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混不吝引入豪门,烈女贼逆推重山(1)
阴历九月的最后一天,王土旺照常赖床。
自打前几日得了近八十两银子,这日子便好过了许多。
不用半夜起来猛灌一通凉水,不用见到啥食物就走不动道,更不用没事去寡妇家蹭饭。
是的,王土旺已经大半个月没与寡妇讲话了。
一开始苏寡妇没察觉出什么,后来过来敲了两次门,没得到回应;
或许是怕敲得多了惹人闲话,便再没来敲了。
对王土旺来说,这很好。
可就算能填饱肚皮,王土旺也不练功了。
八十多两银子,够他大吃大喝一年多,若是练功,可就说不定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盘算过,若‘莽牛劲’别人只能练一重,那他现在差不多已经练到了接近三十重的境界。
简而言之,他的劲道足足强于一般汉子三倍。
这意味着他要是与人握手,真就一不小心把别人手骨捏的粉碎。
而他不练莽牛劲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门功法对身体素质和耐力提升并不多,这意味着他若全力与人干架,很可能先把自己手臂干折。
就在他闷头呼呼大睡的时候,自家小院的门急促的响了起来。
期间,还伴随着‘旺哥儿’、‘旺哥儿’的叫唤声。
掀开被子,王土旺披上一件中衣,黑着脸开了门。
门外,只见一面若桃花的姑娘穿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下身着嫩黄色的盘金彩丝锦裙;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王土旺的同时,眼底闪过难以察觉的疏远和嫌恶。
“旺哥儿,大老爷唤您过去呢~”
闻言,睡眼惺忪的王土旺搭眼瞧了瞧眼前年纪算少女但内在不一定算的女人,淡定点头。
“嗯,仁大爷唤某何事。”
“吾等奴婢怎知。”
“那某何时去?”
“大老爷已经在理荣堂等着哩。”
“那某换个衣服便去,晴儿姑娘请回吧!”
说罢,王土旺门也不管,转身穿过小院,走进内屋。
名为晴儿的姑娘却不走,只是带着两个小厮打扮的家丁,安静的等在门口。
没一会儿功夫,一身黑色短(shu)褐的王土旺走出小院,随意瞥了眼等在门外的晴儿姑娘,合上院门。
“劳烦姑娘久等了。”
“不碍事,跟我走吧。”
简单交流了两句,王土旺跟上晴儿,往理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晴儿玲珑有致的背影和裙儿下时隐时现的曲线不时展露,可王土旺的注意力却不在她的身段儿上,而是在她精致的衣物上。
这会儿功夫,他正琢磨理国公大房大老爷找自己的原因。
说起这理国公府,那可真真了不得。
一百年多前的乱世,战火连年,民不聊生,四位大将军随乾太宗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劳;
大乾立国后,乾太宗以国礼厚封了这四位将军,他们分别是理国公王代战、陈国公彭天宇、徐国公蒋胜、卫国公沈平,其中尤以理国公王代战战功最为煊赫,权倾一时;
后历经六朝,理国一脉依旧在军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不过这两代没甚能人,势弱了不少。
准确说来,这王代战其实算得上王土旺的高祖父,只不过王代战以军法治家,除了嫡子袭了爵位,其余次子大多去了军中各谋出路。
到了这一代,理国王氏早已不及当初,嫡长一脉辈分最高的,便是老太太王彭氏;
老太太共生三子,因为偏爱幼子,也就是三房老爷王庐,故暂未分家。
现在的理国公府,住着大房、二房、三房,三位广字辈的老爷。
未穿越时,前身与理国公府走的极近,简直是那大房嫡子嫡孙、比自己矮一辈的王元海的狗腿子。
可自打王土旺穿越后,他便极少和理国公府走动。
以他不算过人的眼界也能看出,理国王氏追究排场,各种衣穿住行开销极大,就连丫鬟的衣服都是御贡的江南织布,极致奢华,烈火烹油。
外,朝堂没有说得上话的大员;
内,没有撑门抵户管理家族的族长;
再加上这等做派,简直和那猪圈中养的正肥的猪一般引颈待戮。
亦步亦趋的跟着晴儿,王土旺沉默不言,然而走在前面的晴儿,脸色却越发通红。
女人对视线的敏感程度远超男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身后那浪荡子,视线片刻不离自己腰肢,晴儿甚至感觉那灼热的视线穿透了布料,一寸一寸扫过自己柔嫩的腰肢和那羞人的部位。
她是家生子,从小在理国公府长大,哪里不晓得府里下人的归宿;
颜色好点的丫头,早就被老爷少爷霍霍了,运道再好点,就能被收入房中,成为姨娘;
若是没个好运道,要么拉出去配小子,要么便赏了下人。
准确来说,王土旺也算‘小子’。
只不过这个小子在理国公府里的名声极差,下人都道他不学无术,成天与地痞流氓为伍,吃喝女票赌样样精通;
这等凶残的泼皮,要是嫁了去,怕不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所以面对王土旺的视线,晴儿心中其实没甚羞赧,更多的还是惊惧。
索性王家巷距离理国公府的后门并不远,身旁亦有小厮相随,晴儿忍着惧,尽力将腰肢曲线藏于裙下,煎熬着将王土旺带到理国公府中央的理荣堂。
“旺哥儿,理荣堂到了。”
女孩疏远的声音响起,王土旺当即回神,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对着晴儿点了点头,阔步走进理荣堂。
堂内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眼扫过,主人未到,堂下站着的大多都是与王土旺一样的未出五服的亲戚。
王土旺也不见外,对着众人拱手,叔叔伯伯喊得亲切。
没一会儿功夫,正主也到了。
理国公府大房袭爵老爷,广字辈的大老爷——王广仁。
此人年近五十,头戴天青紫金冠,内穿烫金流彩斜云蓝锦袍,外面套着一袭银鼠皮制成的拖地披风,端是富贵逼人。
只可惜,脸上打着的粉也盖不住那被酒色掏空身子留下的黑眼圈。
见正主到了,堂下众人当即停止寒暄,个个摆出自认为最谦恭的笑脸,对着堂上点头哈腰,宛若花田里的向日葵。
王土旺也随着大流,躬身行礼,只不过那嘴角却带着一抹常人难以察觉的冷笑。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四个字——烈火烹油。
不说其他,单单这孙子身上的袄子,价值就不低于二百两银子;
这些银子若是放在平常四五口之家,省些的话,都够三四年的嚼用了。
想到这里,王土旺越发坚定了要把自己名字从王氏族谱勾了去的想法。
若是日后王氏倒台,诛九族的话,以大乾父四母三妻二的杀法,指不定就论到自己头上了。
台上,王广仁半眯着眼睛,简单点了点头变算打过了招呼。
“都到齐了吗?”
