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要你与我真心相待
“什么?”
孟幼笙呼吸一窒,她手指微微颤抖,心脏像是猛地被浸在水里。
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她本以为贺祁言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孟幼笙不敢继续往下想,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压抑着已经有些发颤的嗓音:“你,想要什么?”
她不敢想象,如果贺祁言想要的真的如跟她想象的一样,她该如何抉择。
一边是自己,另一边是对自己有哺育之恩重病在身的院长。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院长去死,却也说服自己。
贺祁言视线没动,牢牢锁在她脸上,将她的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顿了顿,他轻轻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收回视线:“要你与我真心相待,要你对我不再设防。”
孟幼笙眸色微动,轻轻张了张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庆幸,像是意外,又像是别的什么……
男人淡笑着看她,嗓音温和:“这应该不算太难吧?”
她睫毛轻轻抖了抖:“就……只是这样吗?”
“当然。”贺祁言唇角噙着薄薄的淡笑,抬眼反问:“你以为还有什么?”
他视线漫不经心落在她脸上:“以为我会借此要挟你,占有你吗?”
孟幼笙轻轻抿了抿唇。
男人嗓音淡淡:“我说过,在我这儿没人能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他慢条斯理收回视线,抬手往她餐盘里夹了两叶青菜:“这话永远作数。”
闻言,孟幼笙眼底突然氤氲起一层水雾,心底也莫名的有些发酸,贺祁言越是坦诚就越显得她狭隘。
半晌,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
翌日上午。
在酒店吃完早餐,巍盛准时过来接她和贺祁言。
上车以后,巍盛问:“尤院长还在市中心的医院,我们是先去医院还是先去福利院?”
贺祁言偏过头看向孟幼笙:“想先去哪里?”
孟幼笙:“先去医院吧。”
她六岁离开福利院,也不知道尤院长还能不能认出她。
许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贺祁言伸手将她的手轻轻包裹住,指腹落在她手背上轻轻刮蹭,带着浓浓的安抚:”那就先去医院。“
得到指令,司机掉头开往医院。
市中心的医院门口人来人往,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门口,引得无数人瞩目。
因为巍盛已经提前安排过了,所以几人走进医院大厅就有专门的人负责带他们去病房。
尤院长的病房在十二楼的单人间,走廊里十分安静,护士带着他们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嘱咐道:”病人得的是脑梗,因为就医不及时现在脑补神经已经坏死,记忆力也有些下滑,而且病人前几天刚做过开颅手术,肺功能和心脏也不是很好你们尽量不要让病人太累。“
闻言,孟幼笙隔着玻璃远远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身上插满管子,骨瘦如柴的女人。在她的印象里,尤院长今年不过四十岁左右,怎么会突然患上脑梗这么严重的病。
她记得从前福利院的经济状况并不好,按昨天魏盛在车上说的,政府是前两年才接管的,那在这之前的十几年,他们又是怎样过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门外的声音,病房里的人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孟幼笙眼底微微有些湿润,她缓缓推来房门走进去。
病床上,尤院长仔细辨认了半天才敢认,她颤颤巍巍抬起手,试探着问:“你是……小笙?”
孟幼笙握住眼前这只瘦弱干枯的手,嗓音微微有些颤抖:“是我,院长妈妈。我是小笙您还记得我。”
尤院长轻轻握着她的手,目光格外慈祥:“小时候一群孩子里就你最让人省心,我怎么会不记得,我们笙笙长大了可真漂亮,有男朋友了没?”
孟幼笙轻轻点了点头,嗓音柔柔道:“已经结婚了。”
闻言,尤院长原本枯槁的面容闪过一抹欢喜:“都已经结婚了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娶到我们笙笙。”
孟幼笙轻轻抿了抿唇,抬头看向门外站着的男人,温柔地笑了笑:“他也是很好的人,待我也很好,您放心,今天就是他带我来的。”
尤院长顺着她的视线看见门外那道颀长的背影,笑着:“小伙子器宇不凡跟我们笙笙很配……咳咳咳……”
见状,孟幼笙连忙去找垃圾桶,等她将垃圾桶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贺祁言正扶着尤院长的上半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愣了几秒才快步走过去将垃圾桶放在地上:“你怎么进来了?”
