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A:口语
良补锅匠他们往西去了。李茂盛几家人,也在加速赶路。
李绍清问:“幺爸儿,这下就光我们几家人了,你看咋走咹?”
李茂盛说:“叠转过去。走那边。”
王铁匠见李茂盛他们突然调转方向,问:“唉,咋倒起走咹?大家都朝前里走得嘛。”
李茂盛用手一指,豁王铁匠说:“曹王坝在那个方向,我想了一下,走上蹄还要近一些。顺到河边走,不仅没得路,而且号蹅水。反正我们把曹王坝去汇合,就对了。”
王铁匠嗯声,点了点头,便依照李茂盛规划的路线,几下就和陈光光他们一起,跑到了前里去。
走了一阵,后头赵老三问:“李大爷,走曹王坝这儿两条路,究竟哪一条要近点子咹?”
“你连这块都嫑得嚯?”李绍清黑嘴打脸嚷道,“胎神1。”
“哦,晓得了,晓得了。”赵老三被李绍清吼得瓜兮兮的,苦笑一下,说,“肯定是这边要近点子。”
陈歪嘴儿听说这边要近点子,心头欢喜起来,说:“怪求不得,一满都说我们幺爸儿是活老贼2,等他们去走包路,把他们整安逸……”
陈歪嘴儿乱说话,李陈氏咚声在他脑壳上一个拽哩子。陈歪嘴儿贵兮改口说道:“嗷,我说来调起了。死老贼,死老贼。”
陈歪嘴儿话还没有说煞搁,脑壳上又挨一个。他心头很不了然。“啥子哦?又来打我,咋不打他咹?光晓得按到耙脚杆欺。”
“焖火笼,欺死你!”
“死老贼不对,活老贼还是不对。”陈歪嘴儿咕噜咕噜道,“弄块喊我咋说咹?”
“咋说咹?闭到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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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胎神:骂人的话。2贼:读罪。下同。
李茂盛几家人扯起走了,结底如何,暂且不提。
再说沿小河西去的乡亲们,又走了十余里,打头阵的邱茶壶他们来到一座山前,遇到十几个毛儿头小伙子1,提着棍棍棒棒,挡住路口,一口咬定,前里是他们的地盘。走儿过一下也不干。乡亲们逼到倒拐,从独木桥康上绕道而去。
走着走着,孙大贵突然指着旁边山沟说道:“邱茶壶,你看到没有?这块山壕壕绕过去就是那条河。如果走这儿剪斜起,飘起飘起擦过去,肯定近得多。”
邱茶壶望起脑壳看了看,说:“枉自,壕壕头连路都没得。”
孙大贵说:“虽然没路,但还是好走。不然要包一大圈,把人整到处。走这里穿过去,不仅近得多,方向也不会搞错。”
侧边窜脸胡,一点不长脑筋,听孙大贵说得还是有道理,就草草鸡鸡说:“干,走这儿间穿过去,大家松活点。”
邱茶壶心头,始终打二百黑2,可又犟不赢他两块,说:“算了,山里面的路我搞不懂,干脆还是等良补锅匠上来定板。”
孙大贵听说要喊良补锅匠上来定板,心头很不了然,说:“嗨,明明喊你打头阵,关不到火,二天鬼大爷听你的?”
邱茶壶叫孙大贵一激,心里道:是哇,自己关不到火,做事疑兮兮的,别人必然把我当瓜瓜。再说壕壕里头,虽有石包块块和小树荒荒,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平坦,走起路来也不吃力,大家都背了浪多东西,又何尝不可呢?
