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辞行

“一大堆废话，你究竟想说什么？”沛章不悦地皱着眉，对方才面前的女人所说的话表示不耐烦。

“咳咳咳咳”，那女子掩唇咳嗽了几声，又直直望着沛章，“你身上流着符家的血，野心、欲望、权利、责任，你永远逃脱不掉，哪怕符家只剩下最后一个女儿，也绝不会就此败落下去。”

沛章面上浮现出一抹不解与迷茫，“折腾了半天你就想告诉我这个？”

那女子忽而转头看向了云华，“你就是岳家的小姑娘吧？”

云华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云华在那女子眼中看出了一丝歉疚之意。

“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岳家几乎被灭满门？不想知道是谁安排了那场刺杀吗？”那女子笑着抛出两个问题，看来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云华也不傻，单凭沛章与这女子的相貌，再加上这女子开口闭口的符家，对这些当年的秘闻如此熟悉，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女子，就是沛章的母亲，符皇后，而沛章就是三公主李含章。

生来就被预言命带恶火，克死太子，被当作西南水灾的罪魁祸首，哪怕这些流言已被三公主的死讯默默埋在了这深宫里，云华仍然难以想象这些年沛章是怎么度过的，当年七岁的孩童究竟是怎么背负着这些在冲云观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命带恶火，云华心里一惊，岳家所掌握的止水方法不就与水火有关吗，八字带火的人……

符后坐在椅上，目光从沛章与云华身上缓缓移开，落到了远处灰白的墙面，“西南那场水灾，内有蹊跷，赈灾本是刻不容缓的事，可惜有些人不希望这水灾停下来，便借着西北战事来遮掩，岳家察觉到隐情，联合满朝武将，试图停战，这才会遭到黑手。”

“当年司天监所言并非空穴来风，水灾的兴起与你无关，但是制止的关键很可能就在你身上，这也是那场刺杀的真正原因，”符后抚了抚鬓角，那里已经生出几根白发，她缓缓站了起来，“能力不够的时候，保护不了任何人，我希望，你能担起自己的责任，去你该去的地方，做你该做的事，明白吗？”

走在狭长的宫道上，沛章头也不回，步子迈得飞快，云华紧紧跟上，她不知道符后最后那番话究竟是何意思，但是结合沛章前世推翻新帝成为女皇来看，正好契合符后所说的，野心、欲望、权利与责任，只是云华还有些不明白，沛章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呢？符后云里雾里的几句话，与云华蛛丝马迹的查证所得一样，岳家被灭的确是因为停战请愿，却没想到沛章那夜被刺杀竟也与水灾有关，只是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不想制止水灾呢？

回到岳府，沛章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脚下步子速度丝毫不减，回了小暖阁，云华仍记挂着早晨云冉所说，见沛章的模样，不再打扰她，转头去了西苑。

云冉云阔还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看来云华走后，云阔还质问了云冉许多，也看两人的表情，便知道什么也没问出来。

“走吧，去找找那些书信。”

三人在孟昭住过的屋子里翻箱倒柜，最后在孟昭枕头底下的暗格里，拿出几叠书信与账目来。

那些书信，正如符后所言，皆是岳远劝告朝中武将停战的书信，心中言辞恳切，提及百姓流离失所，提及此战多年拖沓，提及西南灾民无数，许多武将回信里也表现出对停战的迫切，而那沓账目，却出乎云华预料，岳远驻守西北多年，朝中拨下来的战款岳远自然也会经手，但是这份账目上实在骇人，若是被人发现，恐怕死的就不仅仅是岳远四人，整个岳府诛九族都不为过。

那份账目里，明明白白记着，每年朝中拨下的款，仅有一小半用于军伍开支，绝大部分则是用来购买灰石，一年一年累积下来，不知究竟购买了多少灰石，云华知道岳远想停战，却不知道竟胆大至此，挪用开支这么大的数目、这么多年，西北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多的灰石又去了哪里？

金铺仍旧照常营业着，待到云冉云阔云华三姐弟到铺子里，已近晌午了，三人都是一副愁云惨淡到模样，刘妈妈与彩云倒也不敢多问，只默默做着自己手头的活。

彩云简单地做了几个菜，她们就这样在铺子里用午膳，云华等人才刚刚坐下准备开餐，铺子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麻衣的庄稼人满头大汗，冲刘妈妈与彩云喊道，“快！你家那口子昨儿夜里跳了河，到现在都还没找着，你快去看看吧！”说完也不等母女两人回话，急匆匆出去了。

彩云手里的筷子不知何时脱了手，啪一声掉在了桌上，苍白的唇角抖动着，眼看彩云想起身，刘妈妈死死将她按在桌上，凶神恶煞吼道，“不许去，吃饭！”泛红的眼眶里却盛不住眼泪，扑漱着掉进面前的碗里。

“你只记住了，我们与他没半点关系，管好咱们自己的事。”刘妈妈反复告诫，彩云艰难地点点头，忍下了泪水。

云华悄悄问刘妈妈，当真狠得下心，看也不去看吗？

“我若不狠心，让彩云去露了面，他死了，那些讨债的一定会缠上我们娘俩，我一把老骨头，死也就死了，可彩云还小呐，我还没送她嫁人呢，那畜生欠下的，难道让他闺女来还？”刘妈妈抹去眼角的微红，深深叹一口气，又忙活开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无不如此。

回到岳府，天色已暗了，远远见到一个小小的人影蹲坐在门口台阶上，走近了一看，竟是非颜。

“呜呜呜呜…”非颜把头埋在臂弯里，上气不接下气。

“非颜，你这是怎么了，沛章呢？”云华第一反应是沛章出了什么事，早晨听符后说了那番话，她不会想不开，将一切归咎于自己吧。

非颜抬头，泪眼朦胧瞧了云华一眼，从怀里颤颤巍巍掏出一张纸来，“云华姑娘，我家小姐抛下我，走了，呜呜呜……”

展开一看，正是沛章留下的纸条，寥寥几字，告诉云华不必去找，请她照顾非颜。

沛章为何丢下非颜走了？

仔细想来，符后如何得知沛章住在岳府，如何认出云华，当初刺杀那夜，非颜身手也不俗，想来便是符后的眼线了，沛章当真果决，孤身上路，她会去哪，去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