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战聊城李神通失策 破宇文窦建德立国
且说李密与王伯当正率军行走之际,忽有箭雨射来。李密登时中箭,王伯当舍身护住李密。这时,却见两边草丛中又涌出无数人马杀将过来。此时,周围将士早已乱作一团,哪还有心应战,纷纷缴械投降。盛彦师亲自来到军前察看,发现李密与王伯当二人早被射得如刺猬一般,一命呜呼了。这才传令将士用马背驮着李、王二人尸体返回熊州。史万宝得知盛彦师斩了李密与王伯当,大喜,忙上表到长安奏报。
奏表传到长安,恰值安兴贵也派人前来奏报:安兴贵与安修仁已联合当地胡人杀了李轨,占据河西。李渊连接到两份奏表,大喜过望。当即晋爵安氏兄弟均为国公,全权处理河西善后事宜。又进爵盛彦师为葛国公,镇守谷州。又召建成、世民及裴寂商议道:“今李密授首,恐李世积心生不安。当以何计安抚。”
裴寂道:“可一面降表安抚,一面晋升其官爵。方可安抚其心。”
建成道:“倘若如此,则是朝廷疑之而逼使其反也。父皇只需降旨一道,告知李密被斩原由即可。”
世民道:“大郎所言极是。儿臣以为,李世积必不肯为李密叛唐。应将李密首级传至黎阳,并降旨告知原由,使李世积知我军威;同时令李世积从速运粮至淮安王军中,以示陛下对他并无猜疑之心。”
原来,此前李渊已令淮安王李神通率军经略宇文化及,如今正值两军交锋之际,如果李渊在此时将运送粮草之任交付李世积,则足以证明李渊对他的信任。而如果李世积不肯从命,也无非会导致李神通的失败,但这并不能动摇唐朝的根基。李渊闻听秦王之计,不由得点头道:“二郎所言极是,就依你计而行吧。”
便遣使来到黎阳。李世积得知使者将到,忙召张亮、郭孝恪商议。张亮得知李渊要李世积运粮到李神通军中,喜道:“李神通正与宇文化及交战,李渊令将军运粮,足见其对我们无猜忌之心。”
郭孝恪却几次欲言又止。因为他认为,李世积归唐,不将奏表献于李渊,反交于李密,这一来是为了给李密下个套,二来也是向世人表明李世积是一位忠义之人。可如今李渊将李密首级传至黎阳,却让李世积左右为难,如果李世积因此叛唐,则有违初衷;如果李世积不肯为了李密叛唐,则很容易让人识破李世积的心机。但自己在向李世积献计之时,李世积并未公然认可,所以此时也不好开口。李世积见郭孝恪神情犹豫,便已知其意,沉吟片刻,方才道:“我等虽是魏公旧部,但如今已然归唐,即为唐臣。大丈夫不可反复无常,纵然李渊疑我,我终不叛唐。只是我等与魏公君臣一场,不可有始无终。我当奏明长安,请皇上允许我依礼为魏公发葬。倘若皇上不允,世积有死而已。”
于是,先命郭孝恪率领一万军马运粮草到李神通军中,然后方才派人到长安请求李渊允许自己依礼发葬李密。李渊见到李世积的奏表,心中暗道:“果不出二郎所料。”又对群臣道:“李世积真乃忠纯之人也!朕当全其忠义之节!”
便令人将李密尸体送至黎阳,令李世积下葬。李密尸体送到黎阳时,李世积令全军尽都缟素,出城二十里相迎。见到李密尸体,李世积扑上去放声痛哭了好一阵。全军将士见状,莫不为之落泪,纷纷赞扬李世积:“真乃全忠全义之人也。”
随后,李世积令人按照君臣之礼,将李密葬于黎阳山南。
却说郭孝恪押着粮草一路赶往聊城。原来宇文化及自从被李密战败后,就转向了魏县,并向魏州发起了攻击,但却久攻不下。而与此同时,他所占领的城池,却不断被群雄攻占。李神通、窦建德和破了李密后的王世充各率本部向他发动攻击,宇文化及在此危机之际,不思努力扭转局势,反而干脆自暴自弃,对属下道:“人早晚必死,岂可枉活一世!何况我手中既有传国玉玺,何不效袁术,做了皇帝再死!”
