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
送严妗回去后，张明礼洗完澡侧卧在床上。
透过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悬挂，皎洁无瑕。他目光冷漠投向月亮，而月光柔和照在他的脸上。
“礼子，睡了吗。”门外传来欧阳三闷闷的声音。
张明礼回过神，捏了捏鼻梁坐了起来：“没有。”
欧阳三将门开了个缝，探出了个脑袋：“不介意我进来吧？”
“介意，赶紧滚。”
“诶呀～零零后不要那么叛逆嘛~”欧阳三当作没听到，蹭的一下钻进张明礼的被窝，“我有点话想听听你的想法，你不说我睡不着。”
张明礼很嫌弃，但还是给他让了点位置。
“如果问我是不是喜欢谁，还请你免开尊口。”张明礼把枕头立起来，借势靠在上面。
谁知欧阳三只是了然的神秘一笑。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不打自招。就算不是爱肯定也有一点点动心吧？”
“没有。”张明礼冷漠道。
“可是我还没说是谁呢？”欧阳三又嘿嘿一笑，满脸“我已看透一切”的表情。
而且欧阳三充分怀疑张明礼根本没有“喜欢”这种概念。
“……”行，不和学文的抖机灵，张明礼沉默的又将枕头平放下来，一脸“生人勿扰”的躺下。
“喜不喜欢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是京城的人，是张明故的青梅竹马。你知道后果的吧？”
“其实别的都还好，我比较担心你们见面，或者说——你总有一天要回去的，你家留下来的公司张明舒一人撑不住的。”
“待到那时，你打算如何自处？”
“……”张明礼背对着他，欧阳三看不到他的表情，少年整个人都浸在月光里，整个房间静谧安详，就这样，两人无言良久。
就在欧阳三以为张明礼睡着的时候，就听他轻声说：“我不去。”
“什么？”欧阳三已经要起身离开了，没头没脑的听见三个字，脑子没转过来。
张明礼缓慢的坐起来，叹气轻轻的揉着自己的头发：“我说我不去，京城。”
“为什么？”
张明礼看着他。
他眸光闪烁，并不坚定，很像是孩子气发作偶尔说的胡话一样，只是他的脸又冷的掉冰，欧阳三也不明白他说这句话内心的想法。
张明礼毋自轻笑一声，“发生了这种事情……”
距离那把握不住命般的经历，已经过去十年了，准确来说，是十一年。偶尔半梦半醒时，以为自己还在那病床上，眼睛重到睁不开，那如火烤般的疼痛，以及差点离开自己的母亲。
如今旧案翻开，依然如大火一般灼热，独自寻找，剩下来的东西，像被烧掉的煤灰，怎么也清洗不掉了。
京城张家。
家主张老爷子年轻时是当时京城前三的大财阀，后娶古武世家李氏女为妻，又过数十载家族长盛不衰，两个儿子也优秀异常。又过十多年，家中小辈名为明舒、明礼、明故呱呱落地，将张家的强盛推之最高峰。
明舒明故出自张大，而明礼父母为家中老二。明舒明礼作为姐姐哥哥异常聪慧，明舒继承老爷子商业头脑，天生对权谋无师自通，而明礼则天赋异禀，学习能力超强。
至于明故……
次子从生下来就是个泼猴玩意，顽劣不堪，后张奶奶带在身边学习古武，才堪堪稳住此子心神。
长辈身体硬朗，孩子聪慧可爱，有这样的家庭，怎么过都是开心的。
可是，问题就出现在这两个儿子身上。
金钱、权利。
谁都不愿意将来要比对方低一头，他们一方把握着张明舒，一方带着张明礼，暗自斗上了劲。
在张老爷子眼里，这都是小打小闹。有野心是对的，只要不出格，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可是，一生顺遂的老爷子不知道，一旦出了格，便没有机会挽回了。
谎言，毒药。
脚步，双眼。
不致死，但鬼使神差被孩童喝了，过程被自己亲女儿看见。
男孩一脚踏入鬼门关，女孩内心煎熬，最后哭着告发了父亲。
他们当作人质的孩子，最后双双离他们远去。
老大万念俱灰却恨意难消，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半夜凌晨，用母亲亲手给二人缝的拳带勒死了自己曾经最为亲密的同胞弟弟，后跳楼结束了自己本该灿烂的一生。
张家噩耗接连，荒诞搞笑。老爷子再也承受不住，一病不起，没过几天，也…
这件事情没有人善后，京城很快就传开了，张家迅速衰败，很快就要分崩离析，是年仅十六的张明舒撑住了它，接并了它，吞下了它。
再回过头来，突然发现明礼母子二人不见了。
仅留下一张字条。
从此张家再也没有明字辈的孩子，接手人名为张舒，家中仅有一个弟弟，张故。
——
“我……”张明礼抽了抽嘴角，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低落，自嘲道，“他们一个是公司法人，一个是古武传承，我灰头土脸的，配不上。”
“……”欧阳三第一次听他说这样消极的话，他睁大了眼，吃惊极了。
“你在说什么啊？”欧阳三震惊的站在原地，“你是常叔的关门弟子，是s大预科班学生，你是中考状元，你是…你是东城一哥啊！”
“……”张明礼看着他，一言不发，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是，对，这些名头确实比不上你刚刚说的那两个，但是你来东城是独自一人从零开始啊？张明礼，你真的很优秀了，你已经很厉害了……”
“别说了，欧阳三。别说了。”张明礼打断他，平静道，“如果命运安排我们相见，我无话可说。”
“但至少，我不会主动。”
“在我还没有找到拿得出手的东西之前。”
——
