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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热症

东宫正殿内,刘渊从楼小风口中得知许淑柔的死讯时,有片刻时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待清明过来后,他从榻上起身再三确认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此刻只觉心痛不已。

他站立不稳,跌坐在榻上。

楼小风见刘渊如此失态,便暗道:“传言果然不虚,太子殿下当真喜爱那叫念月的宫女。可惜佳人已逝,阴阳已分,再难团聚!”

楼小风走后,刘渊在那正殿之中独坐了许久。

他想起他和许淑柔过往种种,不免悲从中来,无声地落下泪来。

他知晓自己对不住她,他想着日久天长她总能好好活下去,可如今她骤然身死,叫他情何以堪!那浓重的愧疚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想,他该去看看她,可是以什么身份呢?自己有什么资格去看她呢?自己这一去,她又要沦为别人的谈资了。他在她生前害她,难道她死后还要害她吗?

他咬了咬牙,红着眼唤鹿竹进殿来。

鹿竹走进殿中,头埋得很低,瘦削的身体显得越发单薄。

刘渊含悲忍泪吩咐道:“你替我去看看她吧,我没有脸面再见她。”

“是”,鹿竹回答道。

只这一个字,刘渊还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哽咽。原来他也哭了。是啊,她那样好的人,谁都会为她伤心的。

鹿竹转过身来,那泛红的泪眼中透着无限的悲哀。

夜里,刘姝做了纷乱的噩梦,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程昭听到刘姝的呓语,一下睁开眼坐起身来。他看向她,见她睡得不安稳,猜想她是做噩梦了。他便俯下身唤道:“公主,公主!”他见她还不醒,便重重拍了拍她的脸颊,唤道:“怀夕,醒醒!”

刘姝这才睁开了眼来,也不知是疼醒的,还是听见那声“怀夕”才醒的。

程昭躺下,他将受惊的刘姝揽入怀中,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公主别怕,只是做梦罢了。”

刘姝回想起梦中的情景,仍旧觉得心悸,她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声音哽咽地说:“我梦见念月阿姊向我求救,我却救不了她,梦见夏姑姑向我伸手,我却拉不住她。我还梦见自己像王媪那般鲜血横流地躺在地上,脖颈处好疼好疼。”她说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好像那里真的在流血一般。

程昭感觉得到刘姝在颤抖,他抱着她坐起身来。他一只手搂抱着她,另一只手点燃了床头木几上那盏仙鹤踏龟铜油灯。

在昏黄的灯光中,程昭低头看见刘姝泪水盈眶,连那卷曲的睫毛上都沾染着泪珠。他看着她朦胧的眼睛安慰说:“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该好好活着。怀夕,别怕。有我在谁敢伤你?你放心,我会护着你。”

刘姝依偎在程昭怀里,她听着他柔和的说话声,闻着他特有的味道,觉得心安起来,她闭上眼勾了勾唇。

眼中的泪水顺着刘姝的脸颊落下,程昭抬手替她擦拭泪痕。他粗糙的指腹弄得她脸颊发痒,她便笑着躲了躲。那余下的泪痕,便擦拭在程昭胸前的白色寝衣之上。

刘姝在程昭怀中慢慢地睡着了,他看着她的睡颜轻声笑说:“又哭又笑,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他说着,便伸手灭了灯,将她轻轻放下后自己也躺下了。

程昭如同往日一般,在卯时便睁开了眼。他看了一眼门外昏暗的天色,又转头看向里侧的刘姝。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却感到手底下一片滚烫。

他心中一惊坐起身来,又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他一个体热的人都感到滚烫,他便确信她是生了热病。他急忙掀被下床,连衣服也顾不得穿便去唤人请太医。

太医问症诊脉后,说刘姝是因受了惊吓染了风寒而引发的热症,用过药后多加休养也就无碍了。

太尉府中因刘姝生病一阵忙乱,待忙过之后天已大亮。

春儿,夏儿和冬儿三人不像苏荷那般只因刘姝生病而忧虑,她们还因夏青容而焦急。

昨日,她们从苏荷口中知晓夏青容下毒害死了念月,可她们三人都不信,都觉得夏青容是被冤枉的。

春儿原本打算今早便去求刘姝救救夏青容,可刘姝却病倒了。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甚至想过去求程昭,可她又着实是不敢。现下只能盼望着刘姝能快些好起来,好去救一救夏青容。

