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A:口语

下午过点，李茂盛他们从山上下来了。

“我说你们呀，傻戳戳1呗？守到2就说去不得，环盛3不相信。如何吧？”郭大汉儿已经用巾巾把戳伤的脚肚子包扎起来，正六神无主地坐在石头康上。忽然看见李茂盛他们原路叠转过来，贵兮巴期4李茂盛说。“你李大爷还不而，浪加精灵一块人，拿得陈歪嘴儿也把你支得嘚儿转，整来一点水平都没得。如果说起出去，你李大爷吃得过这块字眼子呀？”

“滚你妈的郭大汉儿。我李茂盛人活几十岁，历来都是我烫别个，这回子终于拿得你娃娃把我烫了。你这块灾星，早晓得是纵块起，锤子大爷给你一路。”

“李大爷，你是亲眼看到的，就是这块龟儿子婆娘吧。”郭大汉儿平日里一点都不酸汤5，这下却咕噜咕噜嚷个不停。“你看她，鼓眉勒眼，矮起一块咕噜6，尼骨子7样样，脸墩子还红得像猴子屁儿娘，一点都不成东西。要不是她在儿间紧到8装怪，我们早就进去了。”

“人作孽，天晓得。”降央气愤地说，“你们进不去，关我屁事。”

“呸！”郭大汉儿骂道，“还得儿嚼筋9。”

“看样子，你几爷子以前负责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降央抬起头来，突然发觉周围人些，一个个都跟疯儿童一模一样。“而且，还背得一般化的小事。不然，咋进不去咹？老天爷不可能浪么斤斤计较吧。”

“茅厮边上的石头，又臭又硬。说我就说我吧，偏偏要把李大爷他们扯到里头，精不成东西。说块不信，我把嘴壳子给你撕烂。”

郭大汉儿有意把火惹得降央身上去，李王氏、李陈氏、陈歪嘴儿、大舌头儿、李狗子他们就咚咚咚撵到降央面前，大声骂道：

“就是你这块鬼日出婆娘，把我们一满都整伤心。要是路上走快点，哪有这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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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傻戳戳：傻乎乎。2守到：本来，明明。3环盛：横顺。4巴期：巴结。5酸汤：废话多。6矮起一块咕噜；个子矮。7尼骨子：矮小肥胖。8紧倒：长时间。9嚼筋：歪歪理多。

“去把山洞掏开。”

“嗷，掏开，掏开，”郭大汉儿也在一边吼道，“掏不开弄死你。”

“又背得我把它楔倒的，咋喊我掏开喃？只怪你们尖人不发达。要掏，去喊老天爷掏吧。”

“啥子人是纵块起哦？嘴嚼屁儿歪1。”郭大汉儿鬼火直见冲，但是又把降央没得法。“一点没得取头。”

“是没得取头吧。”李绍清说，“要是我的婆娘，那气把她弄死了。”

“弄死就弄死。”郭大汉儿说，“给我找截绳子来，结死求她。”

“是不是哦？”李绍清激郭大汉儿说，“嫑说得凶结不到工。”

“喊你拿你就拿吧。”郭大汉儿说，“搞点子。”

李绍清见郭大汉儿硬是伸过手来，他贵兮就把包包扯开，拿出绳子，给郭大汉儿甩了过去。郭大汉儿鼓住劲上前几步，“轰”声把绳子往降央颈脖子上一搭，又缠了一转。挽住绳子，正要用力。陈歪嘴儿从背后蹄猛地一推，把郭大汉儿掀来差点跶一扑爬2。

“你龟儿子，爪子哦？”

“哪个像你嘛？太日龙3了。明明就是一个逼都逼不到4的活宝，你还宝筛筛5的绑人家。”

郭大汉儿见陈歪嘴儿几下就把降央颈脖子上的绳子给她解了，狠声莽气喝道：“陈歪嘴儿，看我弄死你嚯！”

“你不要她，我要要她噻。”陈歪嘴儿说得很认真，竟把郭大汉儿整来嫑得咋说。“走，降央，跟到我，我要你。人家说，烂泥鳅配饿痨罐，你我两块配起将合适。我把你引回去6，放得屋头供起，哪个敢来给我况7一下。等他龟儿子歉8得生眼屎。不对，等他龟儿子虫虫爬出来，都不拿给他舞9一下……”

陈歪嘴儿现宝，郭大汉儿砰声踢他一脚。

“啊呦喂，啥子众么歪哦？”陈歪嘴儿摸到屁股，把郭大汉儿盯到，神诳诳地说道：“那，干脆我们光住10耍，该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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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嘴嚼屁儿歪：歪歪理多。2一扑爬：一下摔倒。3日龙(日龙包)：傻瓜。4逼不到：找不到。5宝筛筛：傻瓜。6引：带。7况：动。8歉：念，盼。9舞：动。10光住：共同。

