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迪尔

姜正刚做好决定就看到安迪耶急匆匆跑去一个窗口。

“他不是听不懂中文吗？”伊迪琳好奇又惊讶。

“一些常用语还是听的懂的，不过我想他应该是明白我做出的手势了。”

姜正两人跟上去并在押注窗口分别买了价值二十万和一百万埃及磅的票券。

“你不是说没钱了？”姜正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两张红色的特殊纸张，又看了下对方手中金色的卡片，高下立判。

伊迪琳神色平静整理了一下斜挎包，弱弱道：“我只是说快没钱了，又不是一点没有。”

“你家里很有钱？”

“瑞银集团知道吧？我家是第二大控股。”

伊迪琳眨了眨蓝色的眼睛，目光在酒吧柜台的冰激凌机上游离，“像这样控股企业还有几十家，主要涉及军工、航天和生物制药。”

姜正扶额，他以为这是个离家出走无所依靠的富二代少女，结果是金融帝国的公主。

瑞银集团即是瑞士银行，名头很响，连续几年被评为全球最佳私人银行了，姜正在猎人网站上得到的赏金每次也都是汇往他在瑞士银行的账户。

姜正之所以会这么想，大概是因为两人相处的感觉和路明非一起的时候有点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话一直冷场也不觉得尴尬，相处起来很舒服。

因为当初自家叔叔神出鬼没，加上不做饭又常常忘记给他零花钱的缘故，上初中之前姜正经常去路明非家里蹭饭，路谷城叔叔有时会很大方地给路明非二十块钱让两个人去街上吃点喜欢的，而路明非会在出门后一个劲的“蛊惑”自己拿这笔钱去上网。

可上网的话，姜正就必须要接受饿肚子而且不知道下一顿饭在何处的窘境。所以，路明非很讲义气地只买了一份饭给他，然后两人各开三个小时的机子。

有句话说得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不过说起来，你看起来像是俄罗斯人，不像我见过的传统西欧人。”姜正回想着以前见过的俄罗斯人，肤色白、眼窝较深、嘴唇轻薄、高挺的鼻梁、金黄色微卷的长发...大致上都能和伊迪琳对的上。

伊迪琳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冰激淋机处收回，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知不知道，俄罗斯人和瑞士人大多都是欧罗巴人种，你认为的传统西欧人，细分的话应该是地中海人种，比如埃及人便是地中海人种。”

“是么。”姜正漫不经心回答，看着安迪耶从拿着一杯带吸管的饮料缓缓走来，指缝里有着一张和姜正手中相同的红色票券，摸了摸口袋道：“喝点什么，我有零钱。”

“我要冰淇淋！”女孩雀跃，甚至发出了小小的欢呼声。

五分钟后，两人手中各自拿了一支甜筒冰激凌，上面撒满了五彩的巧克力碎。

回到了长桌边后有人想要上前找伊迪琳搭讪，只不过安迪耶那家伙便把人拦了下来，根本不需要姜正开口。

姜正则是在观察那位迪尔先生，他的眼部带有明显的黑眼圈，双目浮肿、毫无光彩，神情略带憔悴，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而造成以上特征的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是吸毒。

十万埃及磅在开罗算不上什么巨款，但如果以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为需要，足够一个人较高水准地生活几个月了，这个男人不到一周便花光了这笔钱，吸毒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微微朝这个男人靠近两步，用力嗅了嗅，隐约能闻到他身上发散的金属异味，虽说空气中尽是弥漫着草本的香水气味和辛辣的酒香，但其中的一抹独特却是掩盖不了的。

附近人群的吵闹声令人嘈杂不安，有人大笑着调侃迪尔这次紧不紧张，会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尿裤子；原本在赌场其他地方的人们也都聚集过来，像是要来捧个人场。

“我感觉这个人其实是想要死的。”伊迪琳小口吃着冰激凌，眉眼间有着一抹难以察觉的鄙夷。

“瞎说！人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想要死呢！”

说话的是安迪耶，他居然听懂了这句中文并且成功插话了进来，也不知道他之前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的。

“他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不用干活还有大把的钱花，我看了都羡慕...”安迪耶不依不饶诉说着。

伊迪琳不理他，继续吃着冰激凌。

“那谁...安迪耶。”姜正受不了一个大男人的喋喋不休，解释道：“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有很多，当人们无法承受痛苦时，选择自杀便成为了一件普遍的事情。”