刘姝被喂过药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直到黄昏时分才醒转过来。

她一睁开眼来,便看到了满室的霞光。眨眼之间,她又看到一身月白广袖的程昭走到了床前。她看见他弯下腰,抬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她笼罩在阴影之中,透过他月白的衣袖看着地上的霞光。她心中感叹,今日的霞光格外动人。

程昭知刘姝已无恙,他慢悠悠地收回手在床边坐下。他看向她,她的乌发堆叠在脸颊旁,衬得她的脸越发的娇小白皙。他原本想说一句“你这身体也太虚弱了”,可看着这样楚楚可怜的面容那句话就被咽了下去。他微俯下身,望着她水润的杏眼,柔声问道:“公主还难受吗?”

“难受”,刘姝委屈巴巴地回道。

程昭伸手轻轻地拂开她脸颊上的头发,关怀问道:“公主哪里难受?”

“浑身都难受”,刘姝皱了皱眉说。

程昭眼中露出担忧之色,他忙道:“那我去唤太医来。”

刘姝却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她抚摸着他手掌上的疤痕说:“不用,歇一歇就好了。”

“当真?”他严肃问道。

“当真。”她郑重答道。

程昭见她嘴唇干燥便问道:“公主饮水吗?”

刘姝点了点头。

程昭起身去榻旁的木几上倒了一杯水,他端着水杯坐回床上。而刘姝却将手放回了被中,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她那一动不动的架势倒是想让他亲手喂自己喝。

程昭连药都喂过了,喂杯水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他俯下身,用一只手托起刘姝的头来,另一只手将水杯凑到了她的唇边。

刘姝喝了一小口水却皱起了眉头。她看着程昭娇气地说:“我要饮温水。”

程昭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将刘姝的头轻轻放回枕上,直起身来正要唤人,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将杯中的凉水仰头饮下,又迅猛的向她俯下身来,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嘴。

刘姝惊得微张嘴唇,那温热的水便渡到了她的嘴中。等程昭直起身来,她还未回过神来。

程昭弯腰看着目光呆滞的刘姝饶有趣味地笑了笑,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公主好生休养,我去军营一趟,稍晚便回。”他说着,将手中水杯放在床侧,站起身走进了霞光之中。

刘姝回过神来瞪大了眼,她一下坐起身来,拿起床侧的水杯朝程昭的后背扔去。

程昭也不躲,任由水杯砸在自己身上。水杯碎裂在地,他在门外边穿鞋,边含笑说:“公主当真是无碍了。”他说着,朝她挑了挑眉,而后转身下了石阶朝院门外走去。

刘姝望着程昭的背影,气恼的大叫了一声。

苏荷刚走进室内,被她这一声喊叫吓得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公主的病好了?”

刘姝难受地摸了摸脖颈,她苦着脸说:“我这是大病之中惊坐起!”她吐了口气,又吩咐道:“苏荷,快去多备些温水来,我要洗一洗五脏六腑。”

苏荷不明所以,却还是答应着去准备了温水。

刘姝饮下一整陶壶的水后才觉得好受了些,她这才有心思想其他的事。她看向收拾完碎杯,跪坐在床边的苏荷问道:“念月走了吗?”

“走了,她归家去了。皇后殿下来送了她最后一程。”

“那太子阿兄呢?”

“太子殿下未来。”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刘姝苦笑一声说:“我病得真不是时候,未能送阿姊归家。”

苏荷安慰道:“公主不必自责,阿姊不会怪你的。”

刘姝的神色越发落寞,她喃喃道:“可我会怪自己的。”

苏荷怕她在病中伤心坏了身体,正想开口劝慰春儿却着急地走了进来。

春儿一下跪在地上,她磕头哀求道:“求公主救救夏姑姑,夏姑姑良善,她绝不会做此等凶恶之事!求公主救救她!”

苏荷看着春儿训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没见公主正在病中吗?若冲撞了公主,你担当得起吗?”

春儿咬牙忍住心中的怒火,只是哀求道:“求公主救救夏姑姑!”

刘姝靠在床头,她无力地闭上了眼,哀声说:“我救不了她,谁都救不了她!”

春儿瘫坐在地上,她看向刘姝垂泪问道:“夏姑姑还能回来吗?”

“她回不来了”,刘姝的声音有些哽咽。

一时间,室内只听闻春儿的哭泣之声。这一次,苏荷不忍心开口训斥她,因为她自己也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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