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看行
“云宸少爷。”等他最后一个黑球进了洞,静默观察了许久的季子陵这才叫出声来,一脸谄媚的上前。
应云宸鲜少呆在国内,加上季子陵前段时间又一直呆在香港,他根本不认识季子陵。应云宸眉头一挑,以为又是些惹人厌烦的供应商,于是理都不理,又开了一局。
季子陵尴尬无比,只得继续静默地站在一边等着,等到应云宸去洗手间的空挡,他连忙也匆匆跟了过去,在洗手间外头,将他堵住。
“你是谁?”应云宸这才冷漠地启唇,刚毅的面容上隐隐藏着不满。
“云宸少爷或许不认识我,但我有位妹妹,少爷一定见过。”季子陵拿出季子墨的照片来,摊到应云宸面前。
应云宸瞧见照片上的女孩儿,眸光微微一凛,当即就想到了那晚谢舜名带来出席他们应家家宴的姑娘,他眉头一皱:“你妹妹?你是季家的人?”
“季子陵。”季子陵递了自己的名片过去,还不忘阿谀奉承道:“早先就听说云宸少爷在业绩魄力无双,今晚一见,果然令我大开眼界。”应云宸皮笑肉不笑地接过名片,随手就插在了口袋里,而后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的名片刚巧散完了。”言下之意,他并不想与季子陵这种游手好闲的人,
有什么瓜葛。
季子陵倒也沉得住气,打着呵呵道:“无妨无妨。将来成了亲家,哪里还需要名片?”
亲家?
应云宸眉头微微一挑。
季子陵依照季子姗的说法,不动声色地指了指照片上的人。
应云宸的眸光变了,如同一只觅食的豹子,对季子陵手上的照片渐渐有了兴趣。
季子墨,他记得这个丫头。当晚在父亲的寿宴上,他有意向她示好,却不料这丫头脾气倔得很,非但不肯从他,反倒将他一顿鄙视。
女人分三种,一种是千依百顺,第二种是若即若离,第三种则是求而不得,然求而不得才是应云宸眼中最上乘的女人。
“我听闻云宸少爷是伊斯兰教信徒……”
季子陵刚要说些什么,应云宸便已经将他洞悉,勾着唇道:“不错,我不是中国籍,我们的传统是一夫多妻。”
“云宸少爷长年住在欣悦,想必是对家中夫人不够满意?”季子陵见应云宸坦诚,他也不怕落人话柄,直入主题。
“谈不上满意不满意,凑合着用。”应云宸点了一支烟,突然来了兴致,邀季子陵到一旁雅座喝两杯。
季子陵见状,便觉得这事有戏,酒过三巡,挑明了道:“我这位妹妹,冰雪聪明,长相也是上乘的,云宸少爷若是瞧得上,我们可以……”
“这件事,我还要问一问父亲和母亲。”应云宸嘴上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唇边的那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已然说明了一切。
“好……好好。”季子陵忍不住又抿了一口,“都说长兄如父,如今我父亲不在身边,我也该为妹妹好好谋划未来的——”
“你放心,这件事若是成了,我必然保你父亲安然无恙地出来。”应云宸应承道。
第二天一早。
应家的佣人原本在大厅打扫,瞧见了应云宸,忍不住欢喜叫出声来:“夫人,大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
因为对家中媳妇不够满意,应云宸鲜少回家,这一回来,自然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他的两房老婆率先迎了出去,孰料应云宸不动声色地甩开了她们的手,对应向天道:“父亲,我有事情同你商量。”
大儿子一贯很有主张,这会儿竟然有事情要找自己商量,应向天心想着必定是大事,便放弃了下面的行程,严肃道:“你随我来书房。”
彼时,应可可因为在局子里受了惊吓,彻夜未眠,出来上洗手间,刚巧撞见应云宸进了父亲的书房。
毕竟不是一母同胞,他们兄弟姐妹之间向来都是相互防范着的。
大房没有生出嫡子,唯独两个嫡女,应云宸虽是偏房所生,但这些年极受应向天重视,从他手中接手了不少生意,未来自然是应可可继承家业的最大威胁。
应可可担心父亲又私下放活儿给大哥做,于是蹑手蹑脚地跟到书房外头偷听。
“父亲,我看上了一个姑娘。”应云宸坦白得很。
应向天就喜欢他这直来直往的个性,面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来:“说吧,是哪家的姑娘?若是门当户对,父亲为你做主;若是门不当户不对,父亲也不多做干涉。”
“你见过的。季家小姐,季子墨。”
应可可在门外听了个大概,便慌慌张张跑回屋里找大夫人,满脸苦恼地抱怨道:“妈,这次你可得为我做主。季子墨那丫头把我害得那么惨,大哥却要将她娶回家……”“你大哥又要娶妻?”大夫人闻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老大已经娶了两房媳妇,并且两房媳妇都系出名门,在生意上都可以帮着他一些,如今他又要娶第三房,而且这
季子墨又是学医的,万一她进门之后,老大借着这层关系,从她手上把医药生意也给抢过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是啊!”应可可一脸不满,“娶谁不好,非得娶那姓季的,这不是摆明了跟我们大房对着干么?”
