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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A:口语

腊月初二,早上。

里洪照例跑到工地上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县衙,坐在室内,一边烤火,一边拿出各村报来的黑名单,挨挨一二逐个过目。

他接连看了几张密密拢耸1的名字,发觉可疑人员,远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他心中不快,唰地站起身来,歘声把名单摔到桌上,又啪的一掌,打在纸上,厉声骂道:

“狗日的正县,啥鸡巴塌塌是纵块起哦2?没得一块好人。”

里洪把抠痒的抓抓?在手头,一个儿踱了一圈,觉得光是发火,还是等求于零3。于是又重新回到椅子康上,拿起黑名单,继续往下看。

里洪越看心头越紧,越看心头越火。只好把脑壳搁在椅子凴凴上4,闭上眼睛,冥思苦想。

红红的炉火,把房间照得亮亮堂堂。幕友推门进来,里洪抬起脑壳,恰遇一股寒风,把火塘灰尘吹起。里洪接连摌了几下。幕友一看事情不对,慌忙回头,把门掩上。

“你硬是求迷白眼,跑得哪合儿去整这半天哦?”里洪腾着脸色说道,“来,快点拿去看一下,这些都是底下报上来的。”

“日你的瘟伤5,众么厚一度度6。”幕友把名单拿在手上,晃了一下,说,“求大块家的字,写他妈娘一饼粘7,担怕眼睛都要整花哦?”

幕友振振作作看着黑名单。里洪说,“如果把这些人通通给了8,你说这正县还有人不?”

“你我都没有料到,情况居然是纵块起长起得。”

“说啊又说,该背得几爷子胡皮日鬼(麻麻哄哄),总环9整些名字来应付了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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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密密拢耸:密密麻麻。2啥鸡巴塌塌是纵块起哦:什么地方是这样子哦?3等求于零:无济于事。4凴凴:步奔切,方言读pēn。这里是名,靠背。5日你的瘟伤:呀!惊讶。6一度度:重了很高。7一饼粘:间距很小,挨得紧。8给了:砍了。9总环:纵横,胡乱。

“嫑得哇,还不而难得说。”

“修城墙几天了,我发觉他们几大爷,一点不避水1。”里洪对那些粮长里长犯起疑心来,“昨天,徐家鼓羌缚槟质碌模就从来没得人嘘过风风2。”

“不,这块事情不能怪他们。是我们大意了一点,没有引起重视。我记得秃顶子亲自说了的,当时我们还怪人家手伸得太长,这块里就管到那块里去……”

“秃顶子将就。可是西门外前那几个,担怕就有点悬火了。”

“是的,要靠他几块,肯定是控了吹3。他们这些人,都是以前的里长粮长。长期游走在官场和百姓之间,早就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既把上头豁到,又把底下袒好,八方都抹平。”幕友把凳子移到火塘边上,坐了下来。“不过你要晓得,他们都有一块致命弱点,就是势利。只要多而不少给点啷啷,负责,听话得很。”

“你是说……”

“给点香饵。反正又背得你我两个包包头掏钱……”

“要得,说毛求,等活路煞搁了,各人赏他们一半噜子4。”

幕友点了点头,又对里洪说道:

“依我看来,这段时间,还是要码扁紧点5,千万放不得大水耙子。因为我们刚刚过来,地皮子没有踩热和,如果他们几爷子在底下逗耳朵耍抽扯6,就有可能作不严。”

说话间,门外差役大声叫道:“有人见!”

“进来!”幕友拉开木门,一个身穿长衫,头戴斗蓬7的人,钻起脑壳8,走了进来。“秉报县太爷。”来人施了个拱手礼。

“讲。”里洪说。

“据小的暗中监视。”听口气,来者应该是个里长,“昨天,我发现了几个大明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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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避水:水为鼠的谐音,指猫捉鼠认真。2嘘过风风:通风报信。3控了吹:不起作用的话。4半噜子:拴在腰前半圆形的装币兜。5码扁紧点:监视。6耍抽扯:阳奉阴违。7斗蓬:斗笠,篾冒,可遮阳避雨。8钻起脑壳:与埋起脑壳相仿。

“啥子咹?”幕友唰声问道,“大明残余?”

“对。他们在底下造谣惑众,擒二逛三1。看样子,想造反哩。”

“哪几块?”里洪勃然大怒,“想造反?害怕怪得搞出来了!”

