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卷起来就都忘了
人烟荒芜、怪木丛生、乱石嶙峋……
这便是逆风小径给方瑜的第一印象。
自上次从暮色森林边缘绕行到现在，他已经在艾泽拉斯世界生活了有个把月的时间。对于已经开始工作的人来说，一个月、一个季度、甚至半年，有时候都一晃儿就过去了。
方瑜的目光扫过连接静谧幽暗深林与芦苇丛生沼泽的通道，不禁感到一阵阵的阴森凄凉。
“马上就到了。”
他这样对李思聪说道，言语间似乎不像之前时那般自信了。
李思聪也察觉到了老友的异样，心下不觉紧张了起来，说道：
“我之前听你说，卡拉赞是高出经典旧世版本的副本，看来咱们这次得多加小心才是啊。”
方瑜看了看李思聪，并没有继续这段有关魔兽世界的话题，反而是问道：
“聪哥，你在艾泽拉斯这么久，一直也没回去，不想家吗？”
李思聪拍了下方瑜的肩膀，笑了一下说：
“怎么可能完全不想。”
“但你说，那边的家就算回去了，我就会更快乐吗？”
“其实就和留学的时候一样，无论在哪边呆久了，人都会想另一边的生活。”
“无论你多有钱，是坐头等舱还是私人飞机，人总不可能同时活在两个世界。”
“所以吗，能选择活在自己觉得最舒服的地方，就已经够了。”
“而且你发现没有，正常在咱们忙工作的时候，一两个月的时间都是唰一下就没了。”
“但是在艾泽拉斯的时候就是不一样，哪怕很累很惊险，也感觉每分每秒都很充实，从没有浪费着、或是糊涂着度过。”
……
方瑜看了看李思聪，最终还是没能把自己和万栖遥之间发生的事情说出口。
“呼……”
随着盘踞在肺部的浊气被吐出后，他也开始顺着李思聪的话题，将思绪引回到了艾泽拉斯这边。
“其实要是放到以前，我来卡拉赞之前肯定要先传送回地球做足了攻略的。”
“但经过这么多次战斗，我也开始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了；可能潜意识里，还真想真刀真枪的和强敌硬碰硬试试。”
“或许是我还没找到那个平衡点吧，有一种在谨慎和莽撞之间摇摆不定的感觉。
“嗯……”
李思聪点了点头，随即回应道：
“其实我觉得你就是想太多了，假如咱们运气没这么好，一开始传送的时时候只是普通人，那咱们肯定天天废寝忘食地锻炼、升级，哪怕有危险也肯定都一往无前。”
“或者说，你要是进过菊厂的话，也不会这样。”
“我们那有一句话，只要卷起来就都忘了。”
“不过你说的有一点倒是对的，无论变得多强还是得有足够的敬畏心，绝对不能傲慢。”
……
希尔瓦娜斯曾经是银月城的游侠将军，作为顶级射击猎的她自然能听见两名人类的窃窃私语。
敬畏心，不能傲慢……
她一边琢磨着李思聪口中的话，一边也开始反思起，自己对待穿越者们的看法是不是太片面了。
其实自从她被阿尔萨斯杀死并转化成女妖之后，真正能走进到她心里的人，便没有几个了。但令她惊奇的是，那些不属于艾泽拉斯的穿越者们，无论是被遗忘者们还是来自其他种族的家伙，都对她心中所想的一切了如指掌。
这令她非常恼火。
从生者转化成不死者的过程何其痛苦，被巫妖王奴役转后残害自己族人又是多么令人绝望。而当这一切从那群家伙的口中说出时，她的人生，她的悲剧，她内心深处的秘密都仿佛变成了儿戏一般，凭什么？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希尔瓦娜斯都想把那些从异世界来到艾泽拉斯的家伙当成实验用的小白鼠。
但是……
四十二，方瑜，还有那个身上带有阿尔萨斯气息的李思聪。
这些家伙不但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女妖之王的认知，还在不同场合下成为了自己的盟友与帮手。
或许，并不是所有穿越者都天真散漫百无一用。
……
一阵翅膀的扑腾声忽地从逆风小的某处响起。紧接着，两股毫不相干的声响兀自地交融在了一起。
那是女鬼的哭嚎与宴席上宾客们放声大笑的声音。
如此诡异的一幕，饶是让见多识广的罗曼斯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卡拉赞小队的一行中的九人，以及从银月城和幽暗城陪同护送的军士们都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看着身边众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方瑜都不知道是该劝他们放松，还是反省自己太过懈怠了。
卡拉赞之所以是卡拉赞，主要还是因为在这逆风小径安家的是最后的守护者——麦迪文。无论是它所蕴涵的宝藏，亦或是将其西边林地诅咒成暮色森林的恐怖力量，都不过是那位传奇法师所留下的余韵。
近几年来，除了希尔瓦娜斯等人，各个公会的冒险者，甚至是贵族聘请的调查团，都尝试解开这附近奇异现象的谜题。然而可悲的是，大多数人都无法承受黑暗高塔中那股力量的诱惑。随着一个又一个身影前赴后继地赶至卡拉赞，像刚刚方瑜等人所见所闻的诡异景象，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诸位。”
