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返京前
文瑾把自己写的信接过来,烛火里就看见关键的几句了,写家书时多决绝伟大,这时就有多后悔羞赧。
-你看到这封家书的时候,我已经出冬园和阿州哥哥离开了。
我辜负他多年,不可以继续辜负他了。
我从没有爱过你。往后也不再同情可怜你。-
-我和他会很幸福,你和她们也应该幸福-
唉。这是她写的?不是吧。他追一万里叫她读这信,他怨念未免太浓,这怎么好意思读。
文瑾捏着书信却迟迟不念,当时不过是不愿意做皇帝的拖累,以为清流牺牲了,自己一辈子都不能沉冤得雪,心灰意冷之下才写的诀别信,算是善意的谎言吧,现下里不想读,开始无理取闹:“那你和她们幸福吗。”
“你和他幸福吗?”傅景桁见她如从前一样好奇他的女人,他不是懵懂少年,成年人都机敏,他心里被挠的不能平静。
“我先问的。”文瑾用手掐着自己写的书信,轻声说着。
互相试探。蹭边界。
傅景桁将牙关紧了紧,“你还是这个性子,和我在一起不能不提她们么。说我们自己行不行。我马上就返京了。你好容易过来我这里,我们好好说说话,或者说长林,长忆,或者说你这半年的见闻,偏提她们扫兴干什么,提她们会叫咱们感情更好?是我辜负了你,我认了几百回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当下里仍需朝臣支持。”
文瑾对皇帝说着不合体统的话,还是不读那封信,“那你有她们啊。又不是叫你难为哪个。我连提也不能提吗。我又不在京中,我又没有凤印不是皇后,我不想假装圣人。大漠里人都坦诚,我想提谁就提谁。她们。她们。”
说完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个什么,嗓子也颤了。
傅景桁听着她软软的嗓子有轻颤,他凝了神色,“苏文瑾,吃醋吗你。是不是吃醋啊?我为人很直接,喜欢不喜欢我都照直说的,你不要太绕我。照直来。”
“没。”文瑾就红着眼睛把面颊别开了,反正自己流落在外面半年,他还照常同旁人走动,她偶尔想起,心中是颇为伤怀。
傅景桁抿抿唇,用手把她耳边的发丝拢在耳后,解释道:“我和她们不幸福,我既因她们的家族辜负你,又你因辜负她们,错都在我。但我想你回来和我过日子,我的衣柜乱糟糟,我每日回去中宫都空落落的。
我仍想把你明媒正娶,叫吴信和刘迎福给你表演舞剑,迎亲队伍吴信第一,刘迎福排第二。我仍向往寻常生活,和你过柴米油盐的日子。”
文瑾就安静了,失落道:“你说过无数次要娶我。我又不是给你收拾衣柜的佣人。”
“我每次说说娶你都是认真的。包含这次也是认真的。你点头我就回去准备婚事,把你风光娶回家去。并非是因为你是宰相嫡女且得百官拥护对我极有裨益。”
傅景桁声音颇为焦急,将她面庞细细端详,写过休妻书的事他见了她倒不愿提了,因为她字里行间对他好像还有点意思,
“只是因为你是我青梅竹马的苏文瑾。语言都显得苍白。但希望你可以信我。我仍是我,冷宫廊底被母亲遗弃的我,被你温暖着的我。我们经历了很多,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我们万不要散了。”
文瑾摇摇头,“可我怕了。我怕你再次把我丢了。你每次说娶我,我都好欢喜,可你每次都会食言。不娶不嫁就不会难过。我不年轻了,身体也不如小时候健康了。而且我阿娘...”
而且母亲处境不好,玉甄宝银辍学在外受苦,皆是由于皇门,她怎么同他心无芥蒂的谈婚论嫁,她不知他有什么把柄落在傅昶手里了,那个把柄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总归因为那个把柄,她的母亲胞弟胞妹已经吃尽了苦头。
他会因为有把柄受制于人而做什么样的决定,她不得而知,她想靠近又怕靠太近。
“那你何苦问我幸福不幸福呢。我不幸福你又不给我幸福。我这薄情寡义的幸福你又不忿不甘心。”
傅景桁轻声道,
“你又不跟我过了,你还好奇我后院做什么。你快些读你的诀别信。自此我决计不再纠缠。你或是在小城生活安于一隅,或是他日回京做主国子监当太傅,我都支持你。只愿你莫再落泪了。女人不要总生气。我真的希望你快乐,屡屡弄巧成拙并非我本意。”
“我生气作践我自己的身体。不与你相关。”文瑾想,给我一个完整的家,许我一世不再辜负,我就快乐了。但她没说,不必为难彼此,因为同君上要一世一双不现实,甚至显得幼稚可笑。
傅景桁将修长的手指交叉相扣,紧紧的锁着她的眸子,两人就这么耗着,他看着她的面庞,他看着她的肚子,他似乎看见她肚子被孩子拱的变形了,他心里瞬间有好大的感慨,小确幸,小生命给人带来喜悦和希望。
他的生活自幼充满绝望,她和长林以及长忆带给他希望,他想摸摸她肚子,也想把耳朵贴上去听听动静,又怕一摸肚子打不住了就会亲近怀孕的她,方才单摸手他已经内心里不清净了。
“爷,”清流见皇后被皇帝逼在床边说话,他在门外说道,“咱们该启程回京了,只余十日先皇的祭日斋月就过去了,远九千多里,十天都未必能赶回去呢。您不好离朝太久,若叫傅昶钻了空子,趁您不在宫变的话,非同小可。”
傅景桁闻言肩头一震,知晓自己从四月初一出京,到今日已经在外耽搁十九二十天了,他自己亦很记挂朝廷,朝里有老莫并几个信臣看着,老莫机灵会灵活应对局面,他倒是放心一半。
可到底不如自己在朝里稳当,若是出些什么事,他远在万里外,当真远水不能救近火,他听见清流声音,便道:“知道了。就回了。”
文瑾听闻他要走,心里升起无依之感。她又性子倔强要强,不肯出尔反尔说自己当时所书诀别信是谎言,也是存疑是否他释放了娄氏且欺压她母亲一脉。
傅景桁见文瑾始终是那个把事情放心里的性子,要她说句什么得求半天,她不与他多言,他越发失落,但他不能多逗留了,便立起身来,他早料到自己来是来领属于自己的那份绝望的。
他深吸口气,便拿起椅后的湛清色衣衫往身上套,边接过清流端来的水,洗漱面颊颈项,在铜镜前面随随梳理了发髻,又记起以前文瑾给他梳头的场面来了,在铜镜里看文瑾一眼,她低着头看着她自己写的书信,这时死活不给读了。
“怎么不读?”傅景桁收拾妥当,返京前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