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推断

对于我的问题，李教授并未给出准确的回答：“我只是说胡沙虎有风光大葬的可能性，但纵观整部金史和其他历史典籍，都没有记载过胡沙虎下葬的事情，如果真让我推测，我感觉他的墓有很大可能，会在黑龙江一带。”

我端起了茶杯：“您是以金朝发源地做出的推算？”

“当然，金朝虽然是少数民族建立的，但也受到了传统文化的影响，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少数民族的信仰更为纯粹。”

李教授解释道：“公元1115年，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1124年，金太宗完颜晟对西夏采取安抚政策，西夏向金称臣，承认了其宗主国的地位，并在次年俘虏了辽代的最后一位皇帝天祚帝，灭了大辽；到1127年，金兵长驱直入，进攻宋都汴梁，俘获徽、钦二帝，灭了北宋；1140年，金朝达到巅峰，迫使已经称臣的南宋签订了金宋合约。

自此，金朝的疆域南至淮河，北达黑龙江以外的兴安岭，东至大海毗邻高丽，西跨蒙古高原，西南与西夏接壤，幅员辽阔。

金朝是女真族建立的，女真族起源于按出虎水，也就是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东南阿什河一带，太宗时在按出虎水附近的会宁建都，升为会宁府，作为金朝的第一个首都，此地便是现在的哈尔滨一带。

虽然到了胡沙虎的时代，金朝已经迁都中都，也就是如今的北京，但他们的根仍旧还在黑龙江，所以金代中晚期的许多墓葬群，都是在黑龙江境内发现的，这也算是落叶归根吧。”

“那您觉得，胡沙虎有没有可能葬在国外的远东地区？”

我将提前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前段时间，一个朋友拿了几样古董让我帮忙鉴定，我看了一下，东西没什么问题，是金代的陪葬品，而且通过一件金盘上，用楷书写着‘执中’二字，我推断出墓主人很可能就是纥石烈执中，也就是胡沙虎本人。那几样东西怎么看都像是生坑货，我那朋友也说，是他在出国旅游的时候，在当地几个小孩子手里用巧克力换来的，据他描述，那些孩子是在矿场里捡的这些东西。”

“你打眼了，那东西是赝品。”

李教授笑了笑：“女真最初没有本民族的文字，最初使用的都是契丹字。阿骨打建国后，为了便于推行政令，便在1119年命大臣完颜希尹制女真文字。此人参照汉字和契丹字创造了女真字，后称‘女真大字’。后来金熙宗在公元1138年又制新字，称‘女真小字’。虽然宣宗时期的金朝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还没有全面沦陷，胡沙虎墓中的陪葬品，怎么可能用汉字书写自己的名讳呢？”

我这么说本就是在卖一个破绽给李教授，顿时露出了一个失望的表情：“我就说嘛，胡沙虎怎么也是金朝权臣，墓穴怎么可能出现在远东地区！看来我还是学艺不精，如果不是您的提点，恐怕就上当了！”

“其实胡沙虎葬在远东是有可能的，但不应该说是国外，因为金朝的疆域要向东北部延伸出很远，如今俄罗斯的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包括海参崴、库页岛等区域，都是金朝的疆土，并且在金朝灭亡后，也一度被后续王朝所继承。”

李教授在柜子里取出一幅世界地图，在桌子上铺开，拿起铅笔将整个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都给圈了起来，而后又在靠近库页岛的地方画了一个小圈：“金朝实行五京制，初期分为上京、东京、西京、南京、北京，这个位置就是上京的辖地。

对于金朝来说，哈尔滨算是腹地，而这里则是大后方。胡沙虎本就是金朝权臣，在自己的国土内选取墓地，倒也正常。况且他身为罪臣，死后如果不被允许葬在按出虎水一带，倒也在情理当中。”

我继续问道：“那您觉得，他的陵寝规模又当如何呢？”

“历史上对完颜永济的评价，都是识人不善，性格懦弱，所以才会养虎为患，死在了胡沙虎手中，但我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李教授将地图收起：“完颜永济的前一任皇帝金章宗完颜璟对诸王疑虑重重，三思之下决定让皇叔完颜永济兼任武定军节度使，以掌握兵权，不久，又诏永济入朝，封他为王傅府尉官，以检制宗室，就此成为了他最信任的人。

完颜璟在选皇位的交接人时，考察到自己的皇儿还未出世，于是对永济下了一道密诏，说自己两个未出世的皇儿，如其中有男孩，当立为储君，如果两个都是男孩，就让永济选择有能者居之。

完颜永济信誓旦旦的答应了完颜璟的条件，接替他成为了皇帝，但为了能够一直掌握皇权，立刻毒杀了金章宗的贾妃，又令范妃堕胎，将她削发为尼，断了自己侄子的血脉，彻底辜负了完颜璟的信任。

你说，就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对自家人都能赶尽杀绝的君主，会是一个性格懦弱的人吗？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对他有巨大威胁的胡沙虎呢？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胡沙虎的势力太大，让完颜永济投鼠忌器。

从金宣宗继位后的情况来看，胡沙虎虽然名义上是臣，但实则已经在庙堂上只手遮天，如果术虎高琪没有杀他，他称帝的野心只会日益膨胀。

我研究金史的时候，曾在一座古墓出土的书籍残片记载中看过一段内容，上面说胡沙虎有一名亲信叫做完颜忽失来，不管胡沙虎在何处上任，此人都会大肆敛财，而且胡沙虎率军围困楚州时，此人也抓了大批奴隶，这段记载并未出现在纥石烈执中传当中。

我有一名学生还做出过假设，他认为完颜忽失来搜刮钱财、抓捕奴隶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在为胡沙虎的造反筹集资金，另一种就是修建陵墓。从胡沙虎死后，术虎高琪被册封，近侍局派系开始行使权力来看，胡沙虎并未豢养大量私军，而且他生前的生活也并不奢华，所以修建陵寝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古人对于身后事是相当看重的。

当时我的学生还提议成立项目组，调查胡沙虎那笔资金的去向，并且去金朝旧址实地考察，但这毕竟是野史记载，而且考古学、历史学和鉴定学虽然听起来差不多，却是完全不同的几个方向。

那些搞考古的，大多都只会挖掘，然后等专业人士过来鉴定，至于我们这些搞历史的，就更是门外汉了，所以他的提议根本没有上报，直接就被否决了，因为那个年代，学校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资金供我们出国考察，更何况支撑的依据仅仅只是一段连作者都不详的野史。

或许胡沙虎生前真的搜敛钱财建立过规模庞大的陵墓，但是再没有翔实的证据之前，我是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的，我们做学术的，得讲究严谨。”

虽然李教授没有给出确切答案，但是我结合掌握的信息综合分析了一下，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