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贵宾房

夜幕降临，灯火阑珊，七河镇爱购超市前，有艺术团体在演出，他们向围观的人群，推销洗发水产品。

爱购超市旁边的九龙山酒店，大厅有老人做寿酒，热闹非凡。今晚生意火爆，所有的桌位基本已坐满，张伟把九龙山包厢安排给了罗老板。

监理处此次来了四个人，即监理处周处长，安全专监柳工，桥梁路面专监梁工，还有测量专监向工。项目部来了罗老板，总工姜山，测量工程师泰阳。

坐了半个小时才上菜，这半个小时里，大家乱聊了蛮多。监理处的人都很健谈，幽默的语句，博得一阵阵欢笑，其中，周处长表现得最活跃。作为这桌最大官的周处长，成为罗老板重点关注对象，吃什么喝什么都要先问他。

不错，领导的威风就是身份赋予的，身份越高威风越大。一个普通老百姓，哪来的威风。

这一餐饭吃了二个小时左右，茅台酒喝掉四瓶，十多个硬菜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句话，搞工地的人真能吃。感情深一口闷，酒就是这么灌多的。

所有人都敬了周处长的酒，项目部所有的人员都敬了监理处所有人员的酒，下级敬上级的酒，下属敬领导的酒，这就是酒文化媚俗的表现。

好在大家都没有喝醉，为的是等下去KtV快乐摇摆。

张伟安排一间666的贵宾房，空间宽敞，装修欧式风格，大家走到里面，有一种骄傲的感觉。梁工发出了一声怪叫，其余的人跟着怪叫，房间就被大家的喊声抬了起来。

无处遁形的激情，往往需要在这样的场合里进行宣泄。激情憋在心里，情绪的炉膛终究有一天承载不了，泄压是一个成熟的人必备技能。

毫无疑问，KtV是一个理想的泄压场所，这个隐蔽的空间，可以呐喊，可以纵情的闹，可以不加掩饰的表达…

起初，房间里没有女人，男人们各唱各的。

泰阳来了一首周华健的《朋友》，赢得了不少掌声。他没唱歌的时候，静静地呆在角落，有时从桌子上拿几块点心吃，有时想起很会唱歌的夏芳，以前的某个时间，在另外一个房间，泰阳听夏芳唱过，唱得比原唱好。

高手在民间。

泰阳觉得，心里有了爱的人，他的心里就装不下恨；他听过最美的歌唱，他的耳朵就容不下破音。

这房间里所有唱歌的人，都比不上夏芳。周处长唱的《慢慢》，罗老板唱的《霸王别姬》，梁工唱的《练习》…

他们都不叫真正意义上的唱歌，称作宣泄压力还差不多。他们的压力来自于工作，有工作的地方就有压力，人生的常态就是背负压力前行。

监理处和项目部的工作内容虽然不同，但两者都面临同样的工作压力。而有时候，领导的压力大于下属，因为责任越大压力就越大。周处长表面上风风光光，其实他承受的压力并不少，不知不觉中，他向罗老板开始讲内心话和难言之隐。

“业主并没有放权给我们，什么事都要通过他们。”“业主来工地，从不通知我们。”“业主有时站在施工单位一边，不维护我们的意见。我们在业主眼里，什么都不是。”

……

罗老板认真的听着，不停的点头，待周处长换气的时候，给他倒上一杯茶，丝毫没有展露耻笑的意思。

大家唱了一会，房里的气氛不火不热。

周处长贴在罗老板的耳边说：“叫两个妹子过来。”上级对下级的讲话方式喜欢用命令语气。

“没问题。一定要保证周处长和兄弟们玩开心”