“为首那个,叫曹兴发。这家伙脑壳铁得很,昨勾儿收工以后,他在县衙门口走来走去。背后蹄撇个2家伙,众么长,众么宽。”来者用手比了一下,“亮晃晃的,口口锋快,做起叫给哪个砍起的样样。”

“昨勾儿的事了?”里洪联想起燕瓦些县衙里头闹撬狗儿,觉得有些斗扯3。“你咋今勾儿才来报告?”

“回县太爷的话,昨勾儿收工太晚,我跟他坠起4的时候,已经多半夜了。料县太爷劳累一天,已经吹蒲打鼾,所以就没来打扰你了。”来者说道,“我不惊动他,是想看他还有哪些同伙,放长线,钓大鱼嘛……”

“没有看错人吧?”

“绝对没有。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他个子不高,身坯敦笃。走起路来,脚板比好多人翻得快。前些日子,他与大明残余张大炮,滴血为盟,打得火热,合得邦紧5。他手下很有一帮人,北门外前,许多村子,都有他的铁心逗伴儿6。他把人袒得好,处处宰得开,一帮帮穷光蛋,总是围在他勾儿后蹄转。正县这个地方,十处打锣,九处有他。一天到黑,到处扯朋势7。这家伙还有不少前科,曾经在飞花渡聚众伏击大西军。那回子,他跑得快,没有被捉到。躲避一阵回来以后,更见不像样子。扬武扬威,处处扯拐,根本不把县太爷放在眼睛头……”

“还有其它把柄不?”里洪问。

“有。不仅劳动中偷工减料,出工不出力,还暗中与良补锅匠、徐青山这些残渣余孽,缠在一起。”来者故意掉了一个口味说,“其中,还有几个女的……”

“啥子?”里洪颈项一伸,“女的……”

“一个叫云三嫂,一个叫李幺姑,还一个是陈二嫂。要是他们一旦把人鼓动起来,只怕整来收不到龙口儿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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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擒二逛三:调皮捣蛋。2撇:别,带。3斗扯:吻合。4坠起:跟随。5合得邦紧:合音各,搅得很紧。6铁心逗伴儿:铁杆朋友,铁杆粉丝。7扯朋势:闹事。8收不到龙口儿:无法收场。

“真?”里洪问道。

“老爷面前,龟儿娃娃说句白话。”

幕友随即就在黑名单上,把曹兴发、良补锅匠、徐青山、云三嫂、李幺姑、陈二嫂等人的名字,打上了勾勾。

“我看必须加点火色,来点牤实的1,给他一个三下箍2,趁早除掉,免得日后尽出杂阵……”

“可以可以,”里洪整起耳朵,可来者尽奏曹兴发的本,一点不提那几个女子的话。“总环你说了算。”

里洪一句“你说了算”,虽然不痒不痛,却让来者有些作不严。大家闷了一气,戴斗笠的人才慢慢露出了脸面。嚯,原来这家伙是李茂盛。

“你说这里头……”幕友提示性地说道,“所像还有几个女的,嘎?”

“嗯,有几个女的……”

“好大了?”里洪楼垮垮的问道,“该背得得老来掐不动了?”

“你才说得安逸,”李茂盛心里暗道,原来这个县太爷,跟我一厄尔3的,还是一个色狼。只要你贪这杯,那就好整,到时候一点不愁给你凴不拢4。“虽然素净,但嫩求得很。”

“嫩求得很?”里洪吞了一包口水,“样份儿如何?”

“有点起眼,一点没得塌头5。不光长得四戥6,红脸滴嘚儿,细皮嫩肉,前里的头发起卷卷末儿,还乖咪咪的,正来齐哩7。如果哈到手头,就怕服侍不住呀。”

“啥子浪凶哦?你默到我像赵老二嚯,一哈哈儿就下赏8了。好久引过来,我招告一盘。”里洪心情激动,忘了耳朵还在流血,抬手搊帽时,不小心把伤口碰住了,顿时痛进了心里头。“啊哟喂……”

李茂盛逢迎拍马,急忙问道:“老爷耳朵生疮?”

