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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我能见见你吗?

魏楠走了。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寂静。

靠椅上的男人阖着眸子,睫毛颤动之下,他伸出手倦惫地捏捏鼻梁。

“叩叩叩。”

门被敲响,助理拿着文件走进来。

“顾哥,明天有位患者的预约,您看……”

“让刘姐接手吧。”

男人声音不大,透着满满的疲态。

助理道了声“好”,便出去了。

房间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顾念辞拿出手机,调出今天的通讯列表。

上面“裴尚言”三个字明明不大,却让顾念辞觉得异常刺眼。

顾念辞回想着中午的那通略显古怪的电话。

裴尚言从头到尾只说了不到二十个字。

“顾念辞……”

他轻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发音清晰,像是把这三个字打烂了嚼碎了重新拼凑后缓慢吐出来,每个音节都塞满了震荡人心的情绪。

人虽未在身边,可顾念辞就是听出了些许克制的意味。

他有点琢磨不透:“有什么事吗?裴律。”

可那人却并未回答,停顿半晌后,突然哑声说:“我能见见你吗?”

“……”

顾念辞没回应,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到底还是对方先败下阵来。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叹息,轻到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像汽笛般悠长又似它喷薄而出的气团,飘渺地让人抓不住。

顾念辞心里无端涌起一股酸涩。

“裴律,时间差不多了,马上开庭,咱们……”

远处有人在和裴尚言说话,朦朦胧胧地,顾念辞依稀能听出来是在提醒裴尚言。

裴尚言含糊地应了声。

随即一声轻笑又至,是对顾念辞说的:“开个玩笑,休息会儿吧,我挂了。”

挂断的嘟嘟声萦绕耳畔,当时顾念辞只觉他在发神经,可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裴尚言那声叹息里藏着多少委屈和不甘。

他不知道一份保留了15年的爱是怎么存活下来的,换作是他,他可能一开始就不会把这颗心交出去。

他更想象不到那份爱里究竟掺着多少失望和坚守,被一次次击溃,又一次次卷土重来。

这太不公平了。

他替裴尚言想。

一场持续了15年的较量到底会以什么样的结果收场,他不知道,也不敢想,也没有人能保证。

两人在这场隐晦的纠缠里都受到了牵连,一方伤口淋漓的滴着血,一方满身狼狈的捂着心,能仓惶收场已是不错,更遑论谁是最大赢家。

凉风吹过,顾念辞裹紧了大衣,他离开了littoral,可出门的那一刻,又不知该去哪里。

古人向往闲庭信步,可顾念辞如今只能称得上信马由缰。

街边橱窗里亮起了灯,手工制作的棉雪花耸拉在门前,顾念辞移开视线,下一秒却又在立在路边的路牌上停留——北环路。

嘴能说谎话,可心却骗不了人,鼎铭就在附近,他心里那匹马到底还是带他来到了这里。

顾念辞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路标那么大,还是有人迷了路,心里亮起了红灯,怎么走都是在闯红灯。

他不禁思考起,到底他设定的红灯是什么,是当初界限分明的疏远,还是如今朦胧不清的牵连。

天色渐晚,鼎铭的办公楼里已经亮起了灯,可那扇打开的窗户里却迟迟未泄出光。

顾念辞仰头看着那四方的玻璃,小心翼翼的吐出一口气,怕被人看见似的,大衣口袋里的手指紧紧的与掌心的软肉交合,克制之下,气管似乎都痉挛着,试探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他止不住地思考,那个人在没在,自前天打完电话两人再没见过面,未曾说过一句话。

他克制不住地想知道这段关系会怎样终结,毕竟他真的不可原谅。

顾念辞不知在楼下站了多久,他看到那间办公室里终于开了灯。

带着熟悉的卡地亚的手臂从窗里伸出来,顾念辞慌张地挪到了一旁的法国梧桐下。

窗户被关上,顾念辞从稀疏的枝叉里望上去,他终于明白。

爱情之中没有赢家,无论你开始是否将心做赌注,豪赌结束,你总得被收走点什么。在这场错综复杂的纠葛里,从来只有两败俱伤和花开并蒂,能独善其身的,那不叫爱情,只能叫爱玩罢了。

从前在风月场上横冲直撞的男人如今只会束手束脚,这是第一次,他不敢踏进鼎铭,也不敢去见裴尚言。

站着的腿已经略有些麻意,干冷的冬天好似带着诅咒,律所此刻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下班。

顾念辞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一个个从远处的门里面走出来,他的心跳逐渐加速。

就像拿到了心爱手办的盲盒,拆封的前一刻,那种既期待又逃避的心理。

脑子里“下一个是不是他”的想法不断萦绕,憋在身体里不为人知的烦躁此刻也瑟缩着,与周遭的空气排斥后又融合。

下一秒,顾念辞转了身。

他突然不敢面对了。

回家吧,右右还在等他。

两个黯然神伤的生物抱团取暖,比一个人顾影自怜好太多。

朗风拎着背包敲开了裴尚言办公室的门,令一只手里拿着外套,吊儿郎当地跟个痞子似的。

“哥,你这屋里怎么一股咖啡味?”

朗风疑惑发问,他鼻子吸嗅着,像是一只追踪犬。

走至窗边将窗户开了一角,纸张翻动的频率随着灌进来的风愈加快速。

可沙发上坐着的人并未回答他。

朗风慢慢走近,却看到面前的人只是静静盯着桌上那一盆文竹,眼神波澜不惊,像是一尊长久而立的石雕。

朗风意料之中的摇了摇头,往常难见裴尚言发一次呆,可近几天这频率太高了,高到朗风以为裴尚言被人夺舍了。

朗风伏过身准备“叫醒”裴尚言,却被桌上一沓沾了浓重咖啡味的资料熏的上了头。

他咋咋嘴,干脆来到桌子对面,翘起兰花指将那沓早已看不清字迹的纸张捏起。

上面咖色扑了绝大多数部分,随着朗风的动作朝下滴着水,裴尚言签字的部分字迹隐隐约约,字尾铿锵划过,堪堪将纸划破,可见某人写字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不是……”

“哥,你这这几天魔怔啦?”

朗风深吸一口气,死活想不通这人这几天立得是个什么人设。

忧郁青年还是彷徨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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