大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别急,这件事还没个定数。就算你大哥愿意娶,那姓季的还不一定乐意嫁呢!”
“这可说不定,我听大哥跟父亲说了,是季子陵找大哥说的亲,说什么长兄如父,要替季子墨做主呢!”应可可添油加醋地说着。
大夫人便道:“这样吧,你明天去医院探探季子墨的口风,我们再从长计议——”
傍晚,钟家老宅。
沈惠洁在厨房张罗着饭菜,季子墨还没下班,一向游手好闲的季子陵突然间变得乖巧了,居然也戴上了塑胶手套,帮着捡菜。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沈惠洁以为他已经悔过自新,便笑着劝他道:“子陵,明天你回季氏上班吧。”
季子陵微微一愣。沈惠洁放下手中的芹菜,继续说道:“我、小墨和老太太手中都还握着季氏的股份,虽不是季氏最大的股东,但你本来就在季氏任职,就算你回去上班,他们总不能赶你走
的。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不能靠小墨一个姑娘家养着,你一个大男人,可不能再这么游手好闲下去了。”
“妈,我正要跟你说小墨的事呢!”季子陵的眼眸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
沈惠洁眉头一皱:“小墨,出什么事了吗?”“妈,你别担心,是好事。”季子陵顿了顿,随即扔下了手中的脏活儿,将沈惠洁拉到一边,满面笑意道,“妈说得不错,小墨一个女孩子家,可不能再这么辛苦了。我今天
要跟妈说的是件喜事,城东的应家大少爷,看上了小墨,找我说亲呢!”
应家?
这应家在A市兴旺了十几年了,纵使沈惠洁避居东山多年,对应家也是有些印象的。“应家倒是个不错的归宿。”沈惠洁喃喃自语,随即眉头拧成一团,“可是我听说这应家大少爷早就已经成家立业了呀!你说他看上了小墨是什么意思?我们季家就算再怎么
落魄,也不能让小墨去给他当什么地下情人!”“妈,不是什么地下情人。”季子陵的嘴角闪过一丝险恶之意,“我是小墨的大哥,又怎么会让小墨去做那种勾当呢?这应家大少爷不是中国籍,是伊斯兰教信徒,他们那边
推崇一夫多妻制,人家是要明媒正娶,带小墨回去做三太太!”“三太太?”沈惠洁气得瞪直了眼睛,随手便拿起扫帚对着季子陵追着打,“你这个混球!姓应的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居然要把你妹妹卖给人家当三姨太!你问过小墨的
意思吗?不说别的,就算是那谢家大少爷,也比这姓应的强了百倍千倍去!”“妈,别打了,别打了……”季子陵吓得在厨房里乱窜,“我这可全都是为了小墨好啊!谢云如今跟我们季家杠上了,谁知道谢家大少爷究竟愿不愿意娶我们小墨啊,指不定
也就是玩玩!我们若是能跟应家联姻,这往后的日子自然吃穿不愁!若是应家可以给予我们一些支持,我们季家完全有希望东山再起!”“妈,你不为别的,总得为季家想想吧!”季子陵面上满是埋怨,“难不成我们一直要窝在这钟家老宅,寄人篱下吗?妈,现在那些个贵妇们都不跟您联系了吧?从前我们在
圈子里是什么地位,可不是个个巴结着我们吗?如今,他们一个个狗眼看人低……我咽不下去这口气!”
“你就为了一口气,要出卖自己的妹妹!我真不敢相信,这是我一手带大的好儿子!”