距离新的一年正式进入倒计时，学生们有的开始穿起了厚棉服，而严妗近期发现，张明礼身上的冷香味好像变了。
变得更甜了些，闻着暖暖的。
他居然会根据天气变化改变香水使用吗？严妗心里思衬。
校考奥数成绩下来，张明礼破天荒认真写了，不出意外拿了第一，严妗还是第二。
“咳咳，大家好，欢迎来到——承为小报tv版，我是主持人，陈岁。”
“我们收到群众投稿，终日低调的高二十一班张明礼同学，在近期的奥数赛上大放光彩一举夺魁，我们受邀来采访一下，看看现在大…张明礼同学心情如何。”
“什么？采访？采访谁？是采访丰宝吗？”突然一个大头挤入镜头，“哈哈，大家好，我是人见人爱的十一班团宠梁丰～嗷！！”
嗷的一声，梁丰就被拖出了镜头外，主持人陈岁微笑：“刚刚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而背景音里的梁丰夸张大喊：“让我再说两句啊！！！”
陈岁继续微笑：“让我们进入高二十一班看看张明礼同学在干什么吧？”
“喂！！！丰宝还有话说啊！！”
“死一边去，采访大哥的！”
“大家有所不知，我们论坛票选的承为校花校草不仅在一个班，而且还是同桌哦！本次奥数比赛他们一个第一一个第二，真是强强联手近朱者赤同性相吸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呢！”
拍摄的人：“后面两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陈岁笑的更加和善：“跟着我的镜头，来探索一下大佬们成功的秘诀吧！”
“呀，捕获到一只野生的严妗同学！严妗同学，下午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虽然我们上节课才见过…”严妗诚实道。
主持人陈岁，高二十一班的学生。
“…哈哈真的吗？”陈岁装失忆，“严妗同学，众所周知你是高二转学来的，但是一出现就霸占了论坛各大榜单，如同颜值榜，成绩榜，还有《你最想和承为里的谁做朋友》榜，大家都很关心你，所以我们这里截取了几个网友问题，你方便为大家解答一下吗？”
“……真的有这个榜单吗？”大家心里不约而同的浮现这个问题。
“好的。”严妗单手扶头道。
“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校花和校草到哪一步了？”
说完，陈岁目光灼灼的看着严妗，别说是陈岁，就连周围的大家都安静了一点。
“……”严妗很想吐槽，这问题是不是你自己想问的，但她忍住了，道，“仅仅是同桌而已。”
陈岁神色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一下。
这问题就是你自己问的吧！
“第二个问题：张明礼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严妗又无语了一阵。
这真的是“关心我”而问出来的问题吗。
“我喜欢喜欢我的。”严妗沉寂一会，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诶呀……”众人本聚精会神的等她的答案，这种问题一般不就只会回答是或不是吗，被严妗钻了空子大家显然都很泄气。
“诶等一下！”有人一拍手，“这还不好办？”
只要知道张明礼喜不喜欢严妗不就行了？
此时，张明礼抱着杯子从门口走进来，见班级气氛活跃的不行，他有点好奇：“发生什么了？”
众人刷的一声，目光全部聚集在张明礼身上，然后跟随着看他走回座位，笑的非常同步。
而此时，摄影师已经把拍摄的相机收了起来，打算后期给它p上“非正常拍摄”。
不得不再重申一遍，张明礼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若无其事的坐下来，把手中的杯子递给严妗，然后再十分平淡的问：“怎么了吗？”
这动作他做的非常顺手，感觉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礼礼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梁丰终于被松了绑，冲到张明礼跟前，含羞带怯的说。
“……”
“礼礼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呀。”
“……”张明礼显然是被恶心到了，因为梁丰像水蛇一样扭扭捏捏的接近，把他逼的往严妗处靠了点，“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梁丰见有戏：“那是梅子这样的吗？”
“……”
见张明礼不答，众人也不催，就等着他说话，此等气氛下，就连他身后的严妗，也有点期待了。
“啊？”严妗被自己的期待之心吓了一跳，而众人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张明礼回头看她。
“哈哈…我刚刚被水烫了，被水烫了…你们不是问学习方面的问题吗？大家果然还是对学习比较感兴趣吧？”
说完，饶是严妗自己，都在心里回答了一个大大的——并不是。
“刚刚大哥给梅子打水。”
“对呀，还每天买早饭。”
“还同时上下学。”
后围的人小声的交流着，这时大家突然心照不宣——其实答案不需要问了，他们已经确定了。
他们！绝对！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