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刺青
陶月儿在背部刺痛中睡去。也不知道究竟是累晕了,还是疼晕了,她只知道,她一直保持着一个趴在兽皮上的姿势,任少年拿着尖利的兽骨在自己的背部划拉。
没错,她只能想到‘划拉’这个词。
或许也不仅仅是‘划拉’,还有针刺、挑破,等一系列宛如酷刑的动作。她不知道少年在干什么,只知道自己可能下一刻就会死去。
她也是在这时候才认清,他不是花伶,他绝无可能是花伶。
花伶根本不舍得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而少年,却对她进行着身与心的折磨——他还不如杀了她。也好过她如此屈辱的煎熬着。
“陶月儿,坚持住。杀掉他,你就能够自由,我们就能离开洪荒。”
梦里,陶月儿睁不开眼睛,但她的耳边,一直回荡着花伶的声音。
陶月儿很想叫出声,她想跟花伶说:“我好疼……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她的身体从背部开始,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着,让她从背部开始,一直到胸背、心口,都跟着牵扯、撕裂。痛不欲生。
但她越是疼痛,意识似乎就越是清醒,可不论她如何清醒,她的身体依然动不了。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任由少年伤害,直到她再也听不到花伶的声音,也再感受不到痛苦……
翌日,陶月儿再次转醒时,树洞的门已经敞开,少年不知去向,而她的衣物,也因为被少年划破,再无用处。眼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依然是趴着的姿势,但好歹,他还给她留了些许兽皮遮盖。让她不至于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洞外,天上飘着的浓重的乌云破天荒的比前些日子要减轻了不少,乌云散开,似乎依稀能够看到一丁点的阳光撒在大地上,让周遭的浓雾也跟着被吹散——暴风雨之后,天宁凄清,就连大树的枝叶也变得更加繁茂地舒展开来,仿佛像一个人一样,摊开了四肢百骸,让自己完全的、放松的暴露在阳光下,享受这片刻的欢愉。仿若新生。
陶月儿的背部依然还有些刺痛,她很想知道自己的背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个人去到了水边。
如今的河水,又开始冒着腾腾热气,显然,它们又变成了高温的模样,陶月儿不敢靠近,只能站在水边,小心翼翼地回过身子,去看自己的倒影——水中,她背上原本有一些红色胎记的地方突然变成了完全的形状显现,那是一根藤,缠绕着一朵花。是陶月儿从来没见过的植物。
哪怕她的花房里四季百花齐放,可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形状的植物或者花朵。
陶月儿的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词语——菟丝草。
少年昨天说的那个名词,在一瞬间便回响起来。
没错,他在她的背上,原本有模糊不清的胎记的地方,用刀片和针尖,纹出了一朵菟丝草来。
陶月儿虽然不知道菟丝草是什么,但是却听过菟丝花。
菟丝花,一种藤本寄生植物。其茎细而缠绕,黄色,无叶,苞片小呈鳞片状,花多簇生,花梗粗壮,花萼杯状环绕。遇到适宜寄主就缠绕在上面,生命力极强,生长旺盛,被寄生的植物则有可能因为被它摄取了太多养分而死亡。是一种看似无害,实则可怕的寄生植物。常用来比喻那些依附男人,后又导致男子家破人亡的女子。
菟丝花的寓意不是那么美好,那么菟丝草又是什么呢?
还是说菟丝花就是菟丝草,只不过洪荒的叫法不同?
陶月儿看着自己藤蔓和花朵妖娆缠绕的背脊,虽然觉得拥有它的过程可怕且痛苦,但是有了这花纹的点缀,她原本丑陋的胎记似乎都变得好看起来。整个人也多了分妖冶的气质,仿佛从不惹凡尘的仙子坠落无间地狱,成为了三途河边的一抹妖鬼。并且周身伴随着熊熊燃烧的业火,她在火中笑得娟狂。
陶月儿被自己所幻想出来的景象所惊。她的意念,好像也随着这一抹菟丝草的到来而变得有了些许风尘气。
陶月儿赶忙将兽皮往上拉至肩头,将自己背后的刺青印记全部掩藏了起来。似乎只要看不见,她就能够当作这件事情不存在……
可菟丝草的刺青可以当作看不见,但刻骨铭心之痛却抓心挠肝、噬骨灼心。
少年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若说前一天,她还无法对少年下杀手,那么今天,只要有可能,她不会放过他——因为他不是花伶。
他就是个洪荒魔物。
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魔物。
陶月儿回到大树下,从洞中将自己的首饰都捡了起来,穿戴在身上。因为发丝凌乱,发饰戴不上去,索性除了耳环,其他全都套在了手腕上。
华贵的珠宝配合着野兽的皮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很割裂、很滑稽。可她顾不上自己的滑稽了,她只想着,假如再次遇到少年,就算她打不过他,至少也不会被他摁在地上一整晚而备受屈辱!
她一定要想办法杀了他!
“他呢?”陶月儿怒气冲冲地问大树。
大树见陶月儿这幅表情,大抵也看见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犹豫了一下,才指了指下山的方向。
山下,是少年的角斗场。他每天都要应付从山下而来的魔物——他的地位不是一成不变的。这里的每一个魔物都觊觎着山上的这片宁静净土,以及山后的河流湖泊。他想要守护住自己的地位,每天都要在魔物群中厮杀。而这并不是一件简单到没有风险的事情。就比如昨日,他断了一条胳膊,也算是九死一生。
倘若昨天陶月儿偷袭,少年未必能活着回来。但昨天她没有那样做。她还顾念着少年的救命之情以及他与花伶相仿的面容。
可今日,她已经彻底认清少年不是花伶,假如有机会,她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而山下的世界,比陶月儿想象的还要严峻。若说昨天的情况不过是一场腥风血雨,那么今天,就只能用山呼海啸般排山倒海来形容。远远的,她就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耳边回荡不绝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