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白骨照夜,提灯不知（中）
霓虹灯下。
那条将入东海的河流之中，大量尸骨从远处而来！
它们像是附着于一层薄膜前，潜藏于水面之下，扰乱流速，形成湍流，散发出阵阵令人生理不适的腥臭。
然而，本该任谁看到都会惊骇的景象，在黑夜的笼罩下，却完全没人发现，甚至可能连一丝察觉都没有！
唯有言君......
不。
也或许有别人。
但此时此刻，在这里并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只有言君。
“这到底......怎么回事......”
言君捏紧五指，压住心神晃动，眼神死死盯住水面。
里面的生灵们在哀嚎！
数不清的生命在那腥臭中凋零！腐朽！
而尸骨漂流得不快不慢，无声无息，犹如一支寂静又腐朽的军团，在向世人展示行进的‘步伐’，其途径之处，一切生灵都趋于安息。
徒留躯壳漂浮上升，却被那大量的尸骨阻挡，它们就连死亡都沉寂在水面之下！
言君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尸骨一具具从视线中划过，却看不清它们的面孔，或者说，白骨骷髅本无面相。
就连心中惊起的万丈波涛，也在短瞬的时间里化为冷静，甚至渐渐的，趋于麻木。
最后，言君深深吸进口气，又将这腥味重重呼出。
“倒是许久不曾见过这类似的景象了......”
忽然来的一丝熟悉感觉，让言君回想起了一些不太想记起的场景。
那是临近如今的时节，却是另一个时代的画面。
不过说到底，那个时代应当是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这些乱七八糟的.......
“啧，这么多尸体，还是交给一些‘能人’去解决好了......”
言君看了两眼转过身，没打算再久留。
异象如何，诡异又如何。
武道时代自有能人，这些玩意回头跟钰姨说一下，叫其通知通知上头那些厉害的武者去处理就行了。
而且他也不信出现这种场面，那些强者会察觉不到。
所以啊......
该探查探查，该打死打死。
至于他这个挂比，还是早点回去.......
“噗通。”
水面蓦然弹起一圈水花。
“什么东西？”
言君身躯绷紧，下一瞬猛然回转且后撤半步，神情戒备地盯住那未散的涟漪之处。
可盯了好一会，那里什么都没有，依旧是尸骨一具具，看久了完全没什么感觉。
“莫非是条鱼？”
言君想到这么个可能，但也没大意，而是继续盯了会。
最后确定没什么特别后，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呼出一口气。
“还以为是啥呢，吓劳资一......”
声音戛然而止。
言君怔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双眸之中，倒映出一副分辨不清的面孔！
“这是......什么......”
似有呢喃。
眼里的画面如镜花水月，天地倒悬，比黑暗还幽深的世界里泛起黯淡昏黄的光。
而言君出现在这里。
“哗啦啦.......”
不知何处传来了水声，彻骨寒流汹涌而来！
它冲刷沿途的一切温度，将人淹入深底，一瞬间，四面八方传来重压，他想要自救于上，可水草纠缠四肢，淤泥灌堵七窍，叫人溺毙，叫人沉沦！
且不止。
忽有柔顺纤丝在水里轻抚脸颊，牵带滑过，似乎有什么在眼前，可淤泥与黑暗遮挡了视线，他看不清，甚至都无法去触碰！
只隐约察觉到一副面孔，却很模糊，嘴巴也一直开合。
在跟他说什么？
听不见。
他听不见分毫。
对方可能急了，挣脱了什么，又靠近了，凑在跟前，他几乎能感受到冰冷的柔软。
这种体态......
是个女人？
言君心里下意识想，转瞬又是浓重的窒息感，一瞬间，大脑陷入到无法思考的地步。
而她愈发近了，完全贴紧，一双冰冷的手臂拥了上来，亲密环绕，那如白玉般的指尖，轻抚在他脖颈间。
言君这时仿佛在耳边听见。
“武道......”
多么亲昵的呢喃声，指尖划过肌肤，泛起寒光，带着如爱一般甜腻浓稠的.......杀意！
噗呲。
脖颈间出现一条血色长线！
猩红的‘火苗’在未知处隐隐摇晃。
昏暗中的她又说。
“亡......”
“小子！”
“嘭！”
忽如其来的一道叱喝在耳边炸响，接着一截光洁修长的小腿从侧面出现，将颠倒的画面踹得支离破碎，也将那具爬到言君身上的尸骨一脚踹飞！
言君悚然间回神，愣愣望着跟前闪过一道灰色倩影。
“小子，你怎么回事......”
一击过后，赶来的步无双立马蹲在旁边使劲揉脚，显然刚刚那一下让她有点不好受。
此刻她警惕地望了眼那似乎没什么损伤，且好像又要爬起来的尸骨，转而迅速朝言君喊话。
可言君像是没有听见般，对此置若罔闻。
他只是正起双手，低下头，模糊晃动的视线渐渐清晰，世界如常，可聚焦目光的掌间，却有血色滴落！
“怎么......回事......”
滴答。
很轻的声音，却如扣心门！
“呼......呼......呼......”
呼吸愈发得沉重起来，渐渐演变成粗重喘息。
言君抬起只手，轻轻抚摸过脖颈间，那里一道细线，刺痛神经的同时也从中溢出温热液体，他沾了一些，凑到眼前。
咚！
心脏跳动！
言君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指尖。
血液？
他刚刚......差点死了？
恍惚间言君抬起目光，一股难言的怒火如热流般从心头涓涓流淌，且蔓延经脉，贯穿全身！
“杂种东西！”
他发出一道近乎猛虎咆哮般的低吼，当下单脚后撤，身形半矮，将五指捏拳后缩，淡淡青影在他身后无人可见的维度里汇聚成形！
刹那之间，乾坤印目，一股至刚至阳的灼热气息从躯体中轰然爆发！
步无双都惊呆了，微微啊着小嘴，眨巴着小眼眸望着他。
言君则死死盯着河面，将眼前的一切全都锁定！
下一瞬。
腰部扭转，力贯全身！
“死！”
“嘭！！！”
一拳掀起九重浪，炙炎焚灭万骨身！
不远处慢一步跑来的柳钰莹被那贯穿河流的灼热气浪惊得瞪大美眸，不禁驻足抬手，捂住小嘴，眼神呆呆望着那被掀起数十米高的帷幕。
那里水火共生，那里尸骨不存！
岸边，言君收手，无言伫立。
前方是被一击掀起、且又被横推至河对岸的水浪，里面火光四溢，夹杂黑灰，最终混入浪花，化为无力的水帘，洒然而落。
而他就安静地望着，脸上带着怒火平息后的淡然神色，漆黑瞳孔在远处一帘偶然照面的水幕中，倒映出无畏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