于是,自立为帝,国号大许,年号天寿。在魏县修宫筑苑,称孤道寡起来。却不料如此一来,更惹得天下群起而攻之。就在他皇帝宝座还没坐热之时,李神通却率军来攻魏县了。宇文化及屡次出兵,连战连败,不得不放弃魏县,转向聊城。直到此时,宇文化及才不得不听从三弟宇文士及和封德懿之计,舍出从江都带来的无数财帛珍宝前去招纳各路豪杰。所幸此时李密新败于王世充,原属其下的各路豪杰如今大多成了无主之军,故此先后有几路军马贪图财帛接受了招降。却不料宇文士及尚未回返,李神通却率军来攻聊城。宇文化及在屡败之后,又粮草断绝,不由得感到绝望,便派人向李神通投降。但李神通却贪图屠城之利,以“若允许其投降,无以赏赐三军”为由,拒绝允降。而恰在此时,宇文化及却派人运来了大批粮草到聊城,同时还招纳了两支队伍来支援聊城。这两支队伍就是王薄与朱粲所率领的李密旧部。王薄本是江湖豪杰,隋末天下大乱,王薄率众起义,占山为王。李密攻占洛口后,归附李密。此人武艺高强,在江湖中颇为有名。朱粲原本是地方一霸,手使一杆厚背砍山刀,重八十斤,有万夫不当之勇。但生性残忍,杀人如麻,所到之处,劫掠无遗。更为恐怖的是,每当他率军离去时,总是只带走细软,却将粮草一把火烧尽。故此在他经常出入的地区,莫不千里荒芜。没了粮食,他便下令吃人,还常对人讲:“世间美味,无过人肉。只要有人,就不愁没有军粮。”故此他的军队所到之处,莫不遇到各地的拼死抵抗。因此,朱粲很快便无处存身了。恰在此时,宇文士及前来招纳朱粲。朱粲自思别无去处,便也归降了宇文士及。宇文士及便让封德懿率着这两支队伍赶到了聊城。这样一来,宇文化及的队伍立即从不足二万扩充到五万余众,又有了粮草。这样李神通也就错过了灭亡宇文化及的最佳时会。
郭孝恪来到李神通军中时,李神通正为久攻聊城不下、粮草又已困乏而发愁,见郭孝恪到来,便将近来战况告知郭孝恪,随后又道:“如今聊城兵多粮广,恐难以攻克。本王正打算暂回相州,再作商议。”
郭孝恪闻言,劝道:“聊城军马虽众,但多是新到之人,其心不一,难以为战。大王若能挥军猛攻,敌军必不能坚守。”
李神通道:“将军之言虽有道理,但新到之王薄、朱粲,俱是骁贼。尤其是朱粲,甚是凶猛,前日一战,斩了我十几员大将。只怕再久留于此,有败亡之祸。”
郭孝恪又道:“朱粲不过一勇匹夫,何足道哉!末将此番运粮而来,多用牛车。依末将之计,大王明日可出城挑战,却布下火牛阵,待敌军出城,便可以火牛阵破敌,再乘势攻城,必能成功。”
李神通闻言,大喜道:“妙计!”
次日,李神通出寨挑战。但见聊城城门大开,宇文智及统率着三四万人马出城列阵。只见宇文智及身边拥着两员大将,一人身材健壮,手持马矟,正是王薄。另一位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目凶恶,正是吃人贼朱粲。只见他手持厚背砍山刀,胯下一匹棕黄色汗血宝马,名唤“黄骠骢”,浑身上下无一根杂毛。原来这马本是杨广坐骑,后被宇文化及所得,朱粲来投后,宇文化及为笼络他,故以此马相赠。李神通见到宇文智及,便高声叫骂:“弑君之贼,何不快快下马就缚。”
敌阵中王薄闻言大怒,催马出战,李神通见状,回头喝道:“谁替我擒下此贼?”
话音未落,但见军中杀出一人,金盔金甲,手持马矟,直取王薄,正是军中大将公孙朗。二人战了二十余合,王薄手起一矟,正中公孙朗心窝,登时落马身亡。王薄又收回马矟,高声叫道:“谁还敢来送死?”
