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此事蹊跷
回到陆府,陆冠廷加强了小院中的戒备,派人将整个小院团团围住。而窗户上,原先拆掉的木板,又被装了回来。
这下,贺瑾雯插翅也难飞了。
“雪梅,我被困住了。”小黑屋里,贺瑾雯站在窗边,透过木板间的缝隙,才能看到些许外面的阳光。过去二十年,她都没发现,阳光居然是如此的宝贵。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原来她这一生,都不得解脱。
寸步难行。
雪梅站在房间的梁柱下,眼睛望着横梁,幽幽道:“你也可以放下孩子,让他哭。抑或像陆大人所说的那样,毁了他。”
“你还未生子,你不懂。”贺瑾雯叹息:“有了孩子,便宁愿自己哭,也不愿让孩子受半分委屈。又怎么会忍心毁了他呢?”
人都是自私的,可生了孩子的女子,似乎就已全然将自身置之度外。她无法像男人一样,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视而不见。于是哪怕是毁了自己,她也不能毁了孩子。
短短不到半月,贺瑾雯每日睡眠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已然脸颊凹陷,骨瘦如柴,油尽灯枯。
“雪梅,你还能帮我一次吗?”贺瑾雯乞求地问她。
这一次,她定当谨记,旁人不可靠,她只能靠自己。
雪梅摇了摇头,说:“机会只有一次,眼下,我也没有法子了。”
雪梅也被困在了这里。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贺瑾雯适时送来一日三餐。
但由于贺瑾雯睡眠不好,她根本吃不下。每次喝两口汤已是极限。
陆冠廷每日会派大夫来看一眼,但大夫日日来,日日都是摇头:“准备后事吧。”而后,陆府的院子里,便真的停放了一口棺材。
雪梅去看过一眼,回来就告诉贺瑾雯:“那棺材是上好的楠木,四面描金,刻有福、禄、寿,金童玉女、麒麟送子等图案。极尽奢华。贺礼大人似乎对陆大人的做法极为满意。”
明面上,陆冠廷给足了贺瑾薇作为正室妻子所该拥有的一切。私底下是如何,又有谁会在意呢?
贺瑾雯苦笑,心如刀绞:“比起陈秋碧,他如此待我,还真算是不薄了。”
陈秋碧一袭草笼,便卷了扔进河底,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她好歹因病暴毙,死后还被赐予楠木棺椁,配享宗庙。
到底,他没有主动下手,只等她自己咽气的那一日。
贺瑾雯恨呐。
可是再恨,她也无力回天。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弥留之际,贺瑾雯望着眼前的雪梅,幽幽道:“下辈子,可不要再做女子了。女子身不由己,永远没有男人那般自由、洒脱……但也不要做男子,他们薄情寡义,一身情债,必日日夜夜,不得安宁。如果可以,就做一阵风,来去自如,无拘无束……”
贺瑾雯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雪梅在一旁,接过她怀中的孩子,那孩子原本啼哭不止,可在雪梅怀里,却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雪梅看着地上已经几乎没有生息的贺瑾雯,叹了口气,道:“睡吧,等醒来的时候,就自由了……”
贺瑾雯听得到雪梅的声音,可却无法回答了。
她内心苦笑:“怎会还有醒来的时候呢?她这一闭眼,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但另一个方面来说,她的确是自由了。
不论是功名利禄,还是富贵荣华,抑或是孩子,她该享受的享受了,该付出的付出了,这辈子,已经结束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真的有能够再睁开眼的这一天。
新月这日,陆府高垂白奠,黑绸满天。门口的红灯笼也换成了白色。所有人都知道贺瑾雯自从产子后,身体便一直不大好,棺椁、和尚早已备下,贺家那边也已经派人去通知过。
大家都在等贺瑾雯咽气。
可旁人一打听,却发现,死的不是贺瑾雯,而是陆冠廷。
陆冠廷在新月这日,进了卧室便再也没出来。下人第二日去请他上朝,却怎么都唤不醒,无人回应。婢女推门进去请,才发现陆冠廷躺在床上,双目圆瞪,早已没了呼吸。似乎是在床顶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恐怖事物。
刚从红山寺撤出来不到一日的贺行接到属下传来的消息,叹了口气,说:“早知会如此,却没想到这般快。”
贺行因血月那日,红山寺陡然爆发出来的通天恨意,而被吸引前往,在红山寺内待了半个月。可那半个月里,红山寺内除了主持沙弥等人暴毙,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让他不禁奇怪,究竟是谁与主持有如此深仇大恨?
他顺藤摸瓜,发现主持方丈与人无怨,可那通天恨意又是切实存在,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与鬼结仇。
一个活人又这么会跟鬼结仇呢?那便只能是助纣为虐。
陆冠廷将一双幼子的牌位和尸身送来做法事,并非超度,而是镇压。陆冠廷心中有鬼,知道幼子心中郁恨难消,超度是不可能的。而主持也愿意帮他,这边成了导火索。
那些通天恨意,便借了这二子的怨气,一并出现,而后让当场所在之人,尽皆丧命。
非但不是二子怨气大过天,只不过,他们与这几十年来,被红山寺主持镇压的恶气同仇敌忾,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便合作咒杀了主持。
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显然不会是二位幼子的怨灵。
他至今也没找到两个幼子的怨灵,他们的身后,一定有一个更强大的存在,在布局这一切。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而假如陆冠廷对他说了实话,他或许还有救。至少他会挖掘所有真相,再保下他的性命。而不是在他的人退出红山寺后,立刻被主持的怨气所反噬。
主持枉死,也只能找明面上的敌人——那就是造成这一切的陆冠廷。
但幕后布置这一切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这一切,都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每一个人安插在了他该在的地方。包括贺行自己,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陆冠廷死的不冤,却很蹊跷。
“查。”贺行说:“必须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