“对吧,走壕壕头。”
邱茶壶说得砍砍切切3,窜脸胡便和几个猴秋子4,冲起冲起就走了。
孙大贵给邱茶壶搊活起5,后边乡亲们上来以后,邱茶壶做起很日得起壳子6的样样,大声说道:
“走这边,走这边,跟到山壕壕头穿过去,尽朝里头老实走。这边近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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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毛儿头(青哥子):十八九岁的小伙子。2打二百黑:怀疑。3砍砍切切:果断。4猴秋子:急性人。5搊活起(高帽子戴起):为了让对方乐意而赞扬。6日得起壳子:有能耐。
在邱茶壶的带领下,几十个乡亲沿着山涧走得忠使劲。
哪晓得杨郎中走上来以后,还在口口上假意捆包裹紧倒没走的孙大贵,却又改变了说法。
“你看这块邱茶壶,硬是活宝器呗?带的啥子路吧?大路不走,傲然要走山壕壕头钻。稍微动点脑筋都晓得,到处挂满草草淤淤,水澉澉也是众么高,明打明就是一条泄洪山涧。想跟到这儿间钻过去,空了吹1。”
“那,快点喊他们转来噻。”
“哟喂,他咋个儿都不听。”
“当犟拐拐,要得啥子哦。”杨郎中哇儿叉叉撵上前去,老远就惊诧诧呐喊说,“邱茶壶,这块壕壕头过不到,还是颠转过来走大路。”
邱茶壶听见呐喊,回头说道:“过得到,这是捷路,很快就走穿了。”
杨郎中说:“最好还是走这边。如果走远了才把大家喊过来,来来回回要把人弄?2。”
邱茶壶不听劝说,又走了一阵,果见山沟里面巨石林立。石缝里头,乱石康上,尽是荆棘,一蓬笼,一大片。两边山上,还有一层白雪。落差渐渐加大,坎坎渐渐抬高,走着走着就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了,乡亲们不得不退转出来。
说走山壕壕头穿过去,的确是孙大贵说的,而且,窜脸胡也在侧边干猴一阵3。但走与不走,最终是邱茶壶做的决定。中途他又傲然不听杨郎中劝说,冤枉整得不小。如果拉抻走,就屁事没得言,可他黄鼠狼打饱嗝儿——鸡儿吃多了。胡皮日鬼4,乱求起指挥一通,竟让大家一颠一倒多走浪多路。
乡亲们退起出来,块块无事发发倒气,尽说一些磕牙巴话5,甚至操妈倒娘,从脑壳上就给邱茶壶歘拢脚塌,把他日朗得灰扑扑的。
邱茶壶本想做个出展事来摆起,让大家口服心服。可他迁徙出来,瞌睡一直没有睡好。脑壳昏昏浊浊,说话做事欠火6,三两下就打巴壳儿了。退出山涧,蔫来连蚊子声声都没得低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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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空了吹:办不到。2弄?(弄耙):整狼狈。3干猴:胡乱鼓劲。4胡皮日鬼:极不认真。5磕牙巴话:发泄的,含沙射影的话。6欠火:欠缺。
当然,邱茶壶第一火整日笨了。良补锅匠和杨郎中也就不敢大意,做起事来,支头缩屁儿,生怕就整日火1了。
话说乡亲们整拢中午,来到一座山下。杨郎中看了看地形,考虑到后面许多老弱病残,尽管山不陡峭,也没有太多的树子荒荒,但翻山越岭人太劳累,便叫大家都走山边上绕过去。
孙大贵听见以后,直见冲2郭大汉儿说:“嫑听他的!”
“干!我们走这儿翻过去。”郭大汉儿本身就是咬卵匠3,叫孙大贵一冲,就专门给杨郎中反起干。“这又背得把脉唉,他懂求哦。”
“对哇。”吴根根将子说了两个字,抬头乍见孙大贵与郭大汉儿挤眉眨眼,感觉不对,于是把脑壳两摆,说,“算求,先趟就过遭生意。为了稳当起见,还是走山边上对。”
“瞎求说,先是明明走不得,鼓捣要去走。”郭大汉儿傲起不干,“这儿间明明就走得,偏偏不去走,当真假白脸儿嚯?”
虽然郭大汉儿晓得孙大贵的性格,经常爱出花点子4,但他也想过一下:刚才那盘,邱茶壶整日笨了。这盘,憨子都晓得,翻山过去近得多。如果我不嚎盘5一下,块块都说我没得眼火。我必须硬起,在众人面前显一手,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帮邱茶壶,把败局挽回来。
杨郎中说不服郭大汉儿,只好停了下来,腾起6不动。
江泥水匠说:“干脆等良补锅匠他们上来,大家商量了再说吧。”
“等哪个的锤子!”
不提良补锅匠还好点,一提到良补锅匠,孙大贵就没明奇妙的很不了然。只见他车到侧边,荫倒整了一句:
“咋尽遇到神头儿些7哦?”
