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城纨绔

就在立仁思索留言和告别的事情之时，立义已坐在杨自强的马背上驰入了容定州。虽然沿途看到了沙漠，越过了草原，踏破了密林，穿越了山峦，但最让立义震撼的还是赛扬城。尽管由于赶路的原因他们傍晚入城，清晨就离城而去了，但立义还是登上了他亲眼见到的第一座城墙，亲身感受了一下万物尽在脚下的那种奇妙的让血脉都为之雀跃的震撼感觉。约五丈高的城墙，让人轻松将方圆十里内所有的景色尽收眼底，城墙棱角分明，顶宽三丈，延绵九里，仅一面城墙就可以容纳下十万人对冲。城墙对外一侧每隔五十步就会有一座小型望楼，根据先生讲武时说过的内容，这些小型望楼其实就是一个小的聚灵弩，平日倒扣在城墙上为望楼，战时由五人操作机扩将其平放至可灵活转向移动的基盘上，则变成可放置特质弩箭的弩筒，再由聚灵境以上强者注入灵力发射。城墙顶部居中的正道上看似不规律的分布着阴阳印，每一面城墙的顶部都有阴阳印纵横其上，这是一千五百年前七圣所创的阴阳吞天阵，该阵至少需百人才可发动，需要发动者按照五行八卦的规律立于阴阳印上，将周身灵力注入印中，由城墙正中的印台操控。传说赛扬城建成于一千四百多年前，是早期人类对抗兽类的重要城池，也是早期人类所建的最大的城池之一，曾已三万人发动阴阳吞天阵，击退了麒麟。赛扬城的城墙是用一种青色的丈许见方的方石堆砌而成，这种青石是由土系高手将黄土凝练成丈许见方的土块，再由金系高手注入金元素与其中，最后再联手凝练而成，坚如金铁。立义已经无法想象出建造这四方均为九里的城墙究竟用了多少人，耗了多少功。赛扬城内格局完全是人类城市的标准格局东西、南北各一条四丈宽的大道犹如一个十字轴般直通四个城门，也将城市划分成了四个区域。城市的正中心是个广场，城墙四角全部是驻兵之地，东南区域是统一的居所，东北区域为坊市，西北区域为练场，赛扬城的识院、典武堂、教武场都集中在这里，西南区域为事馆，器械、兵器、丹药的生产全部集中在这里。多年的和平让赛扬城内城人满为患，东、西、北三处城墙外早已居所林立，站在城墙上眺望，可以看到北墙外的居所赫然绵延十里有余，附庸在城墙下方，立义感觉到似乎这个城墙上的主事者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城外这百万人的生死。清晨离开赛扬城后，立义在马背上不停的回望着这座沉静又威严的巨兽，心里恍然有一种想要征服它的欲望，搂住爹爹腰的小手不禁的紧了紧。

策马进入容定州后，杨自强和柳凤终于开始放松下来，连日来首次决定在官道旁的一间小馆休息一下。望着已经爬上头顶的日头，柳凤也难得的要了半壶小酒，又给立义要了两只烧鸡。立义见到娘亲心情不错，终于开口问道：“娘，为什么是带我来，而让弟弟去受那云游之苦？”柳凤笑着看向立义道：“不错，直到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你和立仁的性格完全一个随爹一个随娘。王城之行虽然表面看有爹娘在身边，但诸事受制于人，且王城人事复杂，世间百态尽在其中，心志不坚者会深陷其中，所以我与你爹爹思量再三，才决定让立仁先去游历四方，磨砺心智。若非不得已，我们也不想让立仁这么小就远离我们身边。”立义听懂了柳凤的话，但情绪却怎么也提不起来，杨自强不得不岔开话题道：“我发现你对赛扬城格外有兴趣？”立义点了点头道：“是的，先生讲过，人类自从有了城之后就开始真正有了自己的生存空间，赛扬城是七大古城之一，可是城墙上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岁月的痕迹”“这次可真的有些可惜了”杨自强表情古怪的看着立义道：“我们由北门而入，南门而出，所以你没有看到赛扬城最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是什么？”立义好奇的问道。“赛扬城的东墙上…”杨自强品了口小酒，才继续说道：“有四十三道四尺宽，丈许深，长短不一的爪痕！”立义感觉自己在瞬间变化了无数种情绪惊讶、震撼、遗憾、狐疑……至少他认知的词句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一旁的柳凤此时则是面色铁青，冷冷的看着杨自强道：“昨晚你不是陪儿子上城墙给他讲守城常识了吗？怎会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未讲过？我看这几天赶路赶的你皮痒了吧！那些臭毛病几天不治又犯了是吧？……”吃着烧鸡，看着一场武斗大戏，立义的心情很快就好了起来，再次坐上马背的时候又开始询问赛扬城那些看似平常，实则内有玄机的布局，在柳凤的眼神杀下，杨自强讲的格外精彩和卖力，仿佛把他知道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的掏了出来。

