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有我
宴会进行到一半,三梵宫的宫主季幕涵走下台阶,来到新晋弟子席最上席的一年少公子身边。陶月儿看见大家都在看他们,顺着望去,认出那人正是白天在宫门口见过的华服公子。
陶月儿离他较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见季幕涵眉目恭敬,二人谈笑间丝毫没有不对等的感觉,便知道这华服公子身份定不简单。
华服公子很快被季幕涵迎上台阶,觐见玄清宗宗主季幕清。
谁曾想华服公子刚一俯首行礼,季幕清便走下台阶,亲自将他扶起。
“他到底什么来头?连师尊都对他礼敬三分?”坐在季寒羽对面的少年弟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陶月儿心中也有此疑惑。但因自己身份低微,还是个外人,不便好奇他人宗内之事,只能竖着耳朵,看看能不能听见些许消息以满足心中的好奇。
“不知道。”季寒羽头也不回,故自闷声喝酒。
玄清宗接待的贵客多了去了,他要是每一个都知道,那得多费神?
反正他又不想当宗主,认不得也不碍事。
这会儿台阶上又多了一人,季清婉被季幕清叫上台阶,与华服公子寒暄了一番,又退下台阶,来到季寒羽身边。
“师兄,师尊叫你上去呢。”季清婉双手搭在季寒羽肩上,看上去很是亲密。
季寒羽看了陶月儿一眼,不悦地扭了扭身子,甩开季清婉,冷冷道:“不去。”
“为什么?”
“不去就是不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本少爷心情不好,行不行?”
季寒羽像吃了火药一样,让季清婉很是无奈。她在桌上扫视了一圈,十分不明白季寒羽为什么突然心情如此糟糕。
她看向陶月儿,陶月儿也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花伶自顾自吃东西,亦没有任何反应。
“别浪费时间了。”季寒羽又瞪了她一眼,催促她:“什么阿猫阿狗来了都要拜会,身为师兄,对一个实习弟子恭恭敬敬,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那位公子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是……”季清婉说到一半,见人太多,又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缠着季寒羽的胳膊,撒娇道:“去嘛去嘛,你不去就是公然违抗师令,要被罚的!”
季清婉说完,见季寒羽还是不为所动,又低下身,轻轻道:“你如果现在惹师傅生气了,你的朋友就没得救了。”季清婉说完,看向花伶的手腕。
季寒羽双眼一瞪,冷笑一声:“没救正好!我巴不得他死了!”
陶月儿一听,心脏都漏跳了半拍,急忙哀求:“季公子,您可一定要救救花伶呀!他还这么年轻,他绝不能有事!”陶月儿霎时间方寸大乱,眼睛立刻就有水氤氲冒出来,只一眼,就让季寒羽心烦意乱。
他也不知道这普普通通、毫无亮点的陶月儿怎么就有一种让人想要保护的魔力?
她求你办的事情,他好像还真没法拒绝……毕竟,她也甚少求人。
季清婉又道:“真不去?”
这会子,季寒羽没有动,却也没有反驳。
陶月儿着急的眨了一下眼睛,那眼里,就滴出了颗泪来。为了不让人看笑话,她还飞快的擦拭了一下眼角,又继续眼巴巴地看着他。
她是真的着急了。
她生怕季寒羽得罪了他的长辈们,从而耽误了花伶的治疗。
而她这副模样,哪怕是为了别的男人,他也真的无法拒绝……
“陶月儿,你欠我一个人情。”季寒羽说完,便极不情愿的离开座位,走上了台阶。
陶月儿松了一口气,远远看着季寒羽一脸不耐地跟华服公子寒暄,面上的表情跟见花伶的时候差不多。
倒是季清婉很会说话,周旋于二人之间,看得出来是在打圆场。
几人后来聊天甚为愉快,季幕清直接叫人多搬了两张桌子安在台阶上,而季清婉则直接坐在季幕清的身边。
虽然陶月儿听不见他们说话,但从季清婉的口型得知,她一口一个唤季幕清的,正是“爹爹”两个字。
——原来季清婉是季幕清的女儿,玄清宗宗主的掌上明珠。
怪不得她跟陈秋碧有相似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子——陈秋碧从来都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是一个永不会与人红脸的女子。她说话永远温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
而季清婉,则要干脆干练得多。
华服公子的身份没有几个人知道,但季清婉是宗主的掌上明珠,知道其身份并不奇怪。看那架势,季幕清还有将二人撮合在一处的打算。
看如花似玉的季清婉在一众男子间侃侃而谈,八面玲珑,这大厅里只怕所有的男人都上杆子的想要巴结她、追求她。她永远也不必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可真好。
陶月儿打心眼里的觉得羡慕。
她可从没享受过众星捧月的感觉……不,就连一个都没有过,更不要说众星了。
“你不必羡慕季清婉。”花伶缓缓道:“在我眼里,她根本比不上你。”
陶月儿一愣,脸色一红,蹙眉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让你察觉不到我的想法?”
“你不喜欢我窥伺你的思想么?”
“谁会喜欢呢?”在花伶灼灼目光下,陶月儿顶着巨大的压力,缓缓道:“没有人会希望自己跟透明人一样,被人里里外外看个遍。”
“是么,我还以为你不会介意。”花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去。看上去有些难过。
“你、你别难过!花伶,我不是那个意思!”陶月儿大急,生怕花伶生气,连忙道歉:“其实我都习惯了,你要看就看吧,反正在你这里,我也没有秘密。而我……我只是有点羡慕季姑娘而已。”
“为什么要羡慕?”花伶正色道。
陶月儿想了想,嗫嚅着说:“羡慕是人之常情吧?谁不希望自己能有个好家世好外貌呢?那能省去多少痛苦啊!”至少,不会像她的人生这般坎坷和辛苦。
花伶轻轻摇头,在桌子底下握住了陶月儿的手,道:“这些你都有。”
“我哪里有?”陶月儿苦笑:“我从小就是孤儿,无父无母,遭众人嫌弃。我什么都没有,二十五岁了,还一事无成。就连容貌……”都被永远刻上了一个‘盗’字。
花伶缓缓道:“可是你有我。”他的话语温如泉水,涓涓流淌,让陶月儿好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