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红色……
无尽的红色……
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儿捧着一件染了血的衬衫站在红色的海面上,周围空无一人。
小声的抽泣响起,豆大点的泪珠滴落在衬衫上,将血晕染成一朵朵渐变色的花儿。
他不知哭了多久,红色的海面随着一滴滴眼泪的滴落泛起涟漪。
突然,那些水滴像是有生命一样,自他脚边蒸腾而起,凝成一个人型模样。
“爸……爸爸……”
小男孩呆愣愣的抬起头,晶莹的泪珠挂在脸上,他愣怔着,像个木偶一般。
那男人慈祥的朝他笑,随后慢慢的伸出手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
就是这个动作,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男孩的嘴一撇,泪水像决了堤一样倾涌而出。
“你坏,为什么要丢下我……丢下……妈妈,坏爸……爸。”
抽噎一刻不停,使他难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他用力想抱住面前的男人,可当手附上男人身体的那一刻,水滴瞬间崩裂,在他头上下了一场血红色的雨。
场景随之转化,他抱着的人变成一座无字碑,绿色的苔藓遍布其上,像在吸着它的血。
墓前的勋章闪着耀眼的光,他看见它旁边的土慢慢松动,逐渐将它埋没。顷刻有什么破土,还是那个地方,长出了一个嫩绿色的芽。
男孩依旧是那副泪眼婆娑的模样,他听见周围有个声音在说:“爸爸一直都在,在某个角落,保护着你和妈妈。”
“小辞。”
他扭头,看向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
“妈妈……”
女人朝他伸出手。
“来妈妈这里呀……”
他慢慢抓住它,感受着被她轻轻地搂住,紧握着的小拳头横亘在两人的胸口。
突然,他听到来自女人的闷哼声,男孩不由自主的朝下看——她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正被他的手握着。
他再次呆愣起来,嘴唇已经变成了青紫色,正在不停的抽搐。
他感受到女人抚在他后背的手渐渐松动,然后慢慢落下。
“不要……求你……求你妈妈……”
鲜红的血溅射到他身上,痒痒的,热热的,在他皮肤上灼出一个个洞,它们慢慢扩散,一个个焦红的窟窿出现,就像那件撒了血的衣服,在张扬的湮灭。
火自全身燃起,他被烧着了。
红色的雨,又下了起来……
“叮叮……”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徜徉在柔软怀抱里的小虎斑懒懒的向门口扫去,随即又神色恹恹的往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
进来的客人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猫舍主人看到有人入门,便从地垫上坐起,与那人攀谈。
顾念辞是被怀里的猫猫舔醒的,手背在软舌的舔舐下泛着湿意,痒痒的像是鸟羽扫过一样。
他茫然地直起身,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似的。
顾念辞环顾着周围,意识渐渐回笼,他调整了下坐姿。
虎斑似乎觉得人体坐垫也不安逸了,舔了下爪子,便从顾念辞身上跳下去,径直走向旁边的猫爬架。
他拇指和食指屈起,在眼角轻按了几下。
心想他这睡眠质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在这种场合下,他竟睡了过去,那个诡异离奇的梦——原来他感受到的痒和热是伯爵在舔他啊。
从梦境回溯到现实,这下他想起了自己来猫舍的目的——来拿给家里那只调皮的布偶买的猫粮和玩具。
简宁送走了客人,看向一旁逗弄着伯爵的高挑男人,前额的碎发达不到扎起的标准,便散散的垂落下去,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摆动,眼尾因为刚刚的小憩这会儿泛着点浅浅的红。
周身的气质即便只是简单坐着也难掩清贵。
顾念辞手微微支在盘起的腿上,慵懒的模样与那只叫伯爵的虎斑猫颇为神似。
他在想刚刚的梦,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余惊,这样荒诞的梦他做了无数次,而且几乎不重样,他甚至觉得可以提供给拍恐怖片的导演当素材。
他轻柔的挠着伯爵的小脑袋,思绪早已跑到了八千里之外,他的父亲——一个正义凛然的警察。都说邪不压正,可这会儿人去世了,浩然正气也全然不再管用,鬼魂纠缠着他的儿子,让他不得与过去的自己挥手告别。
小虎斑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顾念辞注意到下方的眼神,浓密的睫毛随着敛下的眸子轻轻颤动,温柔的与它对视,一人一猫在同一时空从对方眼里了解了彼此的故事。
猫猫天生就是拥有治愈能力的天使——他此刻终于明白了简宁的话。
在旁人眼里,这就是一帧想让人永远定格的美景。
简宁微微咋舌,如果她有这样优越的外貌条件,绝不会像他一样沦落到抱着一只高傲的猫睡觉。
“昨晚又失眠了?”
简宁看着眼前丧的不明显的某人,递出手中的咖啡。
顾念辞放下手中的逗猫棒,浅抿了一口:“可不是,我家右右太粘人,睡着后又把我踩醒,什么时候能学学伯爵的性子。”
简宁听着他一副玩笑语气,便也不好多说,只将话题一岔,微微打趣道:“我这店里小姑娘可来的多了,小伙子也不少,看见一个大帅哥跟睡美人一样躺在那,指不定就把人拐跑了,你呀,还是留点心。”
“小姑娘嘛,我荣幸之至,小伙子的话,更是我求之不得。”
眼前的男人微微一笑,一时竟不知是照进来的阳光还是这副直击心脏的笑更晃眼一点。
温润的声线像雅马哈上放置的五线谱,伴着身下奶奶的猫叫声,和成了一首另类别致的卡农。
简宁再次感叹造物主的不公,这人拿着顶好的资源不知道发挥,反而一天天把自己过的像个苦行僧一样,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顾念辞看到简宁脸上一闪而过的同情,笑意便更甚了。
“我说你可别可怜我啊,你眼里的孤家寡人只是暂时没碰着有感觉的,我以前什么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
简宁想起一年前那个弯名远播,令很多小0都惦念不已的男人,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吧,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形容你都挺贴切的。
简宁和顾念辞是在一个猫咖认识的,当时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惊艳万分,现在这种感觉仍然存在。
她回想起初见时的情景,暖色的灯光照在男人的头顶,咖色的毛衣裹着白皙的脖颈,顾念辞轻柔的抚摸着一脸享受的白猫,通身被温柔填满——当真是温和惑人,她感觉那股暖意隐约有向自己身上蔓延的趋势。
长发男人她不是没见过,可他只随意将头发扎起,不规则的小啾啾竟神奇的与周身气质融合,真就是一个矜贵优雅的贵公子,连发旋都像一个溺死人的漩涡。
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从猫聊到人,让她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整段对话给简宁一种印象:这男人真是个温柔的绅士。
可相处久了,熟悉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当初看到的只是他的表象,这人分明就是块散着热的寒冰,吸引着人却又欺骗着人,表面上大暖男一个,实际上冷血的紧。
毕业后自己开了家猫舍,两人也一直保持联系。
她很庆幸自己扼制着那颗贼胆,没有对他下手,不然在后来知道他的性向是男人的时候,可要泪洒酒吧,借酒浇愁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等咖啡见了底,顾念辞才不紧不慢的说了句:“快把救济粮拿出来吧,右右千盼万念的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