂。
公堂外,聚集了不少看戏的人,这些人倒不是对陶月儿感兴趣,而是对妙香堂感兴趣。
人人都知道,陶月儿偷走的是妙香堂月底将发布的新香,如果证据确凿,那是不是说明,妙香堂今年不会发布新香了?
陶月儿出现在公堂之时,一直在人群中搜寻,但见人群中没有花伶,紧张的心便放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她其实不大愿意在花伶面前被审。她自己惹的麻烦,不希望牵扯到花伶。
“啪——!”府尹猛地一拍惊堂木,陶月儿便被扔在地上。
陶月儿双腿磕在砖块上,霎时牵动了伤口,磨破了皮肉。她疼得龇牙咧嘴,却不喊一个“疼”字。
“罪女陶月儿,你既已认罪,本官便念在你坦白从宽的份上,饶你牢狱之刑。即日起,将你流放至睦州,永世不得回京。”府尹的判决果然如兰生所愿,将陶月儿远远的赶出靖州。
她果然是嫉恨自己!
陶月儿念及此,突然似想起什么似的,瞬间惊愕抬头,脱口而出:“我若流放,那花伶怎么办?”
她气若游丝,声音极小,普通人根本听不到。堂外聚集了不少看戏之人,就算听到了也没有人知晓她口中的花伶是谁。
唯独一鲜衣怒马的红衣少年郎闻言,扬起了嘴角,不奈地冷哼道:“死到临头了,竟还想着野男人。”
周围围观人群的巨大讨论声将他的不爽淹没。季寒羽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淌这摊子混水了。
如果那个姓花的和陶月儿从此天涯成陌路,那才是他最乐于见到的结局。至于陶月儿是流放还是关押,都比现在和那个姓花的不清不楚的关系要好得多。
至于以后的事情,有缘的话,能帮的地方,他会帮一把。
当天下午,陶月儿便被带上脚链枷锁,被两名官差押解送去睦州。
睦州地处景国的西北部,毗邻琉国,属多年战乱之所在。并不适合生活。
陶月儿倒不怕苦累,也不怕颠沛流离,她怕的,其实是亲人分离,与花伶再难相见。
陶月儿不肯再前行,支支吾吾的说要等人。她因踯躅被官差连声呵斥,原本当作充耳不闻,但待她被二人一左一右驾着抬起,双脚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她的眼眶突然一红,整个人就像是被击垮了一般。
“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想离开这里……我还有一个弟弟需要我照顾!他还在等我!”
陶月儿真不是软弱的人。她从小到大受的苦楚不少,但没有哪一刻会感到这样无助……她一直生活在靖州,这里有好有坏,有凌厉也也有温暖。
最主要的是,这里有她的牵挂。
花伶的病还没好,自己不在了,她该如何生活?让他出去讨饭吗?
她不敢想象,明月清辉般的人,怎么能对旁人虚与委蛇,怎么低得下头去阿谀奉承?他该多难受啊!
陶月儿在官差的督促下步步前行,她边走边回头,可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花伶的身影。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快被审,也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快离开,所以花伶陪了自己一夜,白天应当是在住所休憩。
她没想到阴差阳错的错过,竟让昨夜成了永诀。
季寒羽站在城门底下,四周皆是官兵,原本这里是不让闲杂人等逗留的,但因季寒羽所着衣物,乃贵族世子所穿,再加上背上那把宝剑,一看便身价迫人,便没有人来管他。
他冷冷的看着陶月儿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模样,他知道她在等人。
但同时他也希望,陶月儿的等的那个人,永远都不要来。
季寒羽不远不近地跟着陶月儿,打算走到一处无人之地劫囚,再给官差下点迷药,让他们忘了路途中事。计划很圆满,官差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刚走了十丈,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圣上有令,因蓬莱仙主驾临景国,颁布仙旨,故而大赦天下,所有犯人皆可免除一级刑罚!”
季寒羽回头,便见一官差踏马而出,疾驰到陶月儿身边。
陶月儿和季寒羽皆是一愣。
陶月儿惊讶之后,便是大喜。而季寒羽却是大惊。
陶月儿所犯盗窃罪,本已算是轻罪,被赦免后应当是当堂释放。她只当自己重获自由,而那蓬莱仙主是什么人,她丝毫也不关心。
但季寒羽是玄门中人,蓬莱仙主代表的是至高无上又光芒万丈的蓬莱仙岛,是所有玄修中人最向往的地方。
蓬莱仙主更是统管蓬莱、凌驾于所有仙人之上的仙主!
千百年来,没有人去过蓬莱。而从蓬莱驾临的仙人,也屈指可数,一只手指便能数得清。而其中,究竟是真是假,也没人说得清。
这一次,蓬莱的仙主驾临景国,实乃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是蓬莱仙主,别说景国国主大赦天下,依照九方公约,其他九国也必定要实行惠国惠民的大好事,轻则减税半年,重则开仓放粮,普天同庆。
季寒羽见陶月儿已经平安无事,便立即掉头,决定去皇城探一探,那蓬莱仙主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陶月儿就这样被带回了京兆府大牢。
此时牢房外聚集了不少人,皆是听闻国主大赦天下后赶来与亲人团聚之人。
陶月儿看着他们一个个被释放,心中放下了悬着的大石——原来大赦天下是真的。
陶月儿被除去了枷锁和镣铐,本以为自己自由了,但下一刻,她却被人摁倒在地,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可以走,但是依照规矩,你需要留下些东西,用以区分你与常人的区别。”
那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仿佛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是一件再寻常的事——对牢役而言再寻常不过,但对陶月儿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烙铁烧的火红,在她的眼前停下。
原来用以区分常人和偷盗者的方式,就是在偷盗者身上留下永恒的印记——烙印。
陶月儿眼睛倏尔睁大,紧接着,“呲啦”一声,陶月儿只觉右额一热,一股烧焦的肉味冲入鼻腔。再然后灼热的同感才传来,凄厉的叫喊声霎时间便响彻云霄——
刺痛和灼热交替传来,但肉体的痛却远没有她心上疼痛之万一。
如今她不仅毁容了,连名声也彻底没有了。
往后不论她在九国的哪一个地方,她都会带着一个‘盗’字。终身伴随,永不消散。
她永远都会是个小偷。
哪怕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偷过……她在旁人眼中,也只是一个‘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