“自从有了城市和守城阵法后，人类的城市在史料记载中从未被人类正面攻陷过”杨自强讲着：“在人类历史上记载过的大型战争中，大部分的战斗都是在平原上一决胜负，败者割地赔偿，胜者掳走大量的资源和人口，但从未有那一次战争有人能从正面攻破城市的防御。所以城市既是人类开始独立生存的依仗，又是人类开始自我封闭的牢笼。”

“人类的敌人不是兽类吗？人类为什么自相残杀？城市又为什么会成为牢笼？”立义不解的问道

“这就是人心的问题”柳凤替杨自强回答道：“最开始当人类生存都很困难的时候，大家就会毫不犹豫的团结起来，为了生存而反抗，当有了城市以后，很多人不再为生存而担心了，就开始为了谁先吃到馒头而打架。当兽类被彻底灭绝之后人类就开始了想要得到更多的想法，最终一小部分人联合起来控制了整个城市，然后再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争吵打闹，最后的解决方法就是建造更多的城市。一些人拥有城市以后，认为只有在城墙里面他才是安全的，所以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他都只会通过最残忍的手法守护住自己的城市拥有权，所以城市又成了人心的牢笼，大家只在考虑自己如何得到更多，根本不关心外面在发生着什么。”

“等你达到聚灵境后，一定要走遍中原各国，看看不同的城市培养出的不同的人和不同的风俗，只有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你才能明白世界有多么精彩”杨自强接过柳凤的话，心中不由的感慨起来。

“怎么，又想到那个旧情人了？还是想到什么风流债了？”柳凤冰冷的声音直接用元素震荡传入道了杨自强的脑海里。

杨自强心头一寒，身体不禁的打了个冷战，也就在此时，一种多年未曾有过的危险感自杨自强的心头涌起，他大喝一声，提醒柳凤收马，同时轻勒马缰，让自己的马停在柳凤的马前。一股浓烈的雷霆元素从杨自强的周身涌动而出，目光紧盯着官道东侧的树林。片刻后，树林中出现两只猛虎的身影，正慌不择路的在林中乱窜着，林中还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杨自强询问的目光望向柳凤，柳凤黛眉微蹙，示意杨自强不要着急出手，于是杨自强下马拉住了两匹马儿的缰绳，防止马儿受惊。一盏茶后，立义已经清楚的看到到了猛虎身上的纹路，其中一只后臀上还插着三只弩箭。树林中隐隐可见近百骑山呼海啸般追着二虎直奔官道而来，随即一声声大喝传入三人耳内，有人在呼喊着“拦住那两头畜生”也有人呼喊着“乡巴佬快滚开”。似乎感到了杨自强的强势但毫无杀气，二虎突然变向，朝着杨自强夫妻的方向狂奔而来。杨自强的目光并未放在两只老虎身上，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二虎虽然大致的方向是向自己这边而来，却控制着非常精准的距离，完全没有恶意，反而一股杀意却逐渐从后方人群中传了出来“拦住两只老虎，老子赏你百枚兑钱”“滚开，别打扰了老子们打猎，敢乱动一下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宰了”就在猛虎距离杨自强一家两丈远之外飞奔进入官道西侧的密林时，两只弩箭携带着劲风直奔杨自强的心口和气海而来。当弩箭接触到杨自强周身散布的雷霆元素时，元素立即凝实成为了雷霆灵力，击碎了两只弩箭。直到此时，百多骑才真正清晰的出现在立义的眼中。为首的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正奋力策马，恶狠狠的盯着杨自强，同时手中的弩箭竟又挂好了弦。青年身后是二十多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人，各个目光戏谑，被七八十个黑衣劲装的大汉策马保护着。青年再次扣动机扩，嘴里叫骂着“不知好歹的东西，害老子输钱，今天非宰了你这个乡巴佬！”