贺祁言一边帮尤院长拍背,一边声音温和道:“见你忙不过来就进来了。”
他笑了笑,脸上带着点歉意:“原本不想打扰你们续旧的。”
孟幼笙摇了摇头:“不打扰。”
她感谢他还来不及。
说完,她笑着给尤院长介绍:“院长妈妈,这是我——”
说到这,孟幼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尤院长介绍贺祁言的身份,犹豫几秒,她整理好措辞,微笑着介绍:“是我先生,贺祁言。”
闻言,尤院长不知是想到什么神色微顿,还没等她回过神,房间内就响起一个低磁清冽的嗓音:“您叫我阿言就好。”
说着,贺祁言小心扶着尤院长重新躺下:“医生说您不能太劳累,还是先躺下。”
话音刚落,床头的心电图机就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警报,与此同时尤院长也像是突然触电了一般,整个人身体抽搐呼吸不畅。
“贺祁言……”孟幼笙抬从看向贺祁言,眼底满是无措。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到,在这种情况下,她第一时间想要依赖的只有他。
门外的医生听见警报连忙推门进来,准备急救措施。
为了不打扰医生急救,贺祁言将她拉离病房,温声安慰:“一定会没事的,别担心。”
见状,魏盛也符合道:“贺总已经请了这方面最顶尖的专家过来帮尤院长治疗了,太太您就放心吧,况且这病并不是无药可医,顶多吃些苦。”
正说着,里面的人推着病床飞快往手术室的方向走,孟幼笙刚要跟过去就被其中一位护士拦下,她拿出一张单子出来:“病人需要马上手术,谁是病人的家属来签下字。”
孟幼笙怔了怔:“我来签吧。”
尤院长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福利院和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们,至今都没有结婚生子。
签好后,护士将单子收好,临走前还不忘嘱咐:“病人情况不太好,手术以后还需要住院观察,家属记得尽快去缴费。”
孟幼笙点点头:“好。”
交代完,护士匆匆返回手术室。
贺祁言抬手想要将她手上的单据接过来:“我让人去交。”
孟幼笙摇了摇头:“不用了,还是我去吧。”
贺祁言已经帮了她很多了,帮她找医生给尤院长治病,又帮她给尤院长安排了单独的病房,她不能什么都依靠他,交住院费的钱她还是拿的出来的。
贺祁言还想说什么,但被孟幼笙拦下,她扯出一个笑:“放心,我去去就回。”
见状,贺祁言唇角轻轻抿成一条直线,犹豫几秒还是点头同意了。
孟幼笙捏着单子去二楼缴费处排队。
缴费处排队的人很多,队伍排了快十米长,孟幼笙赶紧加快脚步站过去,拍了将近半小时才将费用缴清。
缴完费回去的路上,她无意间看到二楼拐角处的自动饮料机里有她小时候在福利院很喜欢喝的那款饮料。
那会儿福利院很穷,几乎都是一瓶饮料几个人分,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杯,即便是后来她被接到孟家吃穿不愁,饮料也喝过无数款比那款饮料更好的,可没有一款能让她觉得如此清甜,沁人心脾。
可当她等前面的人买完走过去时才看到,她想要的那瓶饮料已经售罄了。
见状,孟幼笙鼻尖微微发酸,她不是一个随时会情绪崩溃的人,可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总是来晚一步。
如果她能早点醒悟拜托孟家的掣肘,早点回到江城探望尤院长,或许她的病还不会这么严重。
同样,如果她刚刚能够快走几步,也就不会失去那最后一瓶饮料。
“你是要买这瓶冰糖雪梨吗?”
