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慌乱
在喧闹声中,夜色渐渐褪去。往日初晨时分就热闹非凡的小镇,在今天也寂静下来。
原本繁华的街道和本应在劳作叫卖的人们全都归静默,除了官府中人在外,街上无一闲人。
各家各户都在猜测缘由,但他们也只能从夜里的动静中想象,只知晓官府似乎在挨家挨户的搜人?
同时,他们也会带走一些人,所谓民不见官,这一夜的大家皆是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被带走的是自家人,整个镇上流淌着不安的气息。
“一夜了,朕没有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皇上自是一夜未睡,眼看着苍老了不少,“若是再这样下去,就宣林将军带兵来此,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找到子安和秦暮暮。”
子安是他唯一且最心疼的女儿。秦暮暮更是宰相之女,亦是他所欣赏的女官厨娘。
更重要的是……她们是女子。
女子遭逢此等祸事,就算全身而归,到底也是名节受损,即便她们二人身份高贵,也不免有人会在暗地里闲言碎语的中伤。
这位帝王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他发觉或许的确有些事情或人……是他控制不了的。
他的不甘愿促使他们来到了这里,也正是他的不甘愿让自己最爱的女儿此刻身处险境。
“父皇,不可。”
周启言自也担心非常,那两个女孩都是他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存在,可就那短短片刻,她们就被人掳走而失了踪迹。
他很想救她们,可心里倒也还算冷静,他们此次乃微服出巡,身边带的人本就不多,这才让贼人钻了空子,若是召兵至此?恐怕会更多生事端,到时若引来真正麻烦的人?
九皇子突而心念一动,想起些什么,而眉头也因此攥得更紧了,若非是三皇兄做的?
那么,便更不能如此行事了。
“小九,你有什么想法?”皇上闻言倒是定了心神,他一向最是信任这个孩子,“少岭已经忙活了一夜,到现在也未曾合眼,却只是抓一个簪花铺的老板娘。”
皇上现下倒也知晓了昨日午间之事的全貌,他这个儿子对秦暮暮的心思向来是不加遮掩的,因而他也不算意外。只是……就算如此,也不过男女之间的一点痴缠情事罢了。
他并不觉得这对寻人有何帮助。
“我和暮暮的事,您也知道了。”周启言倒是没想到,秦少岭竟也将这些东西如实详禀了,不过也没什么好瞒的,“簪花铺的老板娘自是不紧要,我也不知少岭所思为何,不过……”
“不过什么?”
“您万万不可再暴露行踪了。”
尽管昨夜之乱已成,若是寻常百姓倒还真可能仍是一头雾水,但要是别有用心之人呢?
旁人不掳,竟是直直对着子安而来,怕是他们的身份早已曝露,所以才会招来贼人。
这本是昨日就该想清楚的事情,但九皇子现下才算是真正冷静下来了,所以他终于觉察到这一点,来人不仅不只是普通山匪,恐怕更是直接冲着他们的身份来的。
“你是说贼人不只是求财?”皇上也冷静了不少,回想过去种种竟也隐隐有此感觉,“那岂不是……我们的身份一早就曝露了?”
这可当真不妙。
“若是真的,那少岭此次的护卫还当真是失败。”皇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也难怪他如此慌乱了。”
皇上从未见过秦少岭失去理智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秦少岭一直都是个严肃自持的孩子,哪怕是遇上秦相这个他一直深深怨怼着的男人,纵然相处冷淡,却也能保持着风度与修养。
若说他只是为秦暮暮这个与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而着急,那倒是不太可能了。毕竟他与她之间的情谊,大抵也只是血缘与责任罢了?
即便有所担忧,也不可能让秦少岭失态至这般模样。
“少岭确实一直很敬重您。”周启言也深以为然,但他也感受到了另一重情意,“不过,我想他失态的原因应该还有暮暮。”
“却不见你失态?”皇上终于心有所慰了几分,他满意地看向周启言,“小九,表现不错。身为皇子,的确就该如此处变不惊,方能担起更大责任。”
皇上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满意的人选,一个能接过他身上担子的人选。
这个人必须聪慧、仁慈、于危难时而不动摇半分。
而他的小九正是这样的人。
“父皇,有些责任我可担不起。”九皇子微笑着,转换了这个话题,“比起苦哈哈的活着,我更愿意和喜欢的人一起遨游于天地。”
“朕认为这并不冲突啊。”皇上有些疑惑,但他仍听出了九皇子话里的抵触与回避,“比如说,朕不也平衡的很好吗?”
虽说帝王之尊的背后的确是数不清的苦楚。但无可否认的是,无上的权利也能带给人更多的自由,到时想选择什么都是可以的。
“您是帝王,自然能平衡好这一切。不如说,您能平衡好所有的东西。”周启言从心底里佩服他的父亲,却并不想成为他,“但孩儿却是不如您的。索性也就不想这些了。”
“朕认为你可以,你就可以。”皇上还以为他是心有所虑,所以才不敢撑起大局,“朕的眼光不会出错。”
原以为自己推辞一番,父皇就不会再继续说下去。但听起来,父皇似乎仍很想让他……担起大任?
“您的眼光不会错,但我到底是错的。”周启言叹了口气,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暮暮和子安何时能够归来。”
见他再次转移了话题,皇上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又似是了然的许诺道:“你的心意,朕还是明白的。正是知道你在意那闺女,才想着把这责任交托于你。等你拥有这天下至高的权利,想娶谁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一席话打得周启言楞了神,他没想到,父皇竟会在这等的时候将此言挑明,他本想回避,可怎料就是避不过去……他又将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