弩箭蹦出了手弩，箭锋划破空气飞射向杨自强，可尚未通过一半的距离就突然碎裂，立义只看到一道残影突然从官道出现然后折向马队，紧跟着就是一股近乎凝实的风被那残影带起。残影突然停止在弩箭碎裂的位置，但那实质般的风却犹如浪潮般卷起尘土直扑马队而去，立义呆呆的看着那道身影转过身来微笑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身影身后的风尘却在遇到马队后暴起五丈多高，遮天蔽日，让人根本搞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似乎马嘶人吼之声都被那股气浪吞没了。

“二姐”柳凤此时率先清醒过来，大喊一声，跳下马背就朝那身影飞奔而去。立义此时也终于看清了来人，只见其留的是罕见的齐眉短发，或者说是立义第一次见到留短发的女性，五官长相都和娘亲近似，只是脸部的线条结构比柳凤的更加锐利，中等身材，身着淡绿色的修身劲装，手腕上一对青碧色的不知什么材质的护臂，腰间系着一条两寸宽的金丝绸带，下身穿着翠绿色的灯笼裤和一双白色的马靴。站在那里虽然面露亲切，但立义却感觉到这人本身就如一杆长枪般威风凛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凤的二姐柳毕。柳毕环抱着柳凤说道：“幸好我没来迟，今日听说这些纨绔又在城外狩猎，生怕影响到你们，就和你姐夫赶来迎接你们。”杨自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赶紧将马系到道旁然后将立义抱下马，轻声在立义耳边说了一句：“叫二姨。”然后拉着立义向柳毕走去。柳凤此时已和柳毕紧紧相拥，一盏茶后才缓缓分开，而直到此时林中的尘雾才刚刚散去。杨自强向柳毕扶肩行礼，而立义却被林中的景色震撼住了。只见那百多骑连人带马尽数倒地，好一些的勉强抱着较粗的大树，身上仅有轻微的剐蹭伤，倒霉的不是断胳膊短腿，就是被马儿压住或是被断折的树木压住，惨嚎声不断。杨自强拍了拍立义的脑袋，立义赶紧回过神来，喊了声“二姨好”然后扶肩行礼。柳毕爱怜的看着立义道：“你一定是义儿吧，好乖，二姨给你准备了小礼物，一会儿给你”说着又看向杨自强道：“还不错，知道站在女人前面，可惜是个雷修，不过凤儿喜欢就好。见面礼，小小心意。”说着手往腰间一抹，一道黑光飞向杨自强，杨自强伸手接住，顿时心生惊叹，惊的是柳毕的手劲明显高出杨自强不止一个层次，杨自强接住来物的手被震得阵阵酸麻，叹的是接到手里的东西竟然是把通体漆黑的手斧，看似普通，但入手后明显感觉到重量至少在百斤以上，斧柄与斧头是用同一块精铁一并锤炼而成，斧身上隐隐闪现着各种雷符。“飞雷斧”杨自强一眼就认出了这把手斧的来头“二姐实在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让我受之有愧啊！而且我们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准备…”“哈哈，修雷的就是藏不住事儿”柳毕笑道：“嘴上说不敢要，手却攥得紧紧的，不过好歹会客气这么一句也是不错了，拿着吧，你们成婚时二姐不在身边，这就当是补上给你的礼物”。说完这些，她又转身望向林中躺在地上的那近百人道：“看来一段时间不收拾一下你们这些纨绔，你们就浑身不自在是吗？”“柳先生高台贵手，柳先生高台贵手啊，我们只是在这林中狩猎，并未影响商旅路人啊，今天是我眼瞎，误向着几位大人射了一弩，看在我爹的份上，柳先生一定要高抬贵手啊”那为首的二十多岁的青年此时匍匐在地上，一条腿已经弯向了臀后，明显折了，但却努力的行着礼，一脸的卑谦，和刚才那凶恶的纨绔模样完全判若两人。柳毕抖了抖手腕，百多人如获大赦般迅速的散了。待到林中只剩下柳毕和杨自强一家时，柳毕才转过身来，走到立义的身边，蹲下身子摸着立义的小脸蛋道：“长相随你娘亲，性格随你爹爹了，来让二姨抱抱”立义投入柳毕的怀中，感受着那股气血带来的温暖感，开口问道：“二姨是体修吗？”柳毕轻轻点头道：“义儿的感觉很准确。咦！义儿也淬体了？”立义点点头道：“是的，我和弟弟都淬体一年了”“不错，猜猜二姨给你带的是什么见面礼？”柳毕又问道。柳凤却终于从兴奋中清醒过来道：“还给他什么礼物，你可别把我儿子教坏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个侄儿，你说我该不该准备礼物”柳毕白了柳凤一眼道：“我看你是和雷修呆久了，越来越直性子了！”说着掩嘴一笑。杨自强尴尬的挠了挠头，转身去官道上牵马去了。柳毕手往腰间一抹，再往立义面前一递，赫然手中多了一块深红色的晶石，晶石状如火焰，表面深红，内部宛若有火苗不停跳跃，晶石顶部已备钻了个小孔，一根红绳从中穿过。“这是火晶石”柳毕给立义讲解到：“平时把它挂在脖子上修炼可帮你感悟火元素，淬体时他更能帮你二次淬炼身体。这是二姨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可要每天都带在脖子上，好吗？”“好的，谢谢二姨”立义先看了一眼柳凤，见柳凤没有反对，才伸手接过晶石，然后带在了脖子上。就在晶石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立义立刻感觉到一阵浓郁的火元素波动，当下直接打坐，运用起五雷霸体诀，迅速在体内凝聚火元素，开始淬体修炼。柳毕和柳凤都是一呆，柳毕拉起柳凤的手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还怕他脑子也随了他爹，要不将来让他和我修体算了。”柳凤此时又完全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娇嗔道：“我才舍不得呢，况且他现在已经感悟四种元素了，潜力无穷。不说这些了，快把我的礼物拿出来！”“你呀什么时候都和孩子一样。我们去那边聊，让义儿在这里静心感悟。”