沈惠洁恨铁不成钢地望了季子陵一眼,而后怒斥道:“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更不许在老太太面前提起,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谁说不行,我看行。”
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沈惠洁一回头,便对上了季老太太的视线。
“妈,做人可不能这样——”
“怎样了?”季老太太目光一冷,“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季家,为了小墨的未来?”
“妈,让小墨嫁给姓应的,那是在害小墨。”沈惠洁满脸焦急,“妈难道看不出吗?小墨喜欢的人,分明是阿名啊。”“姓谢的那小子就算再好,他也姓谢!”季老太太银牙一咬,一掌拍在厨房的八仙桌上,直震得上面的碗筷咔咔作响,“我们季家因为姓谢的落马,我儿子还在局子里待着,
等着上庭!这笔账,我还没跟姓谢的算,凭什么要将我的孙女儿嫁给他儿子?只要我老太太还有一口气在,想都不要想!”
“妈——”
季老太太朝着沈惠洁摆了摆手,“你别再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等小墨回来了,我支会她一声,尽快安排双方家长见面,把这件事定下来……”
沈惠洁无奈地禁了声,不再劝说。她心里想着,你以为现在的小墨还是从前的小墨吗?就算你身为她的奶奶,她羽翼已经丰满,未必愿意听你的话!
叮咚——
正当屋子里寂静无声之际,大门的铃声响了。
季子墨刚刚下了班回来,一脸疲惫之色。
沈惠洁担心季老太太现在就给她添堵,连忙笑道:“是小墨回来啦?晚饭已经做好了,一起吃饭吧。”
“谢谢妈。”季子墨从沈惠洁手中接过热腾腾的米饭,神情落寞地扒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这两天,她一直沉寂在丧母的沉痛之中,神情恍惚。
“奶奶,妈,大哥,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等等。”季老太太轻咳了一声,“先坐下,奶奶有话同你说。”
沈惠洁心下一沉,皱着眉头埋怨了一声:“妈——”
季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没你的事,别说话。”
钟可情微微诧异地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明明已经站起来了,随即又坐了回去。她的余光刚巧撇过季子陵的嘴角,察觉到他脸上那一抹令人厌恶的险恶。
“小墨,你年纪也不小了,一个女孩子家,总在外头奔波,奶奶看在眼里心疼……”季老太太欲言又止。
季子墨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连忙摇头道:“没事,奶奶,我不累。”季老太太又道:“你大哥帮你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城东的应家大少爷,听说见过你,对你很有好感。奶奶混商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对应家也算是知根知底,我觉得
不错,小墨你觉得呢?”
应家大少爷?
钟可情不禁在心底冷笑。你一个老太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机会认识什么应家大少爷呀?这馊主意,铁定是季子陵那个混球给出的吧!
“妈,你可别逼小墨——”沈惠洁不忘在一旁劝说。
季子陵却跟着煽风点火,“妈,奶奶这哪是逼妹妹呀?应家多好的人家呀,奶奶是为了妹妹好!”因为季韵萱的死,钟可情对应家提不上半点儿好感,这会儿正郁结在心呢!应云宸那货,她在应向天的寿宴上也见过,花花公子一个,她压根儿看不上那种货色,要她嫁
过去当他的三太太,这季老太太可真想得出!
“小墨……”季老太太见她不说话,又接着开导,“应家是大户人家,你嫁过去,他们不会亏待你的。”
不会亏待我?
钟可情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她害得应可可在局子里住了两天,她若是嫁过去,大房逮着机会,还不得将她往死里整呀?眼下钟家老宅是季子墨名下的财产,季老太太提出这种荒唐的要求,钟可情完全可以将她赶出去,可她并不想给季子墨留下一个不忠不孝的名义。于是,权衡之下,她脑海中闪过一抹灵光,抹了抹唇,笑道:“奶奶说得不错,云宸少爷确实是个不错的归宿,既可以保我衣食无忧,说不定还能帮季家东山再起。如果没什么其他问题,就尽快
安排双方家长见个面,把婚期定一定吧——”沈惠洁吓了一跳,连忙摁住钟可情的手腕,紧张道:“小墨,这件事你可得想清楚。云宸少爷已经有两房太太了,你嫁过去只能当三姨太了!就算是为了季家的未来,妈也
不想你受委屈……”
钟可情宽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诡秘一笑道:“妈,我才不委屈呢?不都说妻不如妾吗?我嫁过去必定是最受宠的那个呢!”
