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熟人(一)
“陛下,敏之既然在‘卫岗乡’向谢县子请教军务,何不差遣谢县子去?”武媚很注意自己说话的方式,以贺兰敏之为由,引出派谢岩前去的建议,毕竟她初登皇后之位,还不想给人落下一个动不动过问政事的印象。
“朕亦有想过,然‘新商税’刚刚实施,此事重大,不可有误,尚需其坐镇乡里,轻易不可离开。”
武媚早就猜到李治不会同意,否则以李治对谢岩的信任,不可能想不到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定是有某种原因造成无法成行,自己先提出,被否决后,再提出另外一个人,那么就不会显得太过聪明了。
“陛下,不知冯县男如何?”武媚看似非常随意地道:“他们师出同门,所学虽有差异,料也不会相差太多。”
“冯——宝!”李治轻轻念了一声,跟着状若有思地抬了一下头,然后说道:“朕的确忘了冯卿家,只是……”李治犹豫了一下,又道:“素闻冯卿家颇为玩世不恭,如此紧要之事,可行否?”
武媚道:“冯县男之为人,或许是误传,其年前曾有拜见母亲,据母亲说,此人才学出众,谈吐虽有些与众不同,却是无伤大雅,称得上是朝中才俊。”
李治微微颔首,道:“冯县男之才,朕有所闻,只是其人闲散成性,委予重任朕实在有些不放心。况且,若下诏强行委任,也恐其不尽力而为。”
武媚道:“陛下若担心冯县男不尽力,妾身倒有一法,或可令其竭尽全力,不敢懈怠。”
“哦——”李治大感兴趣,道:“媚娘且说来听听。”
武媚随即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好!甚好!”李治听完之后,赞道:“媚娘的主意果然绝妙,冯卿家想不尽力都无可能,此事就按媚娘说的办。”
当皇帝和皇后算计一个人的时候,恐怕任何一个人都是无力反抗的,哪怕通晓后世千年的冯宝。
“卫岗乡”里,冯宝依旧跟无事人一样,每天吃喝玩乐,而且更爽的是,贺兰兄妹还不用自己陪着。
自贺兰敏之听过“军事课”后,尤其是谢岩讲述的霍去病战例,更加令其认为,好男儿就应当去战场上走一遭,因此,他几乎天天待在学堂里,要么听军事方面的课业,要么向许恢请教;而贺兰敏月却在罗兰的陪同下,是哪里好玩去哪里,哪里新鲜去哪里,且生性开朗的她,很快和经常出入“佩兮阁”的许多富家女认识,如此一来,可去的地方就更多了……
乡里依旧繁华如斯,受到“新商税”真正影响的是酒坊、“香水作坊”等,只不过那些多是冯宝或者学堂名下的产业,对于普通商户影响有限,对百姓影响更小,随着“大小集市”的陆续开业,百姓们最后一次抱怨也烟消云散,一切又回到了过去。
转眼快到四月,一支由两辆马车,二十余名武士组成的队伍,进入了“卫岗乡”境内。
“卫岗乡”没有城门,自然也没有守门军卒,但是流动的“巡逻队”却在官道上发现并且盘问了这支队伍,比较奇怪的是,队伍里拿出的竟然是“中书省”签发的文书,因为手续齐全,“巡逻队”当然不再过问,任由他们离去。
“皇家卫岗学堂”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看似没有人守卫,但是普通人想要进入,那是非常困难,尤其是在上课期间,进去找人或者办事,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陈吾七是贺兰敏之的亲随,此时此刻守在进入学堂的大道入口处,时不时的向学堂方向张望一下,偶尔抬头看下天色,心里计算着时辰……同时不断地暗自说道:“怎么还没出来啊!”
学堂里,不只有学生和先生,还有很多干杂活的人,比如管理宿舍的、打扫卫生的、做饭的等等,他们进出学堂很方便,所以他们会在闲下时,来到大道口,替人往里面带口信以得到一些赏钱,而且只能是旁听生,真正的学生他们倒也不敢就是。
陈吾七是花钱找了人往里面带口信,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贺兰敏之并没有认为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一直等到课程结束,方才信步走出学堂。
“少郎君啊,怎么才出来?”
贺兰敏之见陈吾七满脸焦急的神态,不免奇怪地问道:“有何急事如此慌张?”
