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道淬灵
她轻叹一声，缓缓开口，“难得居然有新弟子认得我。”
“我在师父的通灵镜内见过您的剪影，他老人家经常念叨您呢，我这就通报师父。”发带少年恭敬道，拿出灵言发了消息，又恐灵言不能及时被看到，于是又发了一道传音符。
“宗门有多久没有公开招收弟子了？”
发带少年回答，“上次招收弟子是半年多以前，在此之前虽然有很长时间没有公开招收，但长老们外出历练遇到资质好的也是会收徒的。”
女子没再说话。
高马尾扑过来，“师兄！快去买极品丹药，不然就卖光了！”
发带少年揪着他的后衣领，“不可无礼，快见过暮云大长老。”
“啊？她是...见，见过暮云大长老...”
“现在宗门门下，竟有极品丹药售卖了...想来天道感知不低。”
暮云大长老刚传送至落华宗大门前，掌门秋长令带着三十五位大长老便浩浩荡荡而来。
“择华，你...你怎会如此啊？”秋长令满目震惊与心疼。
一旁的两个少年左右看看不明白何出此言。
暮云大长老轻笑一声，“不过三百余年，大长老中竟多了三位新面孔。”
秋长令默然。
吼！
一声巨兽之音响彻云霄，灵力狂风骤然而至，暮云大长老被罡风吹起衣衫，然而略显死寂的眼神中忽然亮起一抹微弱的光芒。
她喃喃自语，“好强的天道感知力...”
掌门秋长令以及众长老更是目瞪口呆，“不会吧？又是神品？”
落华宗内感知到这一切的还有众多金丹以上的修士，包括旁边的两位少年。
高马尾深吸一口气，张开怀抱，“天呐！是天道的气息！我准备好灌顶突破了！让天道来的更澎湃些吧！”
发带少年比高马尾更稳重，他逆着罡风看去，那位置似乎并不在浮云峰，倒像是外门弟子的墨镜。
无数弟子掏出灵言给关系好的人发送消息：大机缘！速来落华宗，神品出世，天道降临！
三十五位大长老和掌门齐齐飞向半空，“布阵，不可让神品逃窜！”
暮云大长老的目光却从来不在神品丹药上，而在下方的墨镜楼阁，她一步一步的往墨镜而去。
消息迅速被灵言传送至整个修仙界，无数修士用多张传送符立刻传送至落华宗水月结界，舍人居没有限制外人出入的屏障，而天梯前非落华宗弟子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前进一步。
于是落华宗整个舍人居人满为患，就连屋顶都满是盘腿而坐的修士，来的晚的挤在水月结界，熙熙攘攘面朝落华宗方向，如同朝圣信徒。
墨镜，苏凉深吸一口气，她窥见了神明一角...
她看见了浩瀚无际的星空，听见那个少年熟悉的声音。
“开启神主秘境...”
周遭灵力塌陷，黑暗扑面而来，苏凉如同陷入了一个梦境，万里枫林似火，乌啼连绵如萧……
她看见简单的红木园林前，一个稚嫩的身板站在夕阳下，风吹着额前散落的发丝凌乱的跳跃，远处是渐行渐远的马车，而马车上的那个男人却始终没有回头，稚嫩的小童嘴巴一扁，终于哭了出来，濡润的奶音很是委屈。
园林里走出一个白衣侍从，“公子，里面都收拾好了，外面冷，进屋歇息会儿吧。”
他转头扑进白衣侍从的怀里，“父亲为什么不要我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公子，您做的很好，只要您好好表现，主人还会来看您的！”
他抹了把眼泪，“嗯……”
也许白衣侍从说的是对的，日子过去不久，他真的看到那辆马车来了，他跑到门前，满脸期待。
车停了，下来的人却不是小童的父亲，是个少年，那人穿着华贵的君兰锦绣，耳鬓旁垂着金黄的流苏，身形修长，美好的似画中仙，然而却带着一面狰狞的面具。
少年向他走近，那种感觉十分的亲切，让他心里无端的平静。少年开口，声音也极为动听，“你父亲待你好吗？”
小童仰头看着他，不知所以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
少年伸出纤长白皙的的五指，却是握住了身后侍卫手中的剑！
“噗！”
……
血滴在枫叶上“啪嗒……啪嗒……”
小童不可思议的望着插进胸口的长剑，稚嫩的身躯承受不住长剑的重量，踉踉跄跄倒在了地上。
他看到那个少年转身而去的样子有些悲伤。
看到陪伴过他的白衣侍者随着少年的马车远去。
看到如火的枫林，枫叶一片片的往下掉。
看到漆黑的乌鸦落在他胸前的剑柄上啼哭……
啵！
周遭忽然有刹那的寂静，苏凉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华彩潋滟的丹药滴溜溜的转动着，一波又一波的天地道义水纹般四散而去。
苏凉不甘心，她伸手带着六行灵力去捉神品丹药。
神品居然没有躲？苏凉大喜，慢慢收拢手指。
然而在她触碰到神品的前一霎，一道说不上来的刺骨感传入手臂，迅速击中她的心脏。
嘭！
苏凉被神力排斥，倒飞了出去。
她急忙吞下一颗固源丹，心脏似乎被神力所伤，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此时的情况非常糟糕，于是把剩余的两颗固源丹也吞了进去。
动静太大，她的阁楼都被捅飞了一角，苏凉看见秋长令等人布下大阵，灵力与天道纠缠，天道与神力相拥，苏凉心有余悸的努力挪远了些。
她歪歪斜斜的坐在地上，心脏灼烧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连她自己都不由感叹区区筑基不自量力。
“呼，好疼啊...”