却见唐军阵中又杀出一员大将,一身熟铜盔甲,手使双刀,直取王薄。正是大将贝州刺史赵君德。此人本是李密手下大将,李密破败后,与王君廓一道投了李神通。二人在阵前大战了四五十合,未分胜负。这时,朱粲在阵中按捺不住,舞刀便来战赵君德。二人战了三十余合,赵君德抵敌不住,拨马便回。这时,却见唐军阵门大开,从阵中涌出五六百头公牛,每头牛后尾都拴着一束涂满膏油的草,牛群两旁与后面围绕着载满石头的粮车,原来这些牛未经训练,郭孝恪怕它们返身回闯唐阵,故此用粮车围绕,使他们只能冲向前方。待来到阵前,早有人将牛尾油草点燃,那火迅速燃及牛身,这群牛一则被烧疼,二则也是恐惧,登时拼命冲向敌军,偶有返身的,也被石车挡住。只好再返身冲向敌阵。数百头牛黑压压一片,发疯般直冲敌阵,朱粲慌乱中挥刀砍倒了两三头牛,却见后面牛群蜂拥而至,也不由得慌了手脚,纵马逃走。那牛群在敌阵中一阵狂冲乱撞,敌军猝不及防,顿时大乱。李神通一声令下,唐军乘势冲杀过去,敌军瞬间大乱,纷纷逃奔城内。李神通见城上守御未备,立即传令攻城。霎时间,云梯高搭,冲杆齐上。唐军纷纷滚滚,冲向城头。不一时,赵君德与王君廓各率数十勇士杀上城头,与守军拼杀作一处。后面唐军见状,顿时勇气倍增,纷纷登上云梯、冲杆,涌向城头。眼见城上形势危急,却不料忽从城下传来鸣金之声。众将士正冲锋之际,忽听到鸣金收兵的将令,不觉各自愕然,但既是将令,不得不从,只好纷纷撤回。已经冲上城头的王君廓和赵君德面面相觑,王君廓忍不住破口大骂:“混账!混账!”
赵君德也忍住骂道:“在如此小人麾下作战,如何立得战功?”
原来这赵君德与王君廓自来到李神通麾下后,一直得不到重用,这二人又天性桀骜不驯,故此一向与李神通关系不睦。此时,李神通见二人要立大功,登时妒心大起,竟然不顾大局,鸣金收兵。赵、王二人明知如此,却也无奈,只得撤回。王君廓怒气冲冲地来到李神通面前,质问道:“城池将破,为何鸣金?”
李神通道:“敌军大多入城,城上只有你二人,本王只恐你等有失,故此收兵。本王宁肯不取聊城,却不可失猛将。”
王君廓与赵君德闻言,着实气了个倒仰,却无话可讲,只得悻悻离去。李神通望着二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随后数日,李神通又发起了几次攻势,但此时城上却有了防备,赵、王二将又不肯再出力苦战,故此唐军始终未能攻下聊城。恰在此时,却传来消息,说窦建德已率大军来攻聊城了。李神通自知不是窦建德对手,只好传令撤离聊城,暂回相州休整。
原来,宇文化及称帝后,也曾派人招纳窦建德。此时,窦建德正与罗艺在幽州作战,见到宇文化及派来的使者,大怒道:“我是隋臣,宇文化及弑君之贼,我与他不共戴天,今又敢擅自称帝,我必灭之。”
于是,便留下王伏宝与罗艺相持,自己却率大军回到乐寿。休整数月后,便调集大军开赴聊城讨宇文化及了。大军开拔之前,窦建德已经了解道李神通在围攻聊城,他本以为会与唐军有一场战争,可半途之中,却得知李神通已撤离了聊城。这让窦建德大大松了一口气,于是传令从速进军。大军来到距聊城尚有百里处之关家坡,却见坡上已安下营寨。窦建德当即下令大军停止前进,派人前往寨前打探,只见关家坡上连营十数里,各营都树着斗大的“许”字大旗。斥候连忙回寨报知窦建德。窦建德尚未开口,却见宋正本一旁建议道:“此地易守难攻,主公不可继续进攻。”
凌敬也道:“主公可作势择地安营,却暗中埋伏下军马。敌军见我安寨未成,必主动前来求战。主公即可一战破之。”
窦建德依其计,令曹旦与高雅贤各率本部人马埋伏于营寨两侧。眼看着营寨将要安扎完毕,却见远处阵阵烟尘卷地而来。窦建德急令大军布列成阵,只见敌阵之前,一位戎装之人,身边排列着十几位大将,正是宇文化及三弟宇文士及。
原来,李神通刚刚撤离聊城,宇文士及便率着新招来的五万多人马回到了聊城。此时,宇文化及麾下加上原有人马已八万有余。得知窦建德正率军赶来,封德懿献计道:“窦建德远来疲敝,我等不可坐待其前来攻城,示之以怯。可出兵先到关家坡安下营寨,一则可显我兵威,提振士气,二则可据有利地势破敌。”
宇文化及正因连续苦战而魂飞魄散,闻听此计,正中下怀,立即派宇文士及与封德懿率军六万出城在关家坡安下营寨。封德懿本以为窦建德见到营寨会来进攻,却见窦军准备安营扎寨,便献计道:“窦建德远来疲敝,我军应立即与之交战,不可令其休整后再战。”
于是,待窦军安营将半,人不思战之际,率军杀出大寨。
此刻,窦建德见到宇文士及,便纵马出列道:“弑君逆贼,何不下马就缚!也好饶你不死。”
宇文士及也出阵骂道:“尔等草寇,本当远避深山,苟求活命。竟敢沐猴而冠,称王称霸。今日又来犯我疆界,实是自寻死路。今日本将军就要送尔等去见阎王。谁愿替我擒下窦建德老贼?”
