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画符
林自在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也没有打坐。
她还在回味与刀齐风之间的奇异感觉,她坚信自己没有一见钟情,更没有爱上他,但她肯定他们之间一定有种渊源。或许就像与邱鹿鸣之间一样,前一世的缘分未尽,今生再次相遇?那剩余的缘分有多深呢?
她索性起身打坐,这样互相乱想不是个事儿,还是早点获得记忆比较好。
可惜,她今天没能入定,反而想起很多林秀娥会画的纸符。
她随手画的叫定身符,没想到在素描纸上也有效果,记忆中,林秀娥画得小心谨慎,生怕不够连贯或使力不均,她就那么看了一遍,那么随手一划拉,就救了自己一回。
林自在不想承认林秀娥的迷信东西是有用的,也不愿考虑自己是否有这方面天赋,只是这次事件着实把她吓了够呛,记忆阅历十分丰富,实践阅历几乎为零的林自在,不得不考虑把各种手段都准备上,来应付这艰难乱世了。
聪明人有一点好,一旦有事情触动她的一个点,她很快就能发展出一个面。
林自在心中已经做出一套方案,明天上山要捡些带棱角的石头和木棍放在空间,16米可是不小呢,她就是放一堆土进去,也是老大一堆,遇到危险,扔出去说不定还能活埋几个呢!
想到这里,林自在心里安定许多,偷偷笑了笑,又认认真真地在脑中调动符箓的记忆,还用手指在身前虚虚描摹。
林秀娥平日里画的最多的是平安符和护身符,画在黄纸或者布上,高价卖给那些前来求符的人,她还擅长给受惊吓的小孩儿叫魂,给生病的小孩儿推拿什么的,从不失手,她手里的几套房子就是靠这手艺买下的。
林自在很快掌握了关窍,在写生本上挨个画了一遍,毕竟是自学过美术,她的符,笔触流畅,一气呵成,看上去比林秀娥得还要美观一些。林自在觉得满意,想好明天白天就上街,买黄纸和朱砂,一定好生画几张符纸,送给刀齐风和梁玉城。
终于可以安心睡觉。
第二天,林自在旷课直接去了药铺,买了上好朱砂,又在酒铺买了一小坛白酒,可惜转了一大圈也没买到好的黄纸,只好买了一小块绢回来,这一趟,将她和邱鹿鸣身上的钱花了个干干净净。气得“保镖”邱鹿鸣直叫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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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自在再次失去了刀齐风的消息。
于是她又开始观察刀玉兰的情绪,可惜刀玉兰现在已经察觉哥哥对她的不同,每次见了都是哼一声,或者白一眼。
林自在由此分析,刀齐风起码是安全的。
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元旦后,倭机轰炸更加频繁,大家跑警报是一点都不敢懈怠,林自在这几个月,每天往返十几里山路,觉得脚丫子都大了一号,邱鹿鸣也察觉了,悄悄给她做了一双新鞋。
到四月,春暖花开,林自在听说有二十多人从航校毕业了,报纸也报道了梁先生和林女士去参加了毕业典礼,一张不大的黑白照片上,她依稀认出与梁氏夫妇合影的七八个人之中,有一个就是刀齐风。
想起梁玉城说的“从毕业到牺牲平均只有半年”那句话,她心里有些焦虑,虽不知和刀齐风的渊源,但她是打心里不希望他死的。
那一小块绢被裁成四份,她用白酒调了朱砂粉,画了四个平安符,又仔细折成三角形,塞进邱鹿鸣用碎布拼的小荷包里,两人书包里都放了一个,好看些的两个就准备送给刀齐风和梁玉城。
只是直到毕业,她也没找到机会将平安符送出去。
跟王安仁打听梁玉城的消息,他愁眉苦脸的说梁玉城毕业后好像去了成都那边,又说大概是被他家里人给调去了重庆,反正一直联系不上。
王安仁没毕业就在一家商贸公司找到了工作,他有眼色,会处事,很得上司的欢心。说起自己的工作,王安仁叹气,“我没什么志向,能活着就行,成家立业什么的不敢想,不能连累人家好姑娘。”
“啊?你有女朋友了?”林自在惊讶。
王安仁叹口气,无奈地看着林自在,摇摇头,“并没有。”
“哦。”林自在看着王安仁告辞走了,想起好久好久都没听到他鹅鹅鹅的笑声了。
一纸毕业证到手,林自在像上辈子一样茫然,不知道做什么,以前好歹还有个脱离林秀娥控制,去祖国各地转转的目标,如今她无人控制,却因战乱,连春城都出不去。
同学们似乎都很有主张,条件好的继续读研究生,成绩好的已经在大公司找到工作,还有很多女生凭着毕业证找到了不错的婆家。
他们这届是联大第一批毕业生,人数不多,但优秀人才比例很高,学校和社会各界又都很重视他们的就业,包括几个嫁人的,几乎所有人都有了各自满意的归宿。
邱鹿鸣不愿离开熟悉的学校环境,就到联大刚刚创办的中学应聘,她的毕业成绩一般,但还是被顺利录取了,得偿所愿的她十分开心,这份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至少多了一重生活保障,最重要的是学校允许她在宿舍继续住上半年,她觉得凭着自己的工资和平日里做些女红,再给邻里街坊的看看病,总能养活她的大长公主。
邱父两个月前来信说,等她毕业,就不能定时给她汇钱了。如今通胀太严重,他还有三个小孩子要养,实在供不起她了,让她不要怪他。
邱鹿鸣本就愧疚自己以人家女儿的身份,拿了这么多年的生活费,此时看了信,不知想到了什么,坐在宿舍门槛上,抱着膝盖忍不住哭了。
林自在安慰她,“你好好的,将来回报他就是。”
邱鹿鸣抬起头来,满脸都是眼泪,她使劲点头,用以表达自己的决心。
“我也没少花你的钱,我也回报他。”林自在想想又说。
邱鹿鸣嘴角向下撇,带着哭腔又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