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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既是沉塘,自然是在水底

“既是沉塘,自然是在水底。”陆冠廷面不改色,毫无惧意。

陈秋碧死了三年了,她没有亲戚、亦没有朋友,一双孩子如今也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这个世上,认识她的人不多,记得她的人更少。她不在河底,还能在哪里?

“那这就奇怪了。”贺行沉思一瞬,紧紧盯着陆冠廷,道:“我已派人去紫砂河查探,但紫砂河里,被沉塘的女子不少,却并未发现陈秋碧。”

“你去打捞尸首了?”陆冠廷大惊。

贺行摇头:“非也。只不过,我们九方寮自然有九方寮的法子,其中的缘故你不必知晓,,说了您也未必明白。但总之,我的意思是,您的孩子非自然死亡,您的妻子身上也定有秘密。您,要做好准备。”

贺行不知道陆家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古往今来,始乱终弃者不少,同朝为官,他若肯低头,与自己说实话,他或许还能想法子,救他一命。但如今,他给了他三次机会,一次事情刚发生之时;第二次他派人在他家蹲守了十日;第三次,便是此次。他话说得如此明白了,他若还拒绝相告,那么他真是救不了他了。

这个人,心思深沉,又充满了自信,只怕这次,他的自信会害死他了。

陆冠廷摇了摇头,拱手道:“下官也是受害者,下官不知。”

“……”贺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他离开了。

贺行:“你且去吧。”

那副模样,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陆冠廷离开红山寺后,没有回时墉坊陆府,而是去了紫砂河。

紫砂河是靖城中不守妇道的女子被统一沉塘的地点。池底,不知道躺了多少和陈秋碧一样的女子。她们其中大多数,也都与她一样,是被冤枉的。

陆冠廷作为始作俑者,自然知晓她有冤屈,可依照他对她的了解,就算她有冤,她也不会鸣不平。

恶臭传来,陆冠廷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过去,他从未亲自探访过此处,直到今日,才第一次来到这里。竟发现这里是如此的腥臭难当。

紫砂河位于靖城南郊,靖城的生活污水几乎都排在这条河里,河流下游几乎就是一条臭水沟。河面上散发着阵阵恶气,不知名的污秽四处漂浮着。附近没有动土的痕迹,想必贺行是透过寻常人没有的的能力,看见这河面上漂浮的许许多多的怨灵。而其中,并没有陈秋碧。

当然不会有陈秋碧。

陈秋碧自小就是乖顺温良的性子,哪怕她被自己打死了,都不会心有怨怼。贺行又怎会发现她的踪迹呢?

但贺行说的言之凿凿,又让他不得不起疑。难道陈秋碧有帮手?

若说陈秋碧有相熟之人,他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个陶月儿。可陶月儿已经好几年未有联系,她会为陈秋碧鸣不平?

不可能的。

陶月儿的性子比陈秋碧还要胆小怕事,比她更好拿捏。且她自身难保,又哪里来的闲工夫管陈秋碧?

心中一个声音告诉陆冠廷不可能,但为了稳妥起见,另一个声音却也告诉他,还是去找陶月儿确认一番为好。

离开紫砂河,出了崇文门,再往南走两个时辰,就到了琉金坊。虽然琉金坊的坊名很大气多金,但实际上,这里却是靖城有名的贫民窟。也曾是他与陈秋碧、陶月儿一起长大的地方。

十几年下来,琉金坊内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不剩几家了。一路走下来,衰败、腐烂的气息更加,萧条席卷的大地。

陆冠廷一路走,一路感叹,也难怪圣上近年来更加信奉神明,因为他相信,连年干旱、洪涝,以及各地异事频出,一定与天人有关。

天人不佑,则国运不昌。于是圣上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明年年初,五名通天者去到蓬莱。故而更加疏于对市井的看顾。琉金坊便更加破败了。

突然,原本草木不丰的琉金坊内,渐渐的多了些许花木,越往前走花木越繁盛。

海棠、杏花、鸢尾、迎春,还有许许多多他说不上名字的花来,一簇接一簇,走到末端,竟有百花争艳之感。

道旁,连棵大树参天而起,遮天蔽日,而大树下,是一栋两层的木屋。正是在他们三人原来所居住的地方改建而成。这里被层层绿意包围,就像一栋城堡。每一处都看不出来它花费重金,只是由普通的树木搭建而成,与周遭的景致完美融合。自然而然,却又鬼斧神工,堆砌在一起,就给人一种此处虽是陋室,惟吾德馨之感。

“夫君,若以后我们老了,便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建一座木屋。闲来种花种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看可好?”

“只要夫人喜欢,我便喜欢。都依你。”

……

这一派景象,无端的就让陆冠廷想到他与陈秋碧二人刚成婚之时,还是有过一段甜蜜时期的。那时他没有功名钱财,二人对未来的期许也没有那么宏大。观众也没有后来那么多,期望少了,人便知足。只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非常好了。

怎料想,后来拥有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最终,把自己也给丢了。

陆冠廷见故地一派春色,心中有些许动容,突然,他的眼睛猛地一睁,瞳孔紧缩,似是看到了一个异常恐怖的场景。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树下,一人穿着碧色衣裙,头上戴一支金质珠钗,珠钗晃悠间,可见三枚珍珠在前后摇晃。风情万种。而那人右手臂上,一支金色臂钏十分吸引人。

正是当年陶月儿送来的那一只。

陆冠廷的心陡然加快,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是陈秋碧!

她还活着?!

陆冠廷三两步走过去,猛地一拉她的手臂,触手便是一片温热。

她不是死人,她是活生生的人。

“……秋碧?”陆冠廷哑哑开口,但下一瞬,他就发现,这人不是陈秋碧。而是他三年未见的、他与陈秋碧共同的故人。

是陶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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