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圈里的女人
连山寨的数幢茅草屋中,有一幢建地格外大。
却不像其他茅草屋一样顶盖齐全,而是只用茅草围了一大片,上面又草草做了个顶,并不太能遮风挡雨的样子。
一盏昏黄油灯,照出茅草屋里三四个躺着的人影。
窸窣的声音响起,茅草屋简陋的木门被推开,几个瘦弱的身影缓慢挪了进来。
“怎么……回来了……”
有地上躺着的人哑声问了句,声音沙哑地如铁皮磨擦,但还是隐约能听出,是女人的声音。
“寨子里来了人……”进来的人同样哑声回答,同样是女人的声音,“男人都去了,我们就……回来了。”
“来人?”
躺着的女人迷茫地呢喃一声。
“什么人,会来这里?”
进来的女人摇摇头,“谁知道,往里面点,我想困觉,我好困……”
女人摇摇晃晃地倒下,将原本躺在草席上的女人往里挤了挤,被挤的女人呼了声痛,却也没说什么。
因为已经没力气了。
女人们一个个倒下,茅草屋里响起轻重不一的呼吸声和难以抑制的呼痛声。
刘碧荷原本蹲在角落里,听到呼痛声,起身出门,打了盆水进来。
她走到一个女人身前,小声道:“我给你擦擦身。”
那女人没说话,也没动静。
刘碧荷便轻轻扒开女人衣服,在她下身处小心擦拭起来。
刚一擦,就觉出不对。
女人腿间有血。
“你……来月事了?”刘碧荷握起了拳头,低声问。
女人闷哼一声。
“没有。”她说。
“那怎么——”问句刚吐出三个字,刘碧荷便住了嘴。
没来月事却下身出血,还会有什么可能?
刘碧荷动作愈发小心,却也难免数次碰到伤处,让女人的呻吟更加难忍。
终于为这个女人擦完身,一盆水已经污浊不堪。
刘碧荷又去接了一盆水,走到下一个女人身前蹲下。
“滚。”躺着的女人没有睁眼,没有血色的唇里却突然吐出了这个字。
刘碧荷动作陡然一顿。
“用不着你装好人。”女人嘴唇勾起,满是嘲弄。
“小、小玉……”刘碧荷小声叫了下,眼眶里眼泪在打转。
叫小玉的女人睁开眼,又“切”了一声。
“猫哭耗子假慈悲,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个好弟弟护着的。”
“既然跟我们不一样,就别在我们面前晃悠。”
“看见你干干净净的样子——我就恶心。”
屋里其他女人,无论是已经睡下的,还是坐着的,听到这话,都望了过来。
一双双眼睛落在刘碧荷身上。
她跟这里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她干干净净,健健康康,不用忍着恶心委身于那些男人,不会被打被虐待被驱赶着像牲口一样不停做活……
因为她有个好弟弟。
而她们没有。
如果没有她,她们就都是一样苦命的人,可以彼此舔舐伤口,彼此看着彼此难看的样子落泪。
偏偏这有样一个女人,每日每日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刺激她们的眼睛,刺激她们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们:看,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一样惨,人家有个好弟弟,你没有,你活该!
起初谁也不会这样想。
但一天又一天,她们越来越脏污、破败、丑陋,甚至一个接一个死去。
可她却依然干干净净,靠着兄弟的庇护好好活着,甚至还一脸善良体贴地为她们清理身体……
叫小玉的女人闭上眼,不再理刘碧荷。
刘碧荷流着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有男人的声音传来。
重重的脚步声和兴奋的呼喝声夹杂在一起。
“牛哥,那小白脸的话真能信?”
“哼,能不能信,大当家的不都信了?管他是真是假,明儿瞧瞧不就知道了!”
“要是抢不到财宝,咱兄弟就把那小白脸轮了!”
“嘿嘿,这话我爱听,圈里这些女的老子都玩腻了,尝尝男人的滋味也不错!”
……
方才还有些动静的女人们顿时安静到死寂,刘碧荷脸上的泪也顿时凝固。
说话的男人很快走到房子里。
打眼一瞅,就捞起离得最近的一个女人。
“妈的,老子就走开一会儿,贱bz就自个儿跑回来了?老子火还没泄完呢!”
被他拉起来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宛如一根枯草,一根朽木,即便被侮辱,被殴打,依旧没有一丝反应,这让捞起她的男人觉得很是没意思,顿时下手更狠……或许是过于疼痛,女人喉间终于发出痛呼,这才让男人稍稍满意,大笑起来。
与他同行的男人也纷纷自行寻找目标。
身上稍微好一些的女人,都被拖了起来。
包括那个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小玉。
“滚!”小玉哑着嗓子骂了句。
男人不怒反笑,“骂呀,你越骂哥哥越高兴。”
小玉抬起手,想要打男人,然而,长时间挨饿受伤,以致她根本没什么力气,手刚碰到男人便软绵绵地垂下。
男人笑地更大声了。
刘碧荷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幕,无声的眼泪更加汹涌。
突然,一只大手落在她肩膀上。
“啊!”
刘碧荷惊叫出声,身子猛地后退。
“别碰我!我是你们二当家的姐姐!”她又快又急地说出这句话,仿佛溺水之人迫不及待地抓紧手中的浮木。
抓住她肩膀的男人动作一顿。
昏黄灯光里,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刘碧荷脸上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
刘碧荷的长相顶多称得上舒服。
但她干净、健康,甚至还脸颊红润微鼓,和这里的其他肮脏又满身伤的女人相比,顿时被衬托地有如天仙。
寨子里觊觎这个二当家姐姐的男人可不在少数,但碍于刘修良的存在,没有人敢下手。
男人讪笑一声,“黑灯瞎火的,没认出刘姐姐来,对不住了哈。”
说着,他放开了刘碧荷的肩头。
可刘碧荷分明发觉。
男人的手在她肩头狠狠揉了一下。
那双浑浊的眼从她身上撤走时,也仿佛偷肉吃被打跑,又念念不忘的野狗。
那眼神仿佛在说——
他迟早还会回来的。
刘碧荷打了个冷战,抱紧自己肩头。
周身尽是污浊的画面和声音,因为兄弟的存在,她暂时得以保全自身,可是……这样的局面,又能维持多久呢?
即便能维持……
目睹身边的同性、甚至幼年的伙伴一个个凋零、死去……
她又怎么……继续安心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