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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主非昭烈,臣非武侯,我之罪邪

第149章 主非昭烈,臣非武侯,我之罪邪?

金陵城一声炮响,洪学士羞愧难当。

大明钱塘水师施琅部舟船二百,逆水行舟,过南京城,鸣炮示警,万人齐呼。

此日金陵大震,降臣惶恐。

百姓议论纷纷,洪承畴紧锁宅门。

施琅舟师游弋片刻,便掉头回转,往江阴驶去。

勒克德浑等清军一众勋贵这才放下心来,虽心中发怒,但无可奈何。

图赖领南京驻防兵马五万急赴溧阳,入援宜兴。

勒克德浑率南京诸臣亲自城门相送,算是壮足了图赖的声势,以稳定南京人心。

南京百姓围观者甚众,都以为是贝勒爷发出了大军,前去剿灭炮击南京的明军,纷纷心中叹息,脸上颇有失望之色。

尽管百姓不知,但施琅炮击南京,已然是为南京清军敲响了警钟,勒克德浑一面急调滁州驻军前来南京补防,一面向京师发去了八百里加急奏折。

江南形势严峻,需要朝廷援助,他特意在折子中强调了明军水师的厉害。

洪承畴没有去送图赖,躲入深宅之中不肯露面。

勒克德浑遣人劝勉了几句,但似乎作用不大。

长江之上,施琅的率军劈波斩浪,豪气干云。

立在船头,望江天一色,只觉得心中舒畅极了。

此番炮击金陵,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突然决定的。

听说了洪承畴那老贼在南京坐镇,为伪清谋划江南,施琅年轻气盛,哪里看得过眼。

他部下的士卒那更是兴奋不已,一路上都在谈论着此事。

“总兵,你这一手,可得把洪承畴气死。”副将说笑道。

“气死倒不会,难受个两三日那是必然的。”施琅讥笑道。

副将哈哈大笑,此番既是扬威,又是攻心。

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

这是当年洪承畴因感佩崇祯皇帝隆恩而写下的诗句。

今日,物是人非,施琅用他自己的话来讽刺,可谓是杀人诛心。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洪贼,有何面目站在我大明龙兴之地?南京,我必为国家复之!”

施琅率军顺江而下,路过镇江,知是刘良佐退守此处,又是一阵炮轰,气的刘良佐上蹿下跳。

南京,洪府。

这是原大学士王铎送给洪承畴的宅子,珊瑚花草,奇珍异宝,其中琳琅满目,可谓豪华。

鲜艳的朱门两侧,挂着由原礼部尚书、大儒钱谦益为其送来的楹联。

“梅香菊苦,傲霜雪独领风骚。”

“星流月转,存意气再济黎民。”

朱门禁闭,门前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行者莫不投来嘲讽的目光。

府内书房,洪承畴静坐发呆,看房前松竹,心有戚戚。

满桌圣贤书,不教贰臣事。

帘卷西风,独坐到黄昏,只叫他洪亨九追思,那年叩金阙,登玉台,先帝音容犹在。

“我洪亨九人事已尽,只奈何天命难违,先帝,莫要怪我。”

“都怪那王朴,怪那杜松,怪......”

洪承畴怔怔自语,越说越激动,竟失手将桌上烛台打翻,引燃了桌上书卷。

他回过神,赶紧将火苗扑灭,吹飞了灰烬,重重叹息一声:“主非昭烈,臣非武侯,大明气数已尽,非我之罪也!”

自我安慰一番,似是想通,洪承畴这才察觉竟已入夜。

感到腹中饥饿,忙唤下人传来饭食。

玉杯银碗,美酒佳肴,洪承畴心情好转,又见美婢侍奉,不禁一扫胸中阴郁,大快朵颐起来。

此夜,风动千里,宜兴鏖战尚在继续。

明军虽炮猛将凶,但清军兵多,也渐渐适应了明军的变化,趁着夜色,发精骑反攻,杀败了明军一阵。

夜战,秦军之短也,见清军夜袭,王翦急令各部鸣金收兵,坚守营寨,待天明再战。

清军也趁机收兵,一日激战,清军死伤高达三万,可谓是从未有过的大败。

珠玛喇与和托二人均身负轻伤。

明军伤亡近万,多半是清军夜袭所致。

朱常淓闻己方伤亡惨重,心如滴血,不顾李宝苦劝,执意亲巡各营。

巡至伤亡最大的蓝田、虎贲两营,士卒已经酣睡,唯有伤兵营中,痛呼哀叫不绝于耳。

陪同的提督陈荩叹息道:“监国,虏寇夜袭得逞,乃臣之疏忽,臣有罪!”

原本蓝田营与虎贲营一直在与敌酣战,双方杀的不可开交。

陈荩也专心战事,没有注意到一直在战场边缘游走的和托部八旗骑兵。

和托借着夜色掩护,率部不分敌我的杀入战场,令明军猝不及防,瞬间乱了阵脚。

谁也没想到和托这么疯,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他领着骑兵一通猛冲,蓝田营率先被冲阵而过,最后清骑又从背后朝着虎贲营杀去。

珠玛喇部清军抓住机会,奋起猛攻,若不是陈荩命中军鼓号大作,差点就会崩溃。

危急时分,王翦亲率三千亲卫骑兵对攻和托。

麾下猛将胡一青、焦琏、刘起蛟、赵兴、白贵、何世熊、陈子升等人可谓是中流砥柱,瞬间雄起,诸将以血气之勇,领三千精骑,硬生生抗住了两倍于己的和托部骑兵。

赖王翦亲卫诸将士英勇,这才化解了危机。

朱常淓得知前因后果,倒也没有降罪的意思。

“鸣迟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阵亡将士的尸骨要好生收敛。”

“遣人转送回杭州安葬,建祠立碑,以悼其功!”