一旁小厮急忙上前,躬着腰小声回答道:
“老爷,都到齐了。”
“那你便把事情与族亲们说了罢。”
闻言,小厮点头哈腰连连称是,随后上前一步,挺直腰板,居高临下的看着王氏族人。
“各位族亲,此时劳烦各位跑一趟,实是有一番富贵要送与诸位。
大少爷下月即将娶亲,对面是谢郡陈氏的世家小姐,老太太和老爷对此次娶亲格外重视;
府内大小事项众多,人手有限,希望各位老亲不吝时间,能搭手的都来搭把手。
事成后,老爷老太太自有封赏送至老亲手中。”
这话说的傲慢,台下族亲即便极个别心有不满,但大多数却急吼吼的凑到小厮近前。
“仁大爷客气,都是族亲,能用得上俺们就谢天谢地了。”
“海小爷大婚,族人自当帮忙,这都是本分。”
这些急头白脸献笑脸子的说自己也就罢了,还用话把那些家里有事儿或生意且不愿浪费时间的族人给架上了。
说到底,理国王氏并不是缺人,堂堂一个理国公府,家仆超过三百,哪里缺人!
无非就想摆出一副氏族和谐、善待老亲的脸子罢了。
角落里,王土旺冷眼旁观,余光时不时扫过堂上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喝茶的王广仁。
又想要面子,又舍不得身段与泥腿子族亲亲近,让一个小厮说话,言语之间还多有傲慢,道一声骄婢奢童丝毫不过分。
当然了,同为将族之后,族人里自然有没被富贵腐蚀、骨头硬、脾气臭的人。
果不其然,堂下一青年男子冷着脸越众而出,对着台上抱拳拱手。
“仁兄弟,吾在京营尚有差事,日日点卯,片刻离不得;贤侄大婚当天,吾自会登门道喜。
至于帮撑场子,恕吾分身乏术。”
看着前方年轻男子的背影,王土旺也在思忖。
该不该趁着这势头,也跟着辞了差事呢?
片刻,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若想将族谱中自己一脉勾了去,眼下得罪了族长王广仁并非良策。
这个年代的某些时候,家法的执行优先级甚至高于国法的执法优先级;
自己无权无势,得罪了族长一脉,对方不仅不会把自己开格出族谱,反而会通过各种手段给自己小鞋穿。
不妥,不妥,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且待时机吧!
堂下,有了领头的出现,不愿做这趋附之事的族人跟着越众而出,拱手致歉。
堂上,面色稍稍有些难看的王广仁不轻不重的放下茶杯,一声轻响回荡在安静的理荣堂中。
他本想借着嫡孙大婚之机,与族人搞好关系,没成想这些族人这般不识大体,简直给脸不要。
不过想到对方势力,他也不好发难。
说到底,大乾兵权早已分成两份。
三衙对内,枢密院对外,而理国公一脉大多人脉聚集在枢密院。
而眼下这位与自己对着干的族人,已然投了三衙,虽然职位不高,但也不是自己想管就能管的。
“罢,家中有事的族人,便自行离去罢。”
说了句不软不硬的话,王广仁起身轻甩衣袖,头也不回的往后堂走去。
台下,带头年轻族人冷笑着撇了眼王广仁的背影,无视倨傲小厮,扭头就走。
不欢而散,堂下族人去了小半;
见要脸的走了,剩下不要脸的便彻底放开了,拉着小厮各种赔笑。
王土旺自然没走,单论一个不要脸,他的段位比在座所有族人要高多了,但他也不至于逮着一个小厮舔。
这家伙只是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手捧茶杯也不喝,只是仔细端详着上面精美的花纹质地。
小厮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敢恼,府中下人家属大多居于王家巷,哪个不开眼的敢惹这个混不吝。
若是真惹恼了这杀才,‘攮你老母’可不就单单只是一句骂人的话了。
谁也不想多个便宜爹,虽是奴才,但怎么说也是理国公府上的,自有一份体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