陈吾七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在左右,便压低声音道:“宫里来人了,还是王公公亲自来的。”
“哪个王公公?”贺兰敏之尽管猜到,还是多问一下。
“是娘娘身边的王公公。”
贺兰敏之见过王福来很多次,知道他是娘娘身边最重要的宦官,如今亲自前来,那必定是有要事,那就不怪陈吾七刚才着急上火,连礼数都不顾地问自己了。
“可有备车?”贺兰敏之问。
“小的备下车马,就在停放处。”
贺兰敏之二话不说,快步向位于官道南面而去,毫无疑问,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了,应该尽快见到王福来才对。
马车行驶得很快,没用多少功夫即到达贺兰敏之居住的宅院,刚一下马车,他便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自家门前的护卫全部换了人?
好在陈吾七第一时间小声禀报道:“都是随王公公来的宫中侍卫。”说完即快步上前对守卫侍卫道:“吾家少郎君回府,还请诸位让一让。”
侍卫们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问,而是往两边移动了一下以让开道路,任由贺兰敏之径直走进府中。
书房内,王福来坐在椅子上面闭目养神,他可不介意贺兰敏之何时回来?差不多六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得到离开“长安”的机会,且还是来到“卫岗乡”,他觉得如果不好好享受一下,简直太对不起自己了,尤其是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更当如此。
“有脚步声。”王福来心里说着,同时睁开了双眼,紧跟着他就看到贺兰敏之快步走了进来。
“不知王公公到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贺兰敏之虽然是皇后的侄子,可是对眼前这位姑母身边的得力亲信,那还是丝毫不敢怠慢,一见面即率先施礼言道。
“少郎君言重了,咱家也是刚到。”王福来倒也不托大,起身还礼,而后道:“听说少郎君去了学堂?”
“不错,正是。”贺兰敏之一面请王福来坐下叙话,一面挥手示意下人们退下,最后亲自给王福来倒满热茶,这才落座说道:“敏之才疏学浅,不多学些不成啊。”
王福来微微一笑,未再说话,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再放下道:“娘娘让咱家问一句,少郎君可是还要去军前?”
“姑母同意了?”贺兰敏之眼睛一亮,急问道。
“娘娘未曾明说,咱家可不敢妄议,不知少郎君让咱家如何回复?”王福来又问道。
贺兰敏之道:“请王公公代为禀告姑母,敏之从军为国之心,不曾有变。”
王福来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下来。
“不知王公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若有敏之可效力之处,还请直说。”贺兰敏之才不相信王福来只是为了问自己一句话前来,故而问道。
“咱家确有要事需要少郎君相助。”王福来也无意隐瞒,直接说道:“咱家想让少郎君在府中举办一场酒宴,不知可否?”
贺兰敏之大为不解地看了看王福来,说道:“王公公说笑不成,此等小事,何需相问,公公一句话,敏之岂有不从之理?”
“酒宴自然是小事,然咱家有个要求,少郎君务必要办到。”
贺兰敏之道:“公公请说。”
王福来道:“酒宴务必请冯县男出席,且,必须邀请冯县男的至交好友一同前来,人数以十人为宜,不知少郎君可否做的到?”
贺兰敏之简直搞不懂,这算是什么要求?请冯宝也就罢了,还要请冯宝的好友,可哪些人是冯宝的好友,自己又从何而知啊?
“王公公,此事……”
贺兰敏之本想斟酌一下话语再说,却不料王福来忽然开口道:“少郎君,实不相瞒,此事乃陛下口谕,万不可出半点差错。至于冯县男的至交,不论何人,不论用何法子,务必请到府上即可,此事办成,即是大功一件,相信有助于少郎君从军之事。”
贺兰敏之完全蒙了,他做梦也想不出,这会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且听王福来的口气,不仅推脱不得,还必须得办成、办好才可以,否则自己从军博军功的想法,估计就得彻底泡汤了。然,这到底为什么呢?贺兰敏之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王福来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谢岩的名字一次,可见此事与谢岩无关,但是请冯宝而不请谢岩,似乎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当贺兰敏之将此疑问提出后,王福来道:“谢县子自然要请,只不过不算在冯县男好友之列罢了。”
贺兰敏之这次算是弄懂了酒宴的客人到底是什么人了,其实就是冯宝以及他个人的至交好友,而且其中有些人可能还不能算,比如谢岩,那么,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恐怕除了王福来,再无人知道了,至于为何办此酒宴,更是没法知道了,总之就是一句话,照着王福来的意思去做,谁让他是“奉陛下口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