郭大汉儿眼睛一?，塳上前去，与陈歪嘴儿抓扯起来。陈歪嘴儿见郭大汉儿真的毛了，才闭到嘴巴，退到了侧边去。

“龟儿子些，屁儿心心都是黑的。再做点恶事，才叫进不去……”降央说拢半中腰，见郭大汉儿恶鼓伴筋，做起要培治1她的架势。害怕要吃搁起，不敢把话往下说了。

降央，一个善良的西番女子。按理，应该顺理成章让她进入坝子去。可是，如果她进坝子去了，她的祖父祖母怎么办呢？她父母的后半辈子又靠谁来管呢？那不是害她一家不成？老天爷做事，总要几将就2，四方八面都搁平。降央，只有衷心祝福你了。在未来的人生旅途中平平安安，生活幸福，心想事成！这个时候，你周围的人些全都疯了，你就忍忍吧，千心千万不要再惹他们了。古言话一句——忍让为众妙之门。

“啊，豹子，豹子。”李绍清突然惊叫起来，“豹子，豹子。”

“幺爸儿唉，幺婶婶唉！”李陈氏也惊叫起来，“豹子来了。”

“快快快，烧火，烧火。”李茂盛虽然气得癫癫冬冬，但他还是晓得豹子厉害，立即吩咐说道。“只有烧火才把它撵得起走。”

李绍清、陈歪嘴儿慌忙找了一些柴草，烧起火来。七八个人惊慌失措围在一起，郭大汉儿和降央因为害怕，也跑了过来。

“不要她来，把她拿去喂豹子。”郭大汉儿说，“我硬是一点都看不得她那块样样。”

“敢。”陈歪嘴儿吼着道，“敢给我拿去喂豹子。”

豹子就在眼前，李茂盛忽然警觉起来：这一带，应该背得一般化的危险。刚才上山，纯属昏胆大。这合儿只有靠人多，才把野兽镇得住。所以，他不得不放了降央一马。

火，越燃越大，豹子跍在3远处，不敢妄动。

“一帮帮穷光蛋，你们叫安逸哦，我肯信你们就好对咹啧？”李绍清盯着火堆，一个儿乱说起来，“这块老天爷还不而，太歪了吧。整去整来，整的娘怪咹？反而把有本事的人丢在这儿外前，起惨像。是我扳得够呻我叫提起来给你几耳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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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培治：收拾。2几将就：方方面面都照顾。3跍，读gu，呆。

李绍清抬起头来，见李茂盛整得格外狼狈，心头火冒三丈。

“我们幺爸儿这些，对不对当过里长。说脑壳有脑壳，说本事有本事。整点这样那样的名名堂，背得日壳子的，哪块抵得住他嘛。挽点屁儿法也比你们高超得多嘛。要不是把苦头山去跑一趟。敢说，日霉都比你几爷子港得多1，弹啥子嘛弹2……”

“逋儿迸，你娃娃说的娘话哦？”李茂盛把李绍清日朗煞搁，又感叹道，“把细想呢还是怪我自己，心烧了点。就片尖脑壳3想当那块官，像钻风一样，钻过去钻过来，最后还是等于零，连耳夯得当不得。”

“我们幺爸儿硬是，当真昏君啦嗻？连人话得说求不来。我记得你当里长的时候，做了不少好事得嘛。我都还沾倒你这耍儿耍，吃不少耙货哩。”陈歪嘴儿见李茂盛奓腔乱说，贵兮给他纠正道。“众么胎害4的事情，你都忘去啦？”

“我想去想来，就是当里长那阵子，做了几折见不得天的事情。还有就是我们两块偷人家的羊子，借西番人的手，灭了陈驼背儿他们几家人。”

“幺爸儿，这可怪不得我们哦。是老天爷，它把我们逼来没得法了。这合儿，它又来怪我们，讲不起走。要是我们有办法，哪个还整这些不成天亮的事情吧？”李绍清所像还是清醒的，他寻了5一下，又清了一些话出来，“龟儿子王铁匠，叫我们一齁拾，反而跑到坝子头去了。”

“啥子咹？王铁匠都跑到坝子头去啦？龟儿子颤花儿，连风风得不嘘一声，悄悄个儿就跑了。”隔一气，陈歪嘴儿又盯着李茂盛说道，“心肠不好，随便你咋整，望得住6要报应。现在，你们叫没得事7，光是把我害了得嘛。要是先晓得，跟到王铁匠跑求，锤子大爷跟你们一路。我硬是日求得霉……”

陈歪嘴儿说宝话，李陈氏心头打得燃火。随手推他一把。陈歪嘴儿一扑爬穿过去，差点倒在火堆头。

“呦喂，我们姐姐硬是，环盛要把我朝火堆头推。把我烧死了，你又好安逸咹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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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港得多：凶，厉害。2弹：狂。3片：削。4众不胎害：很好。5寻：这里读xin，停顿。6望得住：肯定。7没得事：无所谓。

“其实陈歪嘴儿说得对。”李茂盛后悔起来，“要是当初多一点仁慈之心，少做一点没屁儿眼眼的事情，恐怕早就把坝子里头去了。”

“幺爸儿，我想起来了，往另子嫑哪个说过，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可以从来噻。这辈子不坏，已经办不到了，二辈子好好做人也不算迟。”陈歪嘴儿傻戳傻戳的，还要不要又说上几句人话。“幺爸，二辈子你要长点阳气嚯。”

李茂盛早就整绒了，坐在树圪蔸上一点不想动。听到傻爸儿娃娃都来教诏他，气得眼流子直见滚。

“是嘛，明明叫乱尿，偏偏要喝汤。”李王氏也自言自语说道，“经常都在嘴上溜，就是没得人听我的。这下安逸了。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