“你们看吧,这匹山虽然矮趴趴8的,但是好太哦。光把它绕煞搁都要干天打天。”郭大汉儿大声说道,“走这儿翻过去,要得求好一气气儿。”
吴根根和江泥水匠不甩9,郭大汉儿便把脑壳算了10几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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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日火:偏差,出错。2冲:音cong,怂恿。挑拨。3咬卵匠:总要反起干的人。4花点子:歪主意。5嚎盘:拿点劲仗出来。6腾起:縢(同音字),腾起,意为较长时间(被堵住或有意)在原地不动。7神头儿:神经病。8矮趴趴:低矮。9不甩:不理。10算:摇。
“是嘛,紧倒找不到曹王坝,你默到我心头有好舒服咹啧?”
“问题在这儿,”杨郎中说,“整得不好,把是涎1给你勒得尽2。”
“锤子才勒尽了,我就拜信求得。今天我偏偏叫它告一盘!”
郭大汉儿这个嚎泡子3,吼了几声,当真就前里走了。于是,一个羊子过河,十个羊子也就跟到过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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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涎:读悬。泥鳅黄鳝体表那层。2勒得尽:刮得尽。3嚎泡子:头脑简单,性格冲动,做事声音大,行动猛,无论青红皂白,什么事都冲在前面的人。
b:普通
良补锅匠他们往西去了。李茂盛几家人,也在加速赶路。
李绍清问:“幺爸儿,现在就只有我们几家人了,你看怎么办?”
李茂盛说:“退转过去。走那边。”
王铁匠见李茂盛他们突然调转方向,问:“唉,怎么退转过去呢?大家都在往前面走呀。”
李茂盛用手一指,说:“曹王坝在那个方向,我想了一下,走上方过去,路要好走一点。顺着河走,不仅没有路,而且还要涉水。反正我们到曹王坝汇合,就对了。”
王铁匠嗯了一声,便依照李茂盛规划的路线,很快就和陈光光他们一起,跑到了前面去。
走了一阵,赵老三问:“李大爷,走曹王坝这两条路,究竟哪一条要近一点呢……”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嚯?”李绍清很不高兴地嚷道,“胎神。”
“哦,知道了,知道了。”赵老三被李绍清铁起脸色骂他一句,苦笑一下,说,“肯定是走这边要近点。”
陈歪嘴儿听说走这边近点,心里高兴起来。说:“难怪,都说我们幺爸儿起心不良,整他们多走路,肯定要把脚给他们走痛……”
陈歪嘴儿乱说话,李陈氏咚声就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陈歪嘴儿赶紧改口说道:“嗷,我说错了。是居心不良,居心不良……”
陈歪嘴儿话还没有说完,头上又挨了一个。他心里很不了然。“又来打我,咋不打他呢?只晓得欺负软人。”
“欺死你!”
“起心不良不对,居心不良还是不对。”陈歪嘴儿咕噜咕噜道,“那要我怎么说呢?”
“闭嘴!”
李茂盛几家人走了,结底如何,暂且不提。再说沿河西去的乡亲们,又走了十余里路程,打头阵的邱茶壶他们来到一座山前,只见十几个年轻小伙,提着棍棒,挡住路口,一口咬定,前面是他们的地盘。不准经过。乡亲们只好倒拐,从独木桥上面绕道而去。
走着走着,孙大贵突然指着旁边山沟说道:“邱茶壶,你看见没有?这个山沟绕过去就是那条河。从这里斜起穿过去,肯定近得多。”
邱茶壶抬头看了看,说:“枉自,山沟里面没有路。”
孙大贵说:“虽然没路,但还是好走。不然要包一大圈,大家都劳累。走这里穿过去,不仅近得多,方向也不会搞错。”
旁边窜脸胡不动脑筋,听孙大贵说得有道理,就噼噼啪啪嚷道:“对对对,就走这里穿过去,大家轻松点。”
邱茶壶心里,始终怀疑,可又找不到理由反驳他两个,说:“山里面的路我不懂,要么等良补锅匠上来,让他来看一看再说。”
孙大贵听说要等良补锅匠上来再说,心里很不了然,说:“明明是喊你来带路,你做不了主,以后谁听你的?”
邱茶壶叫孙大贵激他一句,心里想:是哇,如果优柔寡断,连一点小事都不能做主,别人必然小看我。再说山沟里面,虽然也有一些大石和灌木,但比较平坦。走起路来,也不算吃力。大家都带了那么多东西,又何尝不可呢?
