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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你究竟是谁?

冬去春来。

依然寒冷。

冯宝第一次走进“宝庄乡”官衙。

此处由常远找人设计,糅合“卫岗乡官衙”与其他衙门风格,独树一帜,别有不同。

整体呈菱形,南北窄,东西宽,共有四个门进出,分左右两大区域。

东侧向官道,属公事区,西侧为库房、食堂等配套,使用功能上,基本不同任何一个衙门。

冯宝不大喜欢乡长王德俭,所以让人将自己的“公事房”安排远些,尽量少碰面为好。

然作为上官,又是头一次进入官衙,王德俭总要来拜会才是。

两个没好感的人坐在一起,看似谈笑风生,实则所言毫无内容,只有官场上的相互吹捧……

幸耗时不长,王德俭离去。

只不过,热茶尚未喝上两口,亲兵来报:“李督学前来拜访。”

“有请!”冯宝说话间,起身静候。

李督学?当然是刚刚出任“大唐精英学院”督学一职的李义府!

在冯宝策划,贺兰敏之助推下,武皇后终于向皇帝进言,称:“煌煌天朝,一座学堂怎可全纳英才而教?‘精英学堂’招勋贵、富户子侄,授学传道,从中遴选可用之才,为安邦之事,当官办为宜,况冯卿家素有异想,学堂终有所出,朝廷怎可无视?”

这最后一句话,还真是说进李治心里!

“皇家卫岗学堂”办学十年,弄出“火药”这种国之利器,与谢岩师出同门的冯宝,天知道能倒腾出什么来,万一也搞出一个类似东西,哪能不受朝廷掌控?未知不可预料的,神秘而又不可掌握的,对于帝王来说,最为可怖!

只是“皇家”名头给过了,再用不合时宜,故李治虽有意,却也没表态。

武皇后太了解自己皇帝夫君了,再度进言:“皇家学堂乃天子门生,名归‘内府’,朝廷多有微词,此番借机归庙堂之内,悠悠众口闭也。”

李治想想也是,“皇家卫岗学堂”多年替“内府”捞足了钱财,朝廷很多次有人上书请奏,要求将学堂纳入“礼部”,只是自己不曾理会罢了,但事情就是这样,听的多了自然觉得烦,现在给“礼部”一个相似学堂,大臣们当然也就没话说了。

于是,在开学前夕,皇帝诏令天下:“‘卫岗县侯’冯宝进献‘精英学堂’,朝廷纳之,更名‘大唐精英学院’,‘广平县侯’李义府领‘检校礼部尚书’衔,任‘督学’,主学院常事……”

就这么着,“精英学堂”民办变成官办,而李义府又一次走进大唐朝廷。

大臣们都知道,李义府当初辞官,并非失了圣眷,而是其人品卑劣,皇帝再次起用,本不出意外,然任职“督学”,倒是很多人想不明白。

“督学”看似官高品贵,终无实权,在多数朝臣眼中,属“闲职”,即便有些人意识到未来变数,但起码在当下,难以反驳阻止。

李义府新官上任,正欣喜时,却突然接到“礼部”正式行文,询问“精英学院”应年缴几何?

到了这个时候,李义府方才想起,“皇家学堂”那可是每年都有呈献“内府”数十万贯,“礼部”视此为常例,发文相问,实属平常。

可李义府哪知道该给多少钱?更何况,他压根儿也想不到钱从何来?正想着找冯宝,听说人来到乡里官衙,便火急火燎赶来,讨要对策。

冯宝也没想到此事,他记忆中,学校不是公司,哪来产出?至于“皇家卫岗学堂”,那是特殊时期产物,再者,皇帝给了“皇家”头衔,每年缴纳的钱财,既是“保护费”,也相当于“皇家”头衔使用费,而且,“皇家学堂”先生们如今领俸禄,一应开支来自“户部”,皆大唐正式官员。“礼部”什么都不了解就来要钱,哪来如此好事!

他随即整理一下思路,再考虑一番说辞,最后告诉李义府:“学堂实质无所出,进献陛下钱财乃各家作坊分润,非学堂自身。此事昔年可为,今不可为也,学堂凡有新物件、新事物,皆有商贾瞩目,或出钱、或以礼待之学子,故吾等已无可能全部掌控,需商谈方有后续……”紧跟着,冯宝以“冶铁作坊”为例,向李义府说明“格物之道”每一次的进步,才是作坊产量和质量提高的最根本原因,而这些进步,来自于学堂,所以,学堂才会有作坊份子,才有分润。

