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你就不怕我再跑了?
裴尚言无法评判值不值得,他只是跟随本能追逐着他的身影,值不值得已经将这件事上升为一种目的。
可裴尚言并不把它当作目的,如果他仍然挽留不住,那就放他走,自己继续远远的跟着。
顾念辞觉得自己的心口已经震颤到麻木了,他曾听过许多比这更高明的情话,可却都如附耳轻风,声音落了便就此止息,掀不起半点波澜。
可今晚,顾念辞想,或许这句话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
“不是所有的爱都是一定要有回馈的。”沉沉的声音自身前响起,毛茸茸的脑袋移到了肩窝,“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需要有负担。”
“但同样,你也没有替我终止的权利。”
身上的重量一瞬间撤离,裴尚言抬起头,眼神固执的锁着顾念辞,这一眼像是望进了他的心里。
顾念辞庆幸自己这一刻还坐在椅子上,脚绵软一片,他指尖颤抖,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只能任它自然下垂。
两人的鼻尖近到几乎要贴到一起,这本是一个很适合接吻的姿势,可偏偏两人眼里干净的分毫不染,呼吸相斥,温热相接,一切是纯粹而圣洁。
“你考虑了很多,已知的未知的,现实的不现实的,可独独没有将我对你的感情包含在内,你对我没有信心。”他想将自己的喜欢尽数坦白,却不得要领,只能用这最冗杂也最简练的语言,讲出真心。
“我想让你明白,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新鲜感更不是因为挑战欲,我想和你一起规划未来,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含不得半点虚情假意,也容不得三分热度。”
顾念辞知道他在跟自己剖白他的所思所想,这么真诚的爱他无力抵挡,却也不知如何接受。
他烂了太久,骨骼零零散散的被堆在角落里,落雨下雪,无人问津。
如今却有人将他的肢体重新拼凑,告诉他,没关系,还有我爱你。
没关系,还有人爱我。
是这样吗?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裴尚言。”他终于说了一句话,可声音是那么轻,裴尚言好像看到了一个将头埋在膝头抽咽的少年,小心翼翼,连哭也不敢惊动任何人。
“和我在一起……你会很累。”
他没有安全感,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只会惊扰别人,说话有时很刻薄,却感觉不到已经伤了人,他很挑剔,敏感又自卑,会莫名其妙情绪低落,也很会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营造的假面,而假面之后,是一个残缺不全的丑恶灵魂。
似乎听不太清自己的声音,目光难以聚焦,顾念辞再次涩哑开口:“曾经我以为你和他们都一样,目的不纯,等着看我笑话……”
他低笑着摇着头,声音里含着自嘲:“是我错了,我根本没理由怀疑你,我只是在无止境的自我怀疑。”
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人爱,是否真的有人在乎,怀疑自己配不配的上这些爱,是否值得别人付出真心……
久而久之,这种名为不安和自馁的自我贬低处处渗透,最终演变为一场名为伪装的滑稽悲剧。
小丑笑着死在了舞台上,面具被摔碎,那双始终上扬的带笑眼睛,流出的是泪。
温暖的手掌托住了顾念辞的脸,裴尚言神情虔诚而认真:“不,只有我知道你有多好。”
曾经那个生活在极寒中却给别人带来温暖的少年,即便长大了,那些美好也从未改变。
裴尚言从不觉得追赶他会成为疲累的来源,他这一辈子冷心冷情,不讨人欢喜也不知如何去爱,或许只有在顾念辞面前,他才会觉得自己活着,才会觉得胸腔里那颗心脏是在温热地跳动的。
顾念辞不是沉痛的枷锁,而是生机的起源。
他将额头抵上顾念辞的,见人并未排斥,连手也克制不住的放在了他的头发上:“忘了告诉你,我九岁的时候做过一份心理测评,医生说我脾性冷淡。”
裴尚言低声哼笑着,像是在说一场毫不关己的陈年往事:“说我不会表达爱,也很难学会爱。”
事实也的确如此,别人他根本不会耗费半点精力,唯一一个他喜欢的人,他也在用最拙劣最蠢笨的方法慢慢靠近,直到现在才会笨拙的诉说心中所想。
可寥寥几句根本概括不清,那如山般的感情又怎么会一句话就说尽呢?
“但是我很庆幸,顾念辞,我能遇到你。”
“我向你走来的每一步,力气和胆量,都是你给的。”
顾念辞笑了,没有声音,只是轻轻勾着唇角,裴尚言的勇敢归功到他身上,那自己是不是也要更勇敢一点?
手机不适时的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一刻的旖旎气氛。
裴尚言蹙眉去看,是自己的……
他松开顾念辞,笑笑:“我想尽快向顾医生要个答案,希望不要等太久。”
裴尚言起身去一旁的椅子上拿手机。
而顾念辞则尽力去平复此刻的心情,
远处的屏风换了,不是上次他来时,栖梧厅的那扇白鹤,而是连绵不绝的山,颜色赋的有些暗,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人形影子,画面到此结束,留足了悬念。
谁也不知道这人所走的方向是坦途大道,还是继续蜿蜒向荒山深处的羊肠小路。
“好的,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明天一定去取。”
裴尚言略显抱歉的声音响起,对方的一番教育让他感觉到久违的被管束感。
裴尚言挂了电话,跟顾念辞解释:“交警队打来的,我的车……”他停顿一秒,稍后继续说,“我明天去取。”
顾念辞忍着笑,轻轻的“嗯”了声。
这顿饭吃到尾声,他们干了很多事,可只有最开始来填饱肚子的这个目的,现在看来才是最无足轻重的。
顾念辞觉得裴尚言是真会盘算,来找他那会儿不说,在车上也不说,偏偏酒足饭饱了以后,将心里那点东西一并借着醉酒之意抖出来。
他挑眉看向迎光站着的男人,语气轻快:“这是你计划好的吗?”
“什么?”裴尚言有些不解,他拉开椅子,又一次面对面坐在了顾念辞身前。
“在这里把一切都说清楚。”
裴尚言闻言笑了,坚毅锋利的轮廓变得柔和,少见的有些局促:“不是,我只是,忍不住了。”
顾念辞一愣,轻笑道:“你就不怕我找个去洗手间的由头,再跑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顾医生不会。”
他如此成竹在胸的样子,让顾念辞忽然还是有种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错觉。
让自己放松警惕,心理防线还没搭筑之际,突然给出重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