里洪牙巴离起,没有说话。李茂盛又道:“生疮不误事,我有膏药。祖传秘方,随便好凶,包拿包捡,一火叫糊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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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牤实:较重的。2三吓箍:沉重打击。3一厄尔:一样。4凴不拢:凴,步奔切,音凭。方言读pēn。拉不近关系。5没得塌头:无可挑剔。6四戥:戥不读děng,读téng,匀称,受看。7正来齐或正来味儿:旺盛期。8下赏:结束,完事。9一火叫糊:叫糊,也说叫子,灵验,一次搞定。

里洪眼睛一?,愤弹道1:“爬哦。少求得我说些。”

“当真的,大老爷,不豁你,嫑默到我背得郎中……”

李茂盛长不醒,还想往下说,里洪骂道:“夹不到你的四个牙是不?”

日塔,李茂盛在散眼子2面前,平仄没有试到,舔勾子遭摆腿,整得侧边凉起,脸上青一灿白一灿,飞尴尬3:

“这回又整肇了4,嫑得这块龟儿子,原来是块毛脸狗儿。妈依毛了5呻,二天还当得成求大关里长咹。滚你妈哟的,这张人皮,硬是太难披了。”

不过,李茂盛任职多年,遭县太爷日朗得悬眉搭眼,已是家常便饭。每回子遇到这种情况,他都像龟脑壳一样,把脸抓来揣起,所以还是回回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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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愤弹:发火。2散眼子:据说出自庄子人间事,不务正业的人。3飞尴尬:很尴尬。4整肇了:肇读臊,整错了。5毛了:音卯,出错,犯规。

b:普通

腊月初二,早上。

里洪照例跑到工地上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县衙,坐在室内,一边烤火,一边拿出各村报来的黑名单,逐个过目。

他接连看了几张密密麻麻的名字,发觉可疑人员,远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他心中不快,唰地站起身来,歘声把名单摔到桌上,又啪的一掌,打在纸上,厉声骂道:

“狗日的正县,什么地方是这样哦?没一个好人。”

里洪把抠痒的抓子拿在手上,一个人踱了几圈,觉得光是发火,还是不起作用。于是又回到椅子上,拿起黑名单,继续往下看。

里洪越看心里越烦,越看心里越火。只好把脑袋靠在椅子靠背上,闭上眼睛,冥思苦想。

红红的炉火,把房间照得亮亮堂堂。幕友推门进来,里洪抬起头来,恰遇一股寒风,把火塘灰尘吹起。里洪接连扇了几下。幕友一看事情不对,慌忙回头,把门带上。

“你真是,不像样。跑到哪里去耽搁这半天哦?”里洪腾着脸色说道,“来,赶紧拿去看一下,这些都是底下报上来的。”

“哟喂,这么厚一度呀。”幕友把名单拿在手上,晃了一下,说,“丁点大块的字,写他妈娘这么密,担怕眼睛都要看花哦?”

幕友认认真真看着黑名单。里洪说,“如果把这些人通通砍了,你说这正县还有人么?”

“你我都没有料到,情况居然是这样的。”

“唉,该不会是几爷子不认真负责,胡乱整些名字来应付了事哦?”

“也有可能。”

“修城墙几天了,我发觉他们几大爷,一点都不认真干事。”里洪对那些粮长里长犯起疑心来,“昨天,徐家鼓羌父瞿质碌模就从来没有人提供信息。”

“不,这个事情不能怪他们。是我们大意了一点,没有引起重视。我记得秃顶子亲自说了的,当时我们还责怪他手伸得太长,这个里就管到了那个里去……”

“秃顶子不错。可是西门外边那几个,就难说了。”

“是的,要靠他几个,肯定不行。他们这些人,都是以前的里长、粮长。长期游走在官场和百姓之间,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既把上头哄到,又把底下袒好,八方都抹平。”幕友把凳子移到火塘边上,坐了下来。“不过你要知道,他们都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势利。只要多少给点那个,肯定,听话得很。”

“你是说……”

“给点想头。反正又不是你我两个包包里面掏钱……”

“要得,只要高兴了,等工程完工以后,每人赏他们一包包。”

幕友点了点头,又对里洪说道:

“依我看来,这段时间,必须要监视紧一点,千万不能放松警惕了。因为我们刚刚过来,情况没有摸清楚。如果他们几爷子在底下阳奉阴违,就有可能无法驾驭。”

说话间,门外差役大声叫道:“有人见!”

“进来!”幕友拉开木门,一个身穿长衫,头戴斗笠的人,埋着脑袋,走了进来。“秉报县太爷。”来人施了个拱手礼。

“讲。”里洪说。

“据小的暗中监视。”听口气,来者应该是个里长,“昨天,我发现了几个大明残余。”

“你说什么?”幕友立即问道,“大明残余?”