原来魏国新主继位后，在六部元老的支持下，开始大力推行新政，新政一改以往的怀柔，大力推动上法下行，即对于官员和官员家属采用严格的法制，而对于老百姓则采取宽松的自治政策。这也就是为什么杨自强与柳凤之前压制修为，以普通武者的身份在大杨镇能够安居乐业，很少有其他事情打扰，而当修为突破后，则必须前往王城，即便不做官，也要服从国家调配的主要原因。新政最大的好处是使得民众生活得到了保障，让魏国的国力快速的恢复。但对于官员来说却是如履薄冰，生怕哪一天踩到了红线。所以王城内的纨绔很少敢在城内招摇过市的，只能偷偷溜出城外且在远离王城的地方炫耀一下家世，再表现一下自己的纨绔。在柳毕的眼里，这些纨绔其实都是一群可怜的孩子，因为这些孩子自小要么缺乏父母关爱，要么被过度宠溺，很小开始就没有的生活的方向，再加上资质平庸，不肯吃苦，连服役的资格都没有，又没有什么生活技能可言，每日除了寻找刺激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这些人的未来就是败光家底后要么重新学习生活，要么就在无奈与懊悔中离世。

不知是受到柳毕气血的影响，还是这几日来一直颠簸在马背上突然能坐下安心打坐，立义这次火元素淬体一周天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完成了，周身的经脉骨骼在火元素的洗礼下凝实了很多，淬体排出的杂质全部凝结到了胸口，随着立义睁开眼，一口黑血伴随着恶臭喷出，所以人都清晰的听到了立义的心跳声，那完全是一种升华后的愉悦的心跳声，传递着立义身体的亢奋。立义平复了一下情绪，回望官道，见到爹娘和二姨都在望着自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赶紧起身赶了过去。一出树林，立义马上注意到官道不远处竟然还有一人，身高八尺开外，确格外瘦削，剑眉星目，面色蜡黄但双眼却格外有神，一身黑色长衫，两脚分别踩着一只猛虎，正是刚才逃走的两只老虎。杨自强的声音传来道：“那是你二姨夫，还不赶紧行礼。”立义扶肩躬身一礼，中气十足的开口道：“二姨夫好！”那人微微点头道：“不错”然后便再未说话。柳毕尴尬的解释道：“你二姨夫天生就不爱说话，你还是第一个他能评价说不错的孩子呢！”立义点头，满脸了解的神态，乖乖的站到了杨自强的右侧，仿佛自己也是这种人一样。柳凤也无奈的笑了笑，开口道：“我们还是上路吧，希望今天就能安顿好住的地方。”柳毕白了她一眼道：“你当你姐姐都是干什么的？大姐早就把你住的地方安顿好了，只是碍于姐夫的身份，所以大姐才不便出来迎你。你呀！这么多年才舍得来找我们，我们又怎会让那些琐事叨扰了你！”说罢，骑上一头猛虎，又回头看向立义道：“义儿，要不要试试骑老虎？”立义满脸兴奋的问道：“可以吗？”眼神却还是不自觉的先望向柳凤。柳凤点头后，立义一步跨出两丈远，奔向柳毕身边。就这样，二马二虎在日落前终于赶到了立义一家此行的目的地，容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