“你也说过，他做生意破产了，可能家庭也因此破碎，如果没有想要东山再起的野心，一蹶不振是很正常的事情。看他的样子很可能沾染了毒品之类的东西，与其浑浑噩噩的活着，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安迪耶听完，手指放在下巴认真思索，半响道：“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怎么会有人愿意放弃生命呢。”

突然，一段紧密的音乐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白衬衫男人高声道：

“各位，在刚刚关于迪尔先生的赌局已经封闭，其中赌场获利的5%将赠予迪尔先生。”

迪尔坐在红木长桌前的椅子上，脸色平静，看起来对稍后的轮盘赌没有丝毫担心。

“开赌场真的是很赚钱呐。”安迪耶痴痴地看着赌局双方的赌资，眼睛发直，羡慕道：“压生的一方有三千多万，死的一方是九百万，无论结果如何，赌场至少能赚三百万，如果这家伙死了，赌场直接能得到近两千多万，真是血赚不亏。”

“我以后有钱也要开个赌场。”

姜正哭笑不得，这家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是真的会这样做，还是为了一时的口嗨，“我们华国大陆不允许赌博，是违法的。”

“那我就去澳门开赌场。”安迪耶哼哼。

澳门...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而且博彩业几近饱和，外来人很难在当地发展下去，姜正懒得打击这家伙。

“话说回来，赌这家伙‘死’真的靠谱吗？我可是压10万块呢，要是输了，我这个月可就白干了！”安迪耶望着桌子上的那支柯尔特转轮手枪，恨不得直接装上去六颗子弹，如果能顺便给那个矮小男人一枪就更不错了。

姜正瞥了安迪耶一眼，淡淡道：“带你捞钱是看得起你，再话多，就揍你。”

白衬衫男人将柯尔特手枪拿起，将弹仓向左90度转出，一共六个弹巢。他从一个小盒子中拿起一枚亮闪闪的黄铜子弹，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将其放入其中一个弹巢内，左手猛然拨动弹仓，弹仓飞速旋转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黄色的子弹在银色的弹仓中划出一圈圈流光，姜正眼睛紧紧盯着那一抹金色，似乎要将其分解、洞析。

男人‘啪’地一声将弹仓合上，柯尔特44口径的枪管直接对准迪尔的额头中心，轻声道：“迪尔先生，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我相信您已经准备好了，死亡并不能吓到您，但如果‘意外’发生，这也能成为您告别世界的最后话语。”

迪尔低头思索，不语。

姜正挑了挑眉，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当地宗教的一种独特习俗，但男人的话却很符合自己的心意。

“怪了，刚刚的子弹似乎并没有进入预射弹道，可这个男人眉宇间的死气反而加重了。”

“好吧。”这位身材矮小的男人叹了口气，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此时却明亮了几分，脸色逐渐红润，颇有几分回光返照的意味。

迪尔抱着手臂，像是一个犯错准备挨骂的中学生，“赞美安拉！我确实不害怕死亡，因为死亡带给我的不是痛苦，而是解脱。”

“但是我并不勇敢，不然我也不可能一直只选择一颗子弹。我是一个无能的人，无法给予家庭保护；我是一个怯懦的人，无法面对以后的生活，甘愿迷惘自我消沉......”

周围的人们静静地听着，无人喧闹，偶尔会有人抿上一口酒，或将杯子里的液体轻轻摇晃，埃及人大多信仰伊斯兰教，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会为这个男人保持沉默。

姜正的眼睛低垂，惊心动魄的金色在眼底流淌，柔软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双眼，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关注一个亚裔小子。

黄金瞳，混血种在点燃自己的龙族血统时眼睛会变成诡异的金色，这也是辨别混血种最好的方法。

一道细细的黑影从姜正的影子上缓缓析出，它如头发一般微不可见，延伸、顺着红木桌子向上攀爬，最后与左轮手枪的影子融为一体！

大厅里的灯光以红绿黄色共同组成了较为暗淡的中色调，没有人注意到这一丝阴影。

“运气真好。”姜正低声道。

迪尔的声音微微提高，抬起头却不直视任何一人：“我们来自安拉，我们归于安拉。我不值得安拉的庇佑！但我希望死亡之后能回归真主的怀抱，祈求祂的原谅，我愿意接受世间最残酷火刑的惩罚！只愿能够洗去我身上的污垢。”

姜正抬头，黑曜石般闪亮的眸子倒映着红红绿绿的光以及众多的人影，那一道阴影瞬间消失不见，好似根本没有存在过。

“赞美安拉。”白衬衫男人微笑，看上去阳光灿烂令人亲近，但姜正却觉得他的笑容带着戏谑和讽刺，“愿安拉宽恕你，免遭火狱的刑罚！”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