方瑜轻声唤住了众人，并抬起手安抚他们道：
“卡拉赞确实凶险，但据我所知，只要我们还没进入高塔，那里面无论藏着什么恐怖事物，都是无法伤害到我们的。”
罗曼斯是一名法师，并且他也在之前演唱会袭击事件当中，见识到了方瑜的能耐。因此，他对这名来自于异世界的法师同僚还算信服。
“方先生，我知道你实力出众，但你看看这片暮色森林。”
随着罗曼斯大手一挥，他继续说道：
“守护者的力量是任何凡人都无法企及的，哪怕你仰望他，眼中所见的光景也和浩瀚星空无异。”
“说到底，真正让我们银月城下定决心来此寻求魔力圣物的，并不是各方强者的加入，反而是穿越者们所提供的详细情报。”
“如果不是对那里面怪物和建筑构造都知根知底了的话，哪怕凯尔萨斯王子亲至，也不会贸然向卡拉赞进发的。”
方瑜对这番说辞基本同意，毕竟他心底里也不敢百分之一百地保证，现实世界里的副本都可以像游戏里那样，仅靠一门之隔便将安全和危险区域划分开来。
“好……”
他耸耸肩，随后从魔法口袋里拿出了在银月城购置的新魔杖和副手魔法书。
“反正咱们大概再走个几英里就到了，早做好准备也没什么。”
“那，麻烦你继续带路？”
……
地球，美国，洛杉矶。
在承受好些天来自父母、学业的双重折磨后，万栖遥第一次生出了好想快点去艾泽拉斯世界的想法。
这与想不想念方瑜无关，纯粹是出于个人原因才生出的想法。
在已经更换完的宿舍里，万栖遥正拿着手机不停地翻阅着联系人名单。
现在的她非常纠结，身处巨大压力下，是个人就会想找个倾诉对象一吐为快。可受限于她家庭的特殊情况，除了马泽宇以外，她还真不好找到第二个人来谈心。
“要不要再和马泽宇多说些呢？”
万栖遥一边想着，一边用她白皙的手指划动手机屏幕。
“不行，他和方瑜的关系很好，如果说多了，那他一定会把我家里那些事情都讲出去。”
“还有谁？”
忽然，一个转账的消息提醒将万栖遥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丁可兰？”
她自顾自地嘀咕道，似乎是对这个名字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当她看到转账链接下方的那一行“谢谢姐姐，我已经和那个渣男分手了”这句话时，便一下子想起了这名通过方瑜认识的女孩是谁。
“哦哦哦！是她！”
万栖遥没有急着收款，反而是八卦起丁可兰和前男友之间的故事了。
都说女生在聊感情问题的时候，是最容易拉近关系的。丁可兰本就把万栖遥当作了在自己最困难时候伸出援手的恩人，一听对方想和自己聊天也马上来了兴奋劲儿。
根据她的说法，她和前男友是在网络上的匿名聊天软件认识的。虽然她实际上比万栖遥还要大一岁，但由于生在普通人家的缘故，即便已经上了大学也还是只有很浅薄的社会认知。
随着二人聊天的深入，丁可兰当即就把那个男孩当成了自己人生的真爱。他飘逸的散发、纤薄的腹肌、如同落魄贵族般的忧郁气质，都让丁可兰着迷。他夸我好看，他心里有我诶！他说想让我吃胖一点，他在乎我诶！他还说要来我的城市看我，他做事果断有担当诶！
听着丁可兰的描述并看着对方发来的图片，万栖遥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她虽然不想否认别人的审美，但……
那些都已经快失去雄性独有特征的男人，真的很有魅力吗？哪怕是脸长得精致，也不用非得走这种像是要活不起似的路线吧？
油光粉面、刘海半遮、恨不得把活力与自信从自己身上剔除的干干净净。
总之不管别人怎么想，万栖遥始终觉得，把这种类型的男人放到她所喜欢的男人身边，就像是绵羊见了老虎一般。
“别怪姐姐我说话不好听，就这样的男生我看一眼就觉得不靠谱。”
“你看他给你发照片时候那些滤镜、姿势、还有明显p过的这个身材比例。”
“一个男人只有对自己各方面能力都不自信的时候，才会在外表和照片上，下这么大功夫。”
“你看看国内外各行各业的实力派，哪个有真才实学的会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压抑的太久了，万栖遥已经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现在的她只想不吐不快。
随着她十指翻飞，那些发给丁可兰的信息也越来越直白。
“你知道吗，我觉得男人帅不帅是看能力和看成就，尤其是当他们经过不懈努力达成目的的时候。”
“拿着家里或是别人给的东西炫耀，是个人都会！”
“但是自己做成事了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生意人、运动员、艺术家……能被称之为帅的人都是看他们达成了怎样的成就。”
“我最讨厌的就是现在那群没作品没能力，却被资本捧着当作割韭菜利器的明星了。”
若是再过几年，丁可兰可能会反驳万栖遥现在所说的话。她是超级富二代，是人们口中最顶级的白富美。在物质条件上已经快丰富到无可复加的她，当然有资格说“拿着家里或是别人给的东西炫耀是个人都会”的这种话了。但对于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讲，她的那种审美观念只能存在于梦里。