一吃完晚饭,季子陵便钻进房间,兴致冲冲地给季子姗打电话。
“子姗妹妹,成了!依照你说的,成了!”
季子姗有些疑惑地打了个哈欠:“成了?季子墨没反对吗?”
“她一口答应了!”季子陵冷冷扯了扯嘴角,“我看那小贱蹄子也是受够了现在这种日子,一心想着早日嫁入豪门,想跟着应家大少爷享清福呢!”“享清福?我呸!”季子姗狠狠啐了一口,“等她真进了应家的门,我看大房不把她往死里整!大夫人何甜甜可是化学专业的高材生,就算到时候应云宸有心护着季子墨,那
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季子墨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没机会知道了!”季子陵跟着陪笑:“可不是么?只有那小贱蹄子死了,才能一解我们当日之恨!当初她在酒店设计我们的时候,就该想过有今天!我的心从头至尾都是向着子姗妹妹你的,
等除掉了季子墨,子姗妹妹可不能忘了我的好——”
季子姗明白季子陵不过是个小人,不再与他多说,便啪得挂掉了电话。
江美琴洗了些新鲜的樱桃端出来,目光中带着些许严谨问道:“季子墨那丫头没有反对?”
季子姗一边捡着樱桃,一边摇了摇头。
江美琴眉头微微拧起来:“不应该啊,以她的个性,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任人摆布?原想着让她跟季老太婆大闹一番的,可惜了一场好戏……”
“妈,急什么?好戏在后头呢!”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江美琴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凝重,季子姗有些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妈如果担心,我明天去医院观察一番。季子墨若是真的决心嫁给应云宸,那必定是要跟谢舜名闹翻的…
…”
约摸十点多钟的时候,钟家老宅静寂如灰,老太太一早上了床休息,而季子陵则趁着天黑,偷偷溜出去鬼混了。
沈惠洁蹑手蹑脚地走到钟可情的房门前,驻足了好久,犹豫着敲了门。
“小墨,睡下了吗?”
钟可情听到沈惠洁的声音,便知她要提方才晚饭上说的事,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妈,门没有锁,你自己进来吧。”
彼时,钟可情已经躺在了床上,正准备休息。
沈惠洁进门后一直紧锁着眉头,坐到床边上,倏地握住了钟可情的右手:“可情,这里没有别人,我就直接叫你可情了。”
钟可情微微一怔,抬眼望向对方。虽然她的身份,她们二人之间早已心知肚明,可这是沈惠洁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她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舅母。”钟可情咬了咬唇,“你如果是为了说服我放弃这门亲事,天色也晚了,就算了。”沈惠洁看她那副倔强的模样,心中一痛:“我不是为了小墨的名节来劝你。你该知道,你这么做,对阿名那孩子是多大的伤害……他现在不知道你是可情,将来如果他知道
了,他会更加悔恨的。”
“舅母,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同他解释清楚的。”钟可情放下手中的杂志,面露困色道,“我困了,想先睡了。”
沈惠洁无奈地提她掖好被角,在她胸口轻轻拍了拍,安慰道:“你母亲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总会过去的,节哀。”
“谢谢舅母关心。”钟可情的脸上挂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她实在是太困倦了,需要歇一歇了。
沈惠洁不再强求,悄然走出了房间。
等到沈惠洁离开,钟可情这才掀开被子,握住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在暗夜中出幽蓝色的灯光来,上面有很多通未接来电,全都是谢舜名打来的。
复仇重要,还是真爱重要,她在这一环扣一环的圈套里渐渐迷失了。朦胧的夜色里,她盯着手机,目光越地清明起来。脑海里混沌一片,手指颤抖着了一条短信过去:我累了,分手吧。季家的孙女和谢家的儿子,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
短信过去不过五秒钟,哀怨的手机铃声便在这寂静黑夜疯响起来。
钟可情想也没想,便直接摁下了关机键。为了复仇,她需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得狠,想要骗得敌人,就必须连着身边最亲信的人一并骗了去!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了!
谢舜名独自一人站在十四楼的阳台上,捧着苦咖啡,一杯接一杯的喝,喝到失眠,喝到胃部不受控制的抽筋。他爱上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上一刻还与他鱼水交欢,下一刻就将他弃如敝履。他谢舜名在这女人眼中,就这么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