话音未落,但见朱粲催动宝马黄骠骢,杀出阵来。窦军阵中也有一将杀出,敌住朱粲。众人看时,却是大将王勇。二人斗了四五个回合,朱粲手起刀落,斩王勇于马下。窦军阵中顿时惹恼了一员大将。此人姓王,名玉龙,乃河北名将,他还有三位兄弟,分别是王玉虎、王玉彪、王玉豹,各个武艺高强,号称王家四虎,名震幽州。此番窦建德讨罗艺,四兄弟投奔了窦建德,被委以将军之职。
这王玉龙杀出阵来,与朱粲战了十来个回合,刀法渐乱。窦军阵中王玉虎等三兄弟见状,急各摆兵刃杀出助阵。这朱粲力敌四将,全然不惧。战到四五十合,朱粲突然虚晃一刀,拨马便走。王玉龙初到窦军,正要建功,岂肯放他逃去,纵马便追,其他三兄弟也都随后赶上。眼见得王玉龙渐渐赶上朱粲,却不料朱粲突然回马一刀,王玉龙躲闪不及,被拦腰砍作两截。紧随在王玉龙身后的王玉豹见状大惊,急欲上前,却早被朱粲纵马赶来,复又一刀,斩于马下。剩下的王玉虎、王玉彪见两位兄弟战死,登时杀过来要为他们报仇。三人又战了二三十合,朱粲忽手起一刀,只见王玉虎人头猛地飞出,在地上滚出了十几步远。王玉彪料知不是对手,急拨马逃回。朱粲一催战马,瞬间赶上,手起刀落,王玉彪顿时魂归地府。朱粲连斩四将,并未暂停,纵马飞向窦军阵前。直到此时,窦军众将方才醒悟,阵中大将刘黑闼挥刀杀出,敌住朱粲。二人便在阵前大战了四五十合,刘黑闼又抵敌不住,拨马便逃。朱粲乘势直闯窦军。宇文士及见此情景,将令旗一挥,大军立即冲向窦军。两军顿时一场混战。恰在此时,只听到窦军中一阵号炮响起,便见战场两侧烟尘大作,两支军马直杀过来。左面一支军马旗帜上写着高字,正是高雅贤之军;右面一支军马旗帜上写着曹字,正是曹旦之军。两支军马杀到,顿时将宇文军马围在核心。宇文士及正在中军指挥作战,忽见得敌军从三面包抄过来,忙要分兵抵敌,却见窦军中一员猛将手持双枪,一马当先直闯本阵,左冲右突,所向披靡。正是苏定方。宇文士及一时不知所措。一旁封德懿见势不妙,忙与卫队护着宇文士及逃去。却见苏定方率军随后追来,幸好元武达杀来,护住士及。却见曹旦与高雅贤又挥军赶到,将宇文士及团团围住。危机之中,忽见窦军一阵大乱,一将杀来,定睛看时,正是朱粲杀到。
原来朱粲冲入窦军后,却被王琮拦住去路。二人战了二三十,未分胜败。这时,殷秋又加入战团。朱粲又自知斗不过二将,又见身后宇文大军已乱,只得拨马返回。恰遇士及被困,便杀过来救出士及,夺路逃走。众人逃回聊城,清点人马,发现又损失了一万余人。宇文化及得知又战败,大惊失色道:“这该如何是好?”