“本王会命内阁按籍册从重抚恤,有家小者,分田免税,其余由内阁详议办理。”

陈荩与陈邦彦一听,好家伙,建祠立碑?

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只听过王侯将相入祠流芳,从未听过微末小卒还能有祠堂的。

两人偷偷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秦军之中,要效当年秦法,军功爵田。

眼下看来,似乎不是单纯的照搬,潞王还有一些改动。

“臣等替将士们谢监国隆恩!”陈荩与陈邦彦缓缓跪拜道。

监国如此厚待将士,秦军焉有不胜之理?

待明日天亮,他二人将此消息在军中传下,难以相信会引起多大的反响!

为国战死,可入祠堂,名刻丰碑,事传千古。

朱常淓唤起二人,为将士建祠之事,其实不是他的想法,而是王翦的建议。

没错,就是王翦!

说起来,这也跟王翦从陕西辗转千里有关。

他告诉自己的君上,曾在陕西,看到了有百姓偷偷为顺军将士立祠,甚至还有供奉李闯的,这让王翦有些感慨。

始皇帝因此,也想起了当年秦灭六国,而六国旧民却依旧心向故国。

暗中祭奠故国先君者,也大有人在。

秦虽一统大地,却未服六国人心,此乃后患也。

时至今日,再回首,嬴政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庶民之气,当有所托。

民非愚民,当以浩然气引领。

就如关公虽死,却世间仍存,武穆不再,而世人常念。

所以始皇帝采纳了王翦的建议,大明当存忠烈之气,以为万民之追。

犹如当年老秦人之万众一心。

“殿下?”

见潞王走神,李宝轻声唤道。

朱常淓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冲着两位提督说道:“走,去看看负伤的将士。”

陈荩顿首,亲自带路。

伤兵营中,有哀嚎,有嬉闹。

有帐中传来俏皮话,惹得朱常淓君臣侧目。

“嘿,俺今天砍了两个鞑子,伍长说了,能发二两银子。”

“知道咱为啥叫秦军不?听说杀敌立功,还能赏爵咧!”

“娘嘞,俺要是能弄个伯爷当当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伯爷?你小子做梦吧,你要是捉了叶臣那还差不多。”

“嘁,你知道个卵,懂不懂什么叫鹌鹑不知土鸡之志?”

“哈哈哈哈......那叫雀雀不知大雁之志!”

帐外,朱常淓闻言一乐,不禁笑出声来。

“哪个兔崽子在外面偷听?”

陈荩吓了一跳,这可是大不敬啊,正要出言呵斥,却没想到潞王竟然掀开帐帘,直入帐中。

陈邦彦也愣了一下,这伤兵帐中,那可是十分难闻,汗臭味与草药味混杂,令人难以忍受。

见潞王进去,二人赶紧跟上。

帐中士卒横七竖八,躺在草席之上,见有人进帐,正想调戏几句,抬眼一看,竟是潞王殿下。

“都不要动,小心崩了伤口。”

朱常淓扬臂轻按,温言说道。

士卒们面面相觑,神情有些忐忑,谁能想到潞王能来伤兵营帐啊。

方才出声那士卒更是神色惶恐,不敢抬头,心中直呼倒霉。

“方才是谁说的,今日杀了两个鞑子?”朱常淓问道。

当中一个吊着胳膊的雄壮士卒默默举起了另一只手示意。

“想要伯爵吗?”朱常淓笑问道。

众士卒惊奇,不知道潞王何意,纷纷抬头看向了那答话的同伴。

见潞王温和,那士卒似乎也放松下来,憨厚一笑,有些羞涩地说道:“想!”

“好!好好养伤,他日立下大功,伯爵未尝不可!”

“谢监国,谢监国!”

那士卒激动不已,帐中众士卒也是有些错愕。

在大明,爵位难得是人尽皆知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这些连想都不敢想的丘八竟也有了机会窥视一番。

陈荩与陈邦彦也有些心惊,若是这样,岂不是伯爵不值钱了?

二人心中有些疑惑,潞王虽说过秦军实行二十级军功爵位,但一直没有透露具体的细节。

也不知这大明版的军功爵会是何种模样。

朱常淓在帐中一番嘘寒问暖,劝勉几句,便离开了营帐。

“营中尚需多加清洁,谨防疫病!”朱常淓发现伤兵营中有些污秽,皱眉提醒道。

“臣记下了,稍后便组织士卒清洁一番。”陈荩急忙答道。

这时,陈邦彦像是灵光乍现一般,拱手对朱常淓说道:“启禀监国,说起疫病,臣倒是想起一位能人,可谓扁鹊再世,济世良医,或可为朝廷所用。”

“哦?何许人也?”朱常淓忙问道,他可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当年大秦那可是唯才是用,甭管你是什么才,只要于国有用,皆可以礼待之。

海纳百川,方成霸业。

而且,眼下还真缺乏这能治疫病之人。

毕竟大明可谓是多灾多难,身边没有良医,始皇帝不踏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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