一道清澈的声音落在孟幼笙耳畔,紧接着她视线内突然出现一只白皙纤瘦骨节分明的手,手上还拿着刚刚掉出来的那最后一瓶冰糖雪梨。
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
面前男生年纪看着与她年龄相仿,白色衬衫干净熨帖得没有半点瑕疵与褶皱,浅蓝色的牛仔裤下包裹着两条笔直的长腿,周身带着清隽的少年气。
孟幼笙愣了愣,没回答。
那人十分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是想买这个吗,如果是我这瓶可以让给你。”
孟幼笙没接:“那你呢?”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自动贩卖机:“那里面已经没有了。”
“没事啊。”男生耸了耸肩:“其实我刚刚买错了,但付了款改不了了,为了不浪费就只能喝这个了。”
说着,他抬了抬手:“现在遇到你正好我可以再换一瓶我自己喜欢喝的了。”
闻言,孟幼笙这才伸手接过来:“那谢谢你,我把钱扫给你吧。”
她视线轻轻抬了抬落在男生手腕上那条细长的疤痕上,见状孟幼笙动作忍不住顿了顿。
还没等她看清,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笙笙。”
孟幼笙收回视线,将那瓶冰糖雪梨拿在手里:“我扫你?”
男生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大步走过来的高大男人,随后爽朗一笑:“不用了,又不贵,就当请你喝。”
说完,男生笑着:“我先走一步,有机会下次再见。”
孟幼笙礼貌笑着:“好,下次再见我请你喝饮料。”
虽然她清楚,再见的机会渺茫,毕竟北城距离江城有两百四十多公里,隔山隔海。
“一言为定。”
说完,男生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开。
贺祁言走过来时,那道白色的身影正好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收回视线温声道:“怎么了?”
“没事。”孟幼笙摇了摇头:“费用已经缴完了,我们回去吧。”
“尤院长也已经出抢救室了,现在在重症监护病房,要过去看看?”
孟幼笙垂了垂眼睫,摇头:“先不过去了打扰尤院长休息了,我们明天再来吧。”
贺祁言点头:“那现在想去福利院看看吗?”
孟幼笙没说话,她举起手上拎着的那瓶冰糖雪梨问:“你喝过这个吗?”
看清她手上拿着的饮料,贺祁言神色微顿,没等他开口孟幼笙就喃喃道:“你应该没喝过吧。”
毕竟他姓贺,贺家是北城名流,贺祁言作为贺家的子孙应该从小锦衣玉食,接受精英教育,多半是没喝过这种瓶装的勾兑饮料的。
贺祁言收拢手指,用力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孟幼笙边走边回忆着开口,她笑着:“你知道吗,这是我在福利院生活那六年最喜欢喝的东西。”
“那时候福利院的规模不大,但却有二十几个孩子,尤院长和另外两个老师一起照顾我们,福利院的资金有限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喝上饮料。”
“尤院长最常给我们买的就是这个牌子的,一瓶饮料二十几个孩子分,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杯。”
她慢慢回忆着,原本以为已经慢慢变得遥远的、模糊不清的的记忆都在她眼前缓缓重现。
“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尝到这个的时候有多满足,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
虽然它在别人口中的评价是廉价又齁甜,但她只记得贫瘠的童年里那一瞬间的满足和幸福感,都是这瓶廉价的饮料带给她的,即便是到了现在,她也依然爱喝。
“不过,我悄悄告诉你,我第一次喝这个饮料不是院长给的,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跟我一起被绑架的哥哥给的。”
见贺祁言一直没出声,孟幼笙笑了笑:“抱歉,我今天话有点多。”
闻言,贺祁言唇边勾出一个温和的弧度:“无妨,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我的笙笙小的时候过得这么苦。”
孟幼笙笑了下,把手里的饮料递给他:“帮我拿一下,我去一下卫生间很快出来。”
“好。”贺祁言点头。
说完,孟幼笙转身走向卫生间。
原地,贺祁言眼睫轻轻垂了垂,视线缓缓落在手中的那瓶饮料上,他指腹轻轻剐蹭着串珠下的那道印子,眼底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