封德懿道:“陛下不必惊慌,当从速布置防御,与敌军决战。”
宇文化及道:“一切都交由爱卿与士及处置吧。”
封德懿与宇文化及走出大殿,低声道:“今窦建德兵临城下,我军人心不一,恐难以久守。殿下需早作准备。”
士及道:“一旦城池失陷,我等投往关中归降李渊如何?”
封德懿道:“今虽群雄并起,然得天下者必是李渊父子。只怕我等身负弑君之名,李渊不肯相容。”
宇文士及道:“我与李渊,素有旧交,他应不会不收留我等。且不投关中,也无其他去处,只能一试了。”
封德懿道:“也只好如此了。”
二人商议已定,便去组织军队守城。
却说窦建德来到来到聊城后,见城上早有防御,便传令暂时不发动进攻,先安营扎寨休整一日。次日,才组织军队对城上发起进攻。但连续攻城两日,却未能攻克。这时,宋正本出来献计:“聊城防御严密,守军之中多有隋帝禁卫之士,骠勇善战,久攻虽可攻克,但伤亡必众。不若围而不攻。待其粮草断绝,新来之军当生异志,必有内讧,届时破之如反掌。”
凌敬也道:“大王可将聊城团团围住,每日射招降书与城内,使城中将士知大王仁爱,必厚待降者,并声讨宇文兄弟之罪。如此,城中不久必生内讧。”
窦建德立即采纳了二人之计,传令三军设长围将聊城围困得水泄不通。每日又令五百射手将招降书射入城中,声称城中凡有降者,无论何人,都赦免其罪,并保护其财产,且先来投降者必有重赏。数日后,果然右人翻城来降。窦建德大喜,便对这些来降者加官进爵,并到聊城附近喊话,劝城中将士早早来降。城中将士本来还有疑虑,此时见到这些降者都得到封赏,登时更加人心浮动。这日夜晚,窦建德正在大帐处理军务,忽来人报告,说是城中将领王薄派人求见。窦建德大喜,立即召见了来人,细加盘问,果然是王薄派然前来请降。来人还告知窦建德:今夜王薄负责守护南城门,窦建德大喜,急召集众人商议。宋正本道:“还需防其诈降。”
凌敬道:“大王无需多虑,当速派人马攻取城池。”
王琮立即出列道:“既然恐其有诈,末将愿率军先入城。”
窦建德道:“王将军可率一支军马伏于城下观变,可令定方先入城去。”
于是苏定方先率一千人马为前锋,王琮率五千人马伏于城旁,其余大军均做好准备,相机而动。
苏定方率军来到聊城南门,城门果然大开,苏定方便率军冲进城去,王薄率军迎接。苏定方料知王薄是真心投诚,便一面令人点燃篝火报了平安,一面与王薄一同呐喊着冲入城中。王琮与其余军马也都随后杀入城来,城中顿时杀声四起,一片大乱。宇文士及匆匆逃出府邸,正好与封德懿相遇。封德懿道:“南门王薄降了窦建德,我等可速往北门与朱粲商议。”
不料二人一同来到北门,却见这里并无人把守。原来,今夜本来由朱粲把守北门,可这朱粲虽然骁勇,却并不甘心为宇文化及卖命。此时眼见窦军大势已去,干脆率领本部人马逃出聊城,另寻出路了。宇文士及与封德懿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又有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赶到。二人看时,却是左卫大将军杨恭仁。原来这杨恭仁本是隋室宗亲,此人文武双全,颇有威望,因此杨广在世时,对他颇有猜忌之心,二人关系一向不睦。所以宇文化及弑杀杨广后并未加害于他,反而封他为左卫大将军,以笼络人心。此时,杨恭仁听到城内大乱,便率人准备迎敌。又听说北门无人防守,他担心窦军乘势攻城,便赶来守护城门。不想在此与宇文士及相遇。封德懿见到杨恭仁,内心大喜,便与他商议:“眼见城池已破,皇上只怕难逃此劫。我三人留在此处,同死无益。不如一同逃往长安归附唐朝如何?”