“对吧。走山沟里面。”
邱茶壶说得斩钉截铁,窜脸胡便和其他一些想走捷路又性急的乡亲,很快就拐进了山沟里面去。
邱茶壶受到孙大贵赞扬,后边一些乡亲上来以后,邱茶壶又做起非常老练的样子,大声说道:
“走这边,走这边,走山沟里面穿过去。”
在邱茶壶的带领下,几十个乡亲就沿着山沟走了。
谁知杨郎中走上来以后,停留在山沟口上假意收拾包裹,一直没有动身的孙大贵,却又改变了说法。
“你看这个邱茶壶,带的什么路嘛?大路不走,偏偏要走山沟里头穿。稍微动点脑筋都知道,到处挂满流水冲过的枝枝、草草,分明就是一条泄洪山涧。想走这里穿过去,根本就办不到。”
“那,快点把他喊过来噻。”
“哟喂,他不听嘛,把他没办发。”
“不听商量,怎么行呢?”杨郎中一趟跑上前去,老远呐喊说,“邱茶壶,这个山沟里面走不通,还是掉转过来走大路。”
邱茶壶听见呐喊,回头说道:“走得通,这是捷路,很快就要走穿了。”
杨郎中说:“最好还是走这边。如果走远了才把大家喊过来,来来回回要把人搞得很难受。”
邱茶壶不听劝说,又走了一阵,果见巨石林立,尽是荆棘。两边山上,白雪皑皑。落差渐渐加大,坎坎渐渐抬高,走着走着,就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了,乡亲们不得不退转出来。
说走山沟里面穿过去,的确是孙大贵说的,而且,窜脸胡也在侧边鼓了很大的劲。但走与不走,最终是邱茶壶做的决定。中途他又不听杨郎中劝说,胡乱指挥一通,竟让大家来回多走很多路。
乡亲们退出来后,发泄不满,尽说一些颜色话,甚至用粗俗语言,从邱茶壶头上就给他嚷到脚下,把邱茶壶骂得狗血淋头。
邱茶壶本想做点成绩,让大家口服心服。可他迁徙出来,脑壳一直都不清醒。考虑不周,盲目做主,很快就泄气了。
当然,邱茶壶做了错事。良补锅匠和杨郎中也就不敢大意,做起事来,畏手畏脚,生怕就出差错了。
话说乡亲们走到中午,来到一座山下。杨郎中看了看地形,考虑到后面许多老弱病残,尽管山不陡峭,也没有太多的树子和荒草,但翻山越岭人太劳累,便叫大家都走山边上绕过去。
孙大贵听见以后,挑拨郭大汉儿说:“别听他的!”
“干!我们翻山过去。”郭大汉儿本身就是经常捣蛋的人,叫孙大贵跟他一挑,就专门给杨郎中反着干。“这又不是把脉,他懂什么嘛?”
吴根根本来也想翻山过去,可他正要说好吧,抬头乍见孙大贵挤眉眨眼,于是把头摆了摆,说:“算了吧,刚才就整错了。为了稳当起见,还是再想一想。”
“乱说,刚才那边明明就走不得,他们偏偏要去走。”郭大汉儿傲起不干,“这里明明是走得,偏偏不去走,这不是假精灵吗?”
虽然郭大汉儿清楚孙大贵的性格,爱出馊主意,但郭大汉儿也动过脑筋:刚才,邱茶壶整错了。这次,谁都知道,翻山近得多。如果我不吼几声,都说我没水平。我必须要在众人面前显一手,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帮邱茶壶把败局挽回来。
杨郎中说不服郭大汉儿,只好停了下来,站着不动。江泥水匠说:“那就等良补锅匠他们上来,大家商量了再说。”
“去你的吧!”不提良补锅匠还好点,一提到良补锅匠,孙大贵就没明奇妙的很不了然。只见他车到侧边,荫倒整了一句,“怎么尽遇到神经病哦?”
“你们看吧,这座山虽然低矮,但是想当大,光是绕一圈,恐怕都要大半天。”郭大汉儿大声说道,“走这里翻过去,只需要一会儿。”
吴根根和江泥水匠不理,郭大汉儿便把脑壳摇了几下,说:“是嘛,谁不想快点找不到曹王坝嘛?”
“问题是一旦搞错了,”杨郎中说,“把人累得死。”
“我就不相信把人累死了,今天我偏偏就要从这山上走过去!走!”
郭大汉儿冲动,吼了几声,真就带头走了。于是,一个羊子过河,十个羊子也就跟着过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