不过现在嘛……
一来丁可兰年纪也不大，还没打磨出一套完整的三观。二来，万栖遥的身份所展现出的阶级差距，让她下意识地不敢去反驳对方。所以，就这么只言片语间，丁可兰的择偶观念与审美真的开始朝着万栖遥所描述的方向改变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诶！”
“要是早点能遇到你就好了，我也就不至于走那么多弯路了。”
“话说回来，我现在感觉你哥哥好帅啊，感觉他就很符合你描述的那种类型。”
“嘿嘿，话说姐姐你是不是有一点兄控啊？”
已经聊到兴头上的万栖遥哪还记得自己是方瑜妹妹的人设，下意识地就回道：
“啊？哥哥？我没有哥哥啊？”
“你要说弟弟的话，估计再过几个月倒是会有一个。”
丁可兰一时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只问道：
“啊？咱们不就是通过你哥哥手机认识的吗？”
“就一开始本来是他打算借我钱，然后你那个时候还把我当成是诈骗的来着。”
“我那时候还想，为什么他姓方你姓万，估计是表兄妹吧。”
随着方瑜从别人口中被连名带姓的提起，万栖遥也仿佛被带回了自己出国前，在对方家里的那段快乐时光。
对方正在输入……
看着对话框上来回浮现的这排字，丁可兰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出于不想冒犯了万栖遥的原因，她并没有选择继续问下去。
不多时，万栖遥主动选择了岔开话题。
“诶呀，先不说他了，你现在在艾泽拉斯那边都在做什么啊？”
“我之前的团队人不太齐了，急需一个游戏搭子。”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自己选的人类种族吧，正好我在荆棘谷这边，要不咱们接下来一起组队升级吧。”
听闻此言的丁可兰就像是重新获得了呼吸权一样，赶忙回道：
“好呀，那太好了！”
“我还在想和那个渣男分手之后该怎么办呢，要是能和你一起的话估计他也不敢来纠缠我了。”
“那咱们约个安全点的地方见面吧，我现在等级不高，实在不敢一个人往荆棘谷跑。”
万栖遥：
“行，那我去找你吧，你就在暴风城等我吧。”
丁可兰：
“好，那我收拾一下，马上就传送过去，一会儿见啦！”
……
无论是从暮色森林，还是悲伤浩泽，想前往卡拉赞探索的人就都绕不开逆风小径。而即便真实的艾泽拉斯世界并没有用严格的等级差距区分地区，生活在守护者麦迪文家附近的生物，也还是要比普通生态地区的家伙们要强上些许。
看着满地的逆风寡妇蛛尸体，以及被莫名巨力和蛛网一起被扯碎的石柱石笋，丁可兰前男友以及其小队的其他六人都生出了非常复杂的情绪。
广撒网，骗小女孩这种事情原本就不需要投入什么感情；即便丁可兰的美貌程度曾让她的前男友生出了“捡到宝了，以后就先和她处着”这样的想法，但时间也总会让垃圾人现出原形。
借用他本人的混蛋话来说，就是：
“反正上都上过了，还让她给我花了不少钱，老子还是赚到了。”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在艾泽拉斯这边升级变强，什么样的女人都不值得珍惜。”
……
钟鸣云不同意队伍里这名年轻孩子的说法。但很不幸，现在的小队还真离不开这名以“肝”着称的主战队员。
自从传送事件开始到现在，钟鸣云和丁可兰的前男友就基本上是一起行动的。而当他们小队来到暮色森林，并忙活了几个星期后，这两人便发现了一个效率更高的升级方式——那就是跟着那群想去卡拉赞碰碰运气的冒险团身后捡垃圾。
无论是材料，怪物尸体，甚至是冒险者被干掉后的装备与遗物。这些东西的获取难度，都远比自己花力气和敌人战斗要简单得多。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钟鸣云小队所积攒的财富，就已经快赶上之前所有人家底的一半了。
“感觉今天这伙人有点厉害啊！”
看着满地的尸体，北城（丁可兰前男友化名）跃跃欲试地对着众人说道：
“哥儿几个就没有点儿别的想法吗？”
有几名年纪不大的家伙瞬间便来了兴致，连手里正在解剖的逆风寡妇蛛尸体都丢掉了，问道：
“城哥！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北城笑了一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卡拉赞所在的方向说：
“网文小说都读过吧。”
“一般主角所遇上的第一个大机缘，就是从同门或者前辈尸体那捡到了好东西。”
“有时候，当黄雀的人不一定要比螳螂厉害，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出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