宇文士及与封德懿早有定谋,自然不会反对封德懿的建议,而杨恭仁虽是忠厚之人,但宇文化及毕竟是篡夺了他老杨家的江山,他也不会死忠于宇文化及,故此也无异议。于是,三人便撇下了城内君臣,仅率着这三百来人逃往关中。三人刚走,窦建德大军便赶来将聊城四门围得水泄不通。城内其余众人一个没跑,全被擒获。
此次攻克聊城,窦建德收获甚丰。不仅俘虏了宇文化及的数万人马,还将随宇文化及同来的萧皇后和隋炀帝的孙子杨正道及隋朝旧臣一并擒获。这些隋朝旧臣中,虽不乏误国奸臣,但也不乏一时精英。其中就有大臣裴矩与虞世南。这裴矩也是隋朝名臣,此人虽缺乏骨鲠之气,但文才过人,尤其是深谙朝廷礼仪,各项典章制度。虞世南出身世家,为人孝悌,博学多闻,素有“五经库”之美誉,朝野知名。窦建德得此二人,如获至宝。需知窦建德虽口称忠于隋朝,其实胸怀大志,如今已打下如此大的基业,哪有不想称帝建国的道理?只不过他自认为时机尚不成熟而已。而如今竟得了裴矩、虞世南,他未来开基建国便有了得力助手,怎能不高兴。此外他还得到了一个世人莫不觊觎的宝贝——传国玉玺。这玉玺自秦朝以来,就被视为皇权的象征。历代皇帝不得这块玉玺,便被称为白板天子,亦即无印皇帝,也就是非正统皇帝,因而得不到世人的完全认可。所以能得到这块玉玺者,也往往被视为天命所归。当然,这也无非是当时的一种观念而已,一个人是不是真正坐稳天下,绝不可能取决于这块玉玺。当年袁术和眼下的宇文化及就是因为得到了这块玉玺产生了非分之想,结果反招来了杀身灭家之祸。但不论如何,得到这块传国玉玺,还是让窦建德的属下群臣欣喜若狂。但窦建德本人却并未将这块玉玺太当回事,他只是让人收起了玉玺,便与群臣商议善后。首先,他令人将萧太后及杨广之孙杨正道依礼厚加供养,又封杨正道为郧国公。朝臣中除了几个参与弑杀杨广者如宇文化及一族及元武达、许弘仁、杨士览等被处死之外,其余一律赐以官位。至于隋朝宫女千余人,一律遣散。另有隋军禁卫之士近万人,愿留者留下,不愿留者一律发放钱粮,任其所往。于是,境内臣民,莫不称颂建德是仁义君主。国中大臣更因建德已得玉玺而劝他建国称帝。但窦建德坚辞不肯,反而遣使前往洛阳报捷,并与王世充结好。皇泰主杨侗大喜,封窦建德为夏国王。于是窦建德封齐善行为左仆射,曹旦为右仆射,宋正本为中书令,凌敬为中书侍郎,王伏宝为征北大将军,又封裴矩为侍中,虞世南为门下侍郎,使之一同帮助自己定朝仪,制律令,并参赞军机。其余将佐,也各有封赏。至此,窦建德虽未称帝,却一切皆依天子模式行事。也算是建国了。
却说此时的东都洛阳,形势已与前时大不相同。这王世充在杀掉元文都之初,犹觉得地位不稳,对皇泰主态度还算恭顺。可随着逐渐将军政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后,他的态度便益发跋扈了。尤其是打败李密之后,王世充又乘势占据了虎牢关、汴州、亳州及襄阳等地,使得王世充的实力迅速扩展至河南、江北的广大地区,王世充本人更是威望大增,他的野心也就开始显露无遗。于是,他便开始着手谋朝篡位了。他先是逼迫皇泰主杨侗封他为郑王,随后又与杜淹等心腹密谋强迫皇泰主加给自己九锡之礼。可就在此时,从聊城逃出的朱粲却流窜到河南一带到处烧杀劫掠、攻城略地。王世充在登基之前,自然不肯让卧榻之侧有人打扰,便决定先剿灭朱粲,再篡位称帝。于是召集僚佐商议道:“今李密破灭,境内稍安,不期朱粲又来作乱。不知何人愿去剿灭此贼?”
话音刚落,却见有二人同时出列道:“我愿前去生擒此贼。”
不知这二人究竟是谁?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