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嫁祸
月顶矿山炸裂崩塌的声音在暗夜中惊醒了整个沉睡的莫镇,
就在丰灵节这庆典结束的当晚,
“喂,快醒醒,你看窗外,矿山塌了!”
“这……这……这可不是好兆头呀!”
几乎整个莫镇的居民都站在大街上,远远看着矿山的方向,
巨响过后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歪斜着的那半边山体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了废墟里,
“不祥!不祥之兆啊!”
正在众人纷纷推测着矿山崩塌的原因时,人群中有敏锐的指向山脚的方向,
“那边好像有人在跑,看不大清……似乎穿着黑衣服的。”
“会不会,是逃出来的矿工?”
“别瞎说,你自己看看,那整个矿山都成废墟了,肯定逃不出来的,你是看花眼了吧!”
不过,他们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山脚下的黑影了,因为有奔流的水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你们……有没有听见水声?”
一转眼,他们的脚下已经淌过一条极细的溪流,开始还没人当回事,可眼见水越来越多不见停,肉眼可见慌了神,
“糟啦!恐怕是山崩地裂呀!”
躺坐在小院门口的巴塔和玉雨也早就已经转醒,在屋里找了一圈,不见云华云冉和娜塔的身影,
“怎么办,外面因为矿山的事乱了套,姑娘她们这时候会去哪儿呢?”
“玉雨姐姐,你别担心,娜娜对这一带熟悉着呢,肯定很快就会带着她们回来了。”
人群躁动不堪,被扰清梦的烦怒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与惊惧,
“这水越来越多了,我们去看看从哪儿冒出来的。”
趁着人们奔走忙乱,娜塔带着常松晖和云华闪身回了小院,
玉雨见她们回来,笑容刚挂上了一半,却又被常松晖吓了一跳,
“这位不是……常公子吗?云冉姑娘怎么没和姑娘你们一起回来?”
这三人没搭腔,一个个面无表情进了院子,寻了椅子便自顾自坐下,
巴塔看着三人气喘吁吁的模样,虽然和玉雨一样揣着一肚子的疑问,但却本能地感到有些危险,
她们三个夜半时分不好好睡觉,搞得气喘吁吁的,少了一个云冉姑娘,却多出一个男人,
外面矿山又塌了,该不会和他们有关吧?
巴塔留了个心眼,赶紧将小院门给关上了,
院内,坐下的三人一个比一个古怪,
云华垂着眼,猩红的眼角闪着泪光,双手微微颤抖着,对玉雨的担忧置若罔闻,
那个男子,听玉雨说是叫常公子的,眉头深锁,垂头丧气的,仿佛是受了天大的打击,
而娜塔更是吓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嘴角带笑,不知嘀咕些什么,凑近去听,是首儿歌,
“黑洞洞,锁龙渊,水流尽,淹四方,大雪降,可暂停,水火济,天下安……”
这一夜,整个莫镇人人不得安寝。
当新一天的日光倾洒进小院的时候,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屋子人挤人,却诡异地没人开口说哪怕一句话,
巴塔摸不着头脑,想着去买些早餐来,推开院门,却一脚踏进了脚踝高的水里,
哗一声,溅起的水打湿了他的裤脚,
巴塔急忙收回踏出的左脚,
“奇怪,这水是哪儿来的?”
放眼望去,本是黄沙地的整个莫镇都泡在了水里,搅过的地方成了浑浊的泥水坑,
幸而这水还不深,只到脚踝高度,一般人家的门槛足以拦住,还不至于漫到家里,可不知名的水未曾停歇,还在不断地流进来,
莫镇地处李朝和西北交界处,自从经历过战事,已是多年寸草不生黄沙漫天,怎会有这么多的水?
将两只鞋提在手上,巴塔挽起裤脚走到街上,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大街上满是水的样子呢。
此时的街上人来来往往,有的人觉得新奇,大西北黄沙地竟有一天被水泡了,
有的人则是担忧不已,照着水的流速,不出两日,整个莫镇都要被淹了。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水已经积了小腿那么高了,那溪流一刻不停地奔涌,水势甚至越来越大,
人们慌了,流言往往在人群慌乱的时候肆意传播,
“你们知道莫镇为什么遭水灾么?”
“难道是丰灵节做得不好,惹怒了神明?”