“对。他们在底下造谣惑众,调皮捣蛋。看样子,想造反哩。”

“哪几个?”里洪勃然大怒,“想造反?他妈的,怪了!”

“为首那个,叫曹兴发。这家伙脑壳很铁,昨天收工以后,他在县衙门口走来走去。背后头藏个家伙,这么长,这么宽。”来者用手比了比,“亮晃晃的,口口锋快,做起就要给人砍起的样子。”

“昨天的事了?”里洪联想起前天晚上,县衙里面闹小偷,觉得有些吻合。“你怎么今天才来报告?”

“回县太爷的话,昨天收工太晚,我跟随他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料县太爷劳累一天,已经休息,所以没来打扰你了。”来者说道,“我不惊动他,是想看他还有哪些同伙。放长线,钓大鱼嘛……”

“没有看错人吧?”

“绝对没有。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他个子不高,身材魁梧。走起路来,脚板比很多人翻得快。前些日子,他与大明残余张大炮,滴血为盟,打得火热,绞得很紧。他手下很有一帮人,北门外边,许多村子,都有他的铁杆朋友。他把人袒得好,一帮帮穷光蛋,总是围在他屁股后头转。正县这个地方,十处打锣,九处有他。一天到晚,到处闹事。这家伙还有不少前科,曾经在飞花渡聚众伏击大西军。那一次,他跑得快,没有被捉住。躲避一阵回来以后,愈加不像样子。扬武扬威,根本不把县太爷放在眼睛里面……”

“还有其它把柄么?”里洪问。

“有。不仅劳动中偷工减料,出工不出力,还暗中与良补锅匠、徐青山这些残渣余孽,绞在一起。”来者故意掉了一个口味说,“其中,还有几个女的……”

“什么?”里洪颈项一伸,“女的?”

“一个叫云三嫂,一个叫李幺姑,还一个是陈二嫂。要是他们一旦把人鼓动起来,只怕整来无法收场。”

“真?”里洪问道。

“老爷面前,龟儿娃娃说句白话。”

幕友随即就在黑名单上,把曹兴发、良补锅匠、徐青山、云三嫂、李幺姑、陈二嫂等人的名字,打上了勾勾。

“我看必须严加看管,来个重拳,给他一个沉重打击,趁早除掉,免得日后尽出杂阵……”

“可以可以,”里洪张起耳朵,可来者尽奏曹兴发的本,一点不提那几个女子的话。“你说了算。”

里洪一句“你说了算”,虽然不痒不痛,却让来者有些为难。大家闷了一阵,戴斗笠的人才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了脸面。嚯,原来这家伙是李茂盛。

“你说这里面……”幕友提示性地说道,“所像还有几个女的,嘎?”

“嗯,有几个女的……”

“好大了?”里洪迫不及待问道,“不会是老来掐不动了吧?”

“肯定不是,”李茂盛心里暗道,原来这个县太爷,跟我一样,还是一个色狼。只要你贪这个,到时候一点不愁给你搞不到一块。“虽然素净,但嫩得很。”

“嫩得很?”里洪吞了一包口水,“样子如何?”

“非常出众,无可挑剔。不光长得匀称,桃红水色,细皮嫩肉,还乖咪咪的,生理旺盛。如果弄到手里,只怕你难于应付呀。”

“哪有那么厉害哦?你以为我像赵老二嚯,一会儿就完事了。你什么时候带过来,让我试一试。”里洪心情激动,忘了耳朵还在流血,抬手扶帽,不小心碰住伤口了,顿时痛进了心里头。“啊哟喂……”

李茂盛逢迎拍马,急忙问道:“老爷耳朵生疮?”

里洪歪起嘴巴,没有说话。李茂盛又道:“生疮不误事,我有膏药。祖传秘方,保证一次搞定……”

里洪眼睛一?,骂道:“爬哦。”

“真的,大老爷,不骗你,不要以为我不是郎中……”

李茂盛还想往下说,里洪火了:“闭不到你的嘴是么?”

李茂盛在素质底下的人面前,性格没有试到,拍马屁拍错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非常尴尬:

“这次又整错了,不知道这个龟儿子,原来是个毛脸狗。犯讳了,以后还当什么里长咹?滚他妈哟的,这张人皮,真的太难披了。”

不过,李茂盛任职多年,遭县太爷谩骂,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每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他都像奴才一样,把脸抓来揣起,所以还是次次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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