罗老板说完，朝门外走去，喊了招待员过来，把周处长的要求跟他说了，不一会，两位穿着黑色职业短装的美女走进了贵宾房。

罗老板直接把一位美女引荐给周处长：“美女，陪陪我们周处。”美女心领神会，挨着周处长坐了下来。

“领导，我是18号，很高兴为您服务…”周处长的荷尔蒙飙升很快，他也听不清她的话，心思全放在如何动手上。

毕竟是领导，见过大场面，这种应酬场景，他还是能驾驭的。他把美女拉进怀里，亲了几下，摸了几下，接过罗老板递来的话筒唱起了歌。

周处长不搂美女的时候，就把罗老板叫到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醉醺醺的说：“你是我兄弟，现在关起门来讲，有些东西，我可以跟你说，但绝对不能对外人这样说。”

“比如，梁板钢筋保护层规范要求6个厘米，你们是4个厘米，按规范你们必须返工，可最后也没有让你们返工，为什么，关起门来说因为你我是兄弟。”

“我们是兄弟，知道你这个工程耽误了太多时间赚不了钱，知道要你返工会承受一笔不少的损失，打心眼里，我们也希望兄弟能赚到钱。”

……

泰阳在一旁看着周处长和罗老板称兄道弟的热闹场面，很有感触，这个世界上的人心就这样，酒一喝，女人一安排，感情就上头，把谁都看做朋友，为了兄弟而放弃做事的原则性做人的基本操持。

酒场如战场，人心之战，你掏心掏肺，可对方虚情假意尽是利用。

泰阳觉得，此时的周处长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威严，在称兄道弟的和和气气里迷失了职业道德和本位思想，内心里充满了江湖气，如同一个混迹于社会的人，以感情为重，不以规则为重。

腐败从应酬开始，这说法一点都不为过。我们很多人迷失在酒桌上，几杯酒入肚，增了江湖义气，少了正气，把有身份冲突的人当朋友，空置监管和约束，开脱罪责，放任自流，当人感情用事时，腐败就打开了大门。

在贵宾房，大家又疯疯癫癫的玩了二个小时。走出酒店大门，艺术团体演出早已散场，爱狗超市大门已紧锁，唯有七河镇主街上的夜宵店里，人影绰绰，热闹犹在。

上车之前，罗老板问周处长：“要不要吃点夜宵回去？”

“不吃了，晚上吃得太好，还没消化。”

“那去七河足浴店洗脚按摩？放松放松。”

“太晚了，下次。”

“悉听尊便，那咱们就回去了。”

罗老板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周处躬身而入，其它人员也跟着入内。

姜山和泰阳在另外一个车，跟在罗老板的奔驰车后，一路往飞翔监理处所在方向驶去。

在车内，泰阳接到了夏芳发来的微信。

“睡了吗？”

他想起陈总那天对他的忠告，抹掉了内心刚涌起的柔情。“睡了。”

这是自相矛盾：既然睡了，怎么还能发信息。

“你最近怎么不理我了，既不来牌馆玩，也不回我信息，故意躲着我似的。”

他看了一眼，不回复。

“明天下了班后来我家吃饭，好吗？我有话对你说。”她猜想他在看，等了一会儿继续发微信。

他看着车窗外撤退的零零星星的灯火，感觉自己的心也在撤退，退到了离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的地方。

“我真受不了你突然的冷淡，明天下午，我会一直在家里等你，晚安！”

人世间的苦都因痴情而来，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只有他伤害别人的份，很少有人能伤害到他；相反，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没有伤害别人的份，大部分人能伤害到他。

泰阳偏偏做不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即使他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但是他内心早已暗流涌动。

他回忆着那晚在她家里聚餐时她说的话：“姜山说的没错，我是看上你，不然怎么会请你来我家吃饭，不然怎么会陪你去吃夜宵，不然怎么会陪你喝酒，不然怎么会改变去县城的决定…，都是过来人，有什么难为情的。”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对朋友很好的人，真的。我没有理由拒绝和你做朋友。”

他冷漠的内心挣扎了几下，难道不能和她做很好的朋友吗？在这个世界上，两颗孤独的受伤的心需要相互取暖和依偎。

明天下班后，是不是该听听她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