唐人没有“科技”概念,更加不知道工程师和科学家的价值,他们心中“读书人”基本专指诗词歌赋写的好,能够引经据典,长篇大论,直到“皇家卫岗学堂”出现,注重算学、格物等,一大批新东西出现后,他们才忽然意识到,“学问”,或许还有另外一种体现方式。

当谢岩带着石子在皇宫大内,展现“火药”无以伦比威慑力时,那惊天一爆,不仅震慑蛮夷番邦,更震踏了大唐君臣对于“人才”、“学问”的过往认知,也正是在这个大背景下,“密案司”成立,正视以往不屑一顾的“匠人”,开始真正注重“有所长”之人。

当新颜料、新式家具、新的“冶铁工艺”出现且展现出巨大价值时候,商贾们最先嗅到机会,纷纷用各种方式拉拢学子,但凡精于算学、格物的,差不多都有商号、作坊在背后以钱财支撑各种验证,如此情形下,学堂已经没有可能完全掌握学子们的“新东西”,那么,没了这些“新东西”,又哪来获利呢?

由于冯宝的古文水平不过关,所以他在说话的时候,大量使用了后世语言,弄得李义府琢磨了半晌,才算是弄清楚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最后李义府懂了,学堂其实不可能获利,相反,那就是个花钱的地方,但是,“学问”蕴含巨大财富,而“学问”看不见摸不着,需要时间,才能体现出来,而且,也不可能白拿!换句话说,“礼部”想要钱不是不可以,可需要拿东西来换,譬如时常开支,先生的“官身”等等,想清楚这些,他顿时心中有了底。

作为曾经在大唐朝廷上叱咤风云的宰相,李义府太知道如何应对“礼部”那些人,只是他一直困惑学堂钱来何处?所以焦虑,现已知根源,自然释怀,心情大好。

聊完正事,二人随即闲谈,从“热气球”到“游春园”、“宝庄乡”,最终落到朝廷人事变动上。

“听闻西域突厥叛乱,裴都督治军有方,迅疾平之,上诏令迁任‘吏部侍郎’以为褒奖;又闻,‘庭州’于此战中,刺史来济亲自领军出城,大破突厥数千骑兵,不仅阵斩敌军五百余,更射杀敌酋……可吾记得,来公似文官,无其祖上骁勇,况‘庭州’守军不出三千,骑兵不过数百,怎有如此大捷?”

“呵呵,此事说来,朝廷上下初时无人可信,疑有做伪,后都督裴行俭上报详情,方知不假。”李义府手捻长须继续道:“来济出城迎战,实为一死以报君恩,然其命大福厚,先是遭遇‘波斯’返程‘羽林左卫’支援,不仅大破突厥骑兵,更在追击途中,遇到一支两百骑商队拦截,之中,一人箭术无双,单骑横立,连发十一箭,皆洞穿突厥将领胸膛,至此而得‘庭州大捷’。”

“哦?此为何家商队,能得此骁勇无双之辈?”冯宝确实很震惊,他上过战场,知道在两军冲杀之中,乱箭射杀不足为奇,但想要一一命中目标,难度可不是一般大,在他记忆里,貌似大将军薛仁贵好像有这个能耐,其他人,似乎没听过。

“具体何人,详细不知,仅知为异族,战后,来济感其之勇,收其为义子,更姓来氏,入族谱。”

“来氏大族也,收异族,恐非仅念其勇乎?”冯宝很不理解来济行为。

李义府却不以为然地道:“来济此战重获帝心,来泽出力甚大,以此得入来氏……”

“且慢!”冯宝突然出声打断,看着李义府问:“来泽?就是那个异族?”

“然也!”李义府微微点首,目光之中,却流露出疑惑。

然而,冯宝并没有立即开口,反而目光内透露追思,片刻,忽然大喊一声:“刘长河,去,问问刘大山,当年那个‘百济’黑齿泽,到底死了没有,他有没有亲眼看见?”

“喏!”人才走进屋,却已听见内容的刘长河,赶紧回应,并第一时间退出。

“黑齿泽?来泽?天下哪来这么多神射手?”冯宝轻声自语,心中却不在平静。

高大棒在战场上挡箭而亡,这事儿对冯宝来说,是永远的痛!唯有手刃凶手,方可解开。

可当初破城之际,听说黑齿泽死了,冯宝虽不是太相信,但也认了!可是今天,突然听说西域冒出来一个“神射手”,还叫什么“泽”,这让他突然意识到,巧合似乎太多了些。

或许是等不及刘大山到来,冯宝二度唤进刘长河,直接吩咐道:“汝即刻亲自回府,让老范、老胡二人启程去西域,弄清楚‘庭州刺史’新收义子来历,不得有误!”

“喏!”刘长河再次应下。

冯宝望着刘长河退出背影,心想:“我倒要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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