她动了动有些麻痹的胳膊，忽然有些微的五行灵力从她身上散开，她愣住了，这是什么？是散灵吗？可散灵不是...不是亡者才会出现的情况吗？
“我怎么了？”
她艰难的抬起胳膊，把手放在眼前仔细看着。
丝丝缕缕的灵力从体内溢散，白皙的手指像是拢了一层微光。
“我要死了...”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很平静，没有恐惧，没有不甘，只是有些想念苏长清和苏尘，还有那个将她引入符师一途的邱先生，可惜了，她还没有成为神符师...
轰！
忽然一道极强的天道之力从天而降，如同能量柱一般将她笼罩其中，她不由自主的悬浮起来，身体无处不叫嚣着舒适，苏凉感受了一下，这似乎，居然是她的第六灵源在救她？
而不远处，暮云大长老正静静地看着苏凉，旁边有别的筑基弟子，皆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样的机缘啊！天道淬灵都让她给碰上了！”
“据说，得天道淬灵者天道感知会大幅提升，以后的修炼之途顺畅无比啊！”
“嘶！她不是华英榜榜首苏凉吗？还以为内门新弟子都没了，没想到她还在呢？”
“我知道她，天道感知六阶！当时可让我惋惜了好久，这天道感知要是搁我身上，那绝对是神助。”
“得天道淬灵后，她的天道感知得多恐怖啊。”
“至少得八阶吧？”
“数百年都未必出一个八阶天道感知啊，真是大造化啊。啧啧...”
“羡慕...”
“嫉妒...”
“好恨......”
然而苏凉并不是弟子口中那样得天道淬灵，而是她的第六灵源倾巢而出在与她体内的一丝微弱神力抗衡。
也正如此，她才明白了，神力，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无数天道涌入她的心脏，而面对一丝细针般的神力却摧枯拉朽般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丝神力越发细微，直到咔嚓一声，神力被击碎，散作云雾般的物质，而天道灵源似乎极其喜好这东西，如饕餮般将其吞噬炼化。
整个过程很漫长，秋长令等人已经收服了神品丹药，众人遥遥的看着这个被天道眷顾的小姑娘。
秋长令看了暮云大长老一眼，意有所指地道，“虽然她天道感知甚高，却是五行全属性灵源，恐难有所成，泠鸢...”
暮云大长老并没有听他说什么，而是缓缓走向那个小姑娘。
秋长令不由叹息一声。
天道吸收了神力才渐渐收回体内，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普通人”女子正从不远处缓步走来。
之所以用普通人来形容她是因为她周身没有一丝灵力波动，连衣着装扮都是没有灵力的凡品。
她走近，盯着苏凉看了好一会儿，苏凉有些疑惑，“您？认识我？”
那女子停下脚步，负手而立，轻轻摇了摇头，“我是暮云岛大长老玉择华，看守泠鸢三百年，今日方归。”
“暮云大长老好。”苏凉恭敬作了一揖，不明白她为何说出自我介绍般的话，要不是因为她是大长老苏凉都要以为她是来跟她交朋友的了。
而且，这不是之前荣月跟她吐槽的荒岛吗？她抬眼看了看暮云大长老，发现对面还在看着她，不由问，“长老可是有事情？”
“你愿意，做暮云岛...亲传大弟子么？”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哽咽。
苏凉眨了眨眼睛，“亲传大弟子？难道您门下一位弟子都没有吗？”
暮云大长老深吸一口气，“是啊，一位都没有...”
苏凉忽然有些扭捏，迟疑道，“您之前不在宗门内可能不太了解，我其实是五行全属性灵源...”
“我知道。”
苏凉捏了捏衣角，“您真的...愿意收我为徒？”
苏凉心里一直都明白，在修仙界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没有未来的人，在他们眼里她几百年后到死可能都还是筑基，还是三阶炼丹师五阶灵符师，正是因为几百万年沉淀的经验告诉他们全属性是废材,没有例外，所以他们才有这个固定思维,在他们眼里一个到死可能都只是小小筑基的人，大约连蝼蚁都算不上...
也许现在八九岁的她能有现在的成就也还算个优秀的人，但几百年后她垂垂老矣依然没有变化，那她什么都不是。
所以其他人眼中看到的并不是如今的她如何，而是未来的她会如何。
苏凉表示理解，毕竟有些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到了暮云大长老的声音，没有迟疑，掷地有声。
“当然，你这小院也毁了，跟我去暮云岛吧。”
苏凉抿了抿嘴，说不清什么感受，有欣喜，还有心酸，甚至还有一丝委屈。“好，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