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钟繇
裴尚言回了神,似有所感般,风衣一角被风卷起,他俯过身签字。
身后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学着裴尚言的创新妙偈为他们的心意加上第二道锁。
黄色的元书纸被染上墨迹,可这次却不再是小字正楷,遒劲有力的行草勾画流畅,让身旁等待写字的人不禁思考这个男人此刻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下笔有神。
笔被交给下一个人,他拿起桌上的元书纸,风吹起一角,黑色浸染了反面,排着队的善男信女从背面窥见了这位施主的念想。
“……以心生心……”
祈过福后,裴尚言捏着三个御守来回摩挲,又不敢太亵玩,只怕辱了佛灵,将他的思虑全部作废。
男人动作小心翼翼,生疏地将符放入助理给的锦袋中。
他不信苍天,也不信地只,可今天的三个御守却含了他十足的心意,也希望有朝一日,一年之期结束,守护符作废时,他的祈愿能尽数成真。
总把新桃换旧符,旧时的书包或许还在裴氏老宅里放着,不需要等到曈曈之日,如果有机会,他期待有人能为它换上新的守护符。
……
三人回了酒店。
助理活动着腿脚抱怨:“浅草寺哪都好,就是人太多。”
祁长青笑他:“你成天抱着公文在A市的人窝里来回窜的时候不见你不乐意过一句啊。”
助理不好意思地笑答:“当时毕竟有工资支撑着我,现在不仅没工资还要把荷包往外掏,多少有点不划算。”
裴尚言落在最后,祁长青体恤下属,今天没订返程的机票,让他们玩尽兴再回去。
他下午有约,被邀请的一方不说是跟他们家老太爷平起平坐的人,至少也要裴尚言恭敬地称一声长辈。
事情还要从几日前说起,裴良翰恰好也在日本出差,听闻裴尚言在东京,他慈父模样摆的深沉,说什么丁明瑞也在,他们好久没聚,择日不如撞日,这几日见一面。
裴尚言当时在干什么?
被告方的老总情绪激动,一旁请来的委托人都按不住,法官宣布庭审暂停。
他当时在法院临时开的休息室一边听着隔壁老总震天的辱骂,一边吃着助理带回来的日本特色天妇罗。
“尚言啊,爸爸很久没见你了,这次你也在东京……”
一块天妇罗入口,他觉得和平时朗风吃的快餐炸鸡别无二致,唯一不一样的可能是它有个风雅的名字。
在日本菜点中,用面糊炸的菜统称天妇罗。他觉得他爸糊弄人的招数也能用一句话表达——我们很久没见了。
饭局被裴尚言一推再推,他想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后来逼不得已,裴良翰把心里那点小九九拿出来说事,才换得他的答应。他心里清楚,自己怕也只是噱头,真正要请的,怕是另有其人。
都说儿子老子一条心。
裴尚言觉得一条心虽算不上,但他作为人子,对裴良翰心中所想也能称得上洞若观火,某些人算盘珠子打的响亮,他多少能猜到点裴良翰来日本的目的。
盒子里的天妇罗裴尚言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他给助理留下一个评价,“油腻参半,食之无味。”
这次出差裴良翰带着丁明瑞当助手,把人乐的一下飞机就打电话来向自己耀武扬威。
有多被裴良翰重用他不知道,他只看出来了他爸这个儿子是个没脑子的。
饭局约在一个传统日料餐厅。
射灯只照在天花板上,走廊过道隐有些昏暗。
裴尚言暗自揣度着裴良翰的用意,大厅里很热,让他不得不脱了外面的风衣外套。
裴氏贸易属于裴氏集团的一部分,是从他爷爷裴度怀创立裴氏起就一直存在的集团核心。
裴氏贸易的股东多数都是跟着裴度怀打江山的两朝元老,如今裴良翰掌权,两波人意见多有不和,裴氏的发展战略也从裴度怀时期的稳扎稳打变成如今的各个领域都要涉猎一点。
这让很多董事颇为不满,认为裴良翰太过急躁,急功近利的心思太重只会把裴氏集团拖下水。
他报了包厢名,服务员将人领到一处推拉门前。
他来其实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看裴良翰为了得到那点支持权能把头低到什么份儿上。
一个月前裴良翰想投资一家橡胶贸易公司,裴氏贸易多数董事不同意,一群人里数钟繇德高望重,也数他反对态度最为强硬。
后来钟繇气急,当场卸了帽子,躲到日本一处房产度假去了。
一场董事会闹得不欢而散,裴良翰在办公室气的跳脚,却也是无可奈何,半数不同意,这一提案便无法落实。
前几天他刚来日本就备了礼物去服软,可钟繇避而不见。
裴良翰和丁明瑞最早到,两人见裴尚言进来,脸上的笑恰到好处。
“快来坐,尚言哥。”
丁明瑞端的是一派兄友弟恭。
裴尚言打量着他父亲,旧日说一不二,体体面面的裴董如今眼下乌青严重,强撑着憔悴,不知道的还以为患了什么隐疾。
裴尚言客气地跟两人打招呼,“爸,明瑞。”
他虽叫的礼貌,可一坐下便自顾自的喝起了茶,半点不提起今天的正事。
平时稳重的气质这会儿却有些摄人心魄的张狂。
裴良翰和丁明瑞交换了个眼神,恰好这时门被拉开,钟繇穿着中山装带着礼帽走了进来,比起裴良翰不知精神了多少。
裴尚言起身去扶他,“钟前辈,好久不见,您老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钟繇一见裴尚言顿时乐的开怀,“你这浑小子也是啊,和小时候一样嘴甜。”
裴尚言小时候经常被裴度怀带去公司,钟繇喜欢逗他,不让他叫爷爷,学着金庸小说里的称呼,让他叫前辈,这一叫就到了现在。
钟繇扶着裴尚言的胳膊落座,“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还是老喽。”
裴良翰接茬:“钟叔您精神矍铄,哪有半点老的迹象。”
钟繇笑声爽朗,只是不复刚才跟裴尚言说话时的热情。
“我还行,倒是良翰你啊,我瞧着有点疲惫。”
裴良翰只能应下,两人一来一回的说着,仿佛在董事会上争得面红耳赤的不是他们两人。
裴良翰当时被钟繇指着鼻子骂是裴家的不孝子孙,他面子上当然挂不住,一句老家伙憋着没骂出口,如今为了项目重新启动,他不得不赴万里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