“别卖关子了快说!”
“你们居然还不知道么?这些日子总有些穿黑袍戴篼帽,神神秘秘的人,还有印象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有的!我听过一次,叫我们齐心协力对付李朝那个仁帝呢!”
“没错,就是那伙人!知道吗,他们就是李朝的走狗,拿炸药炸了矿山,结果把地下水脉给连带着炸坏了!”
“什么,不可能吧?李朝的走狗怎么会让我们对付仁帝呢?”
“这你就不懂了,让你们把枪头对准仁帝只是个幌子,你若真上当了,下一秒就有刀架在你脖子上砍了你,这都是李朝人的诡计!”
“炸山也是一样,眼见挑拨你们不上当,就炸了山,用水淹我们,为的就是要我们的命呀!”
“这也太歹毒了,难道我们不归顺李朝就不配活命吗?”
“你不会是在胡说八道吧?我们在镇上待得好好的,既不归顺李朝,也不替西北卖命,李朝何至于要杀我们?”
“这事可不敢开玩笑!昨晚山塌了之后,有人亲眼见到几个黑袍的人从山上跑下来,不是他们动的手脚还有谁!”
昨夜丰灵节搭起的台子还未来得及撤下,此时突然有人大声吆喝起来,
“这里抓住了一个黑袍,大家一起来看呐!”
街头巷尾敲锣打鼓,莫镇因谣言人心惶惶,听见抓住了黑袍,一下子都涌到了台子边上,
云华几人缓神缓了一整夜,到了下午精神好了一些,
玉雨见到云华写了一封信,不知是要寄给谁,
听见外面喊着抓到黑袍,云华震了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常松晖强打起精神,跟着云华一起出去看看,
来到台子下,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乍一看,几乎和昨晚丰灵节一样热闹,
台子上,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袍篼帽的人,一旁站着个蒙面人,
这不正是昨晚和鹰哥站在一起的蒙面人吗?
云华抬眼扫去,正好对上那蒙面人的眼神,那是一双墨绿的阴鸷眼瞳,
不知为什么,云华眉心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那个蒙面人一把扯下了跪着那人的黑袍篼帽,露出一张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中年男子的脸,的确是李朝人的长相,
他跪在地上,身体大幅度筛抖着,急忙喊道,
“好汉饶命,我全都招了,是李朝仁帝命我炸了矿山,要置你们于死地。”
台下一阵哗然,愤怒的人群从脚下捞起带水的泥沙,朝那人砸去,
那男人跪在台子上,身子伏得很低,衣服、脸上都糊满了泥水,狼狈不堪,却还不怕死得高声喊,
“李朝仁帝说,那矿山留着也是无用,反正你们也不是李朝百姓,死就死了……”
看着身边群情激愤,高喊“杀了仁帝”的民众,台上的蒙面人满意得点点头,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趁着乱离开了,
台下,常松晖无奈得摇头,
他们不知情,可云华与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真正炸山的并非李朝黑袍,而是正站在台上的,那个蒙面西北人。
云华一把拉住一个操着棍子想跳到台子上打人的,
“诸位,请先冷静一下,这个人说的毫无道理,大家不要被他迷惑了。”
正在气头上的众人将怒火转移到了出言的云华身上,
“你这小丫头想说什么,若是拿不出证据,就当你是李朝的走狗一起打!”
“诸位消消气!可别被一时的气愤冲昏了头脑,”云华并不上台,只是和他们一起在浑浊的泥水里站着,芊手指着台上那个跪着的男人,
“你说,你是仁帝派来炸山,那你是李朝人?”
“当……当然!”那男人趴跪在地上答道。
“我听你口音,却不似李朝人士,你籍贯哪里?”
那男人肩膀瑟缩了一下,还在强撑着,“嗯……凫州……”
“家里人做什么营生?”
“是……赶马车的车夫……”
“胡说!”云华冷声斥道,“凫州受水患多年,靠船出行,何来的马车夫!”
人群稍稍冷静了一些,一道道刀子般的眼神落在那男人身上,
那男人抖得筛糠一般,不敢抬头,
云华杏眼冷睨,还没来得及继续质问,台下便有人高声呼道,
“昨夜,我们亲眼瞧见黑袍篼帽的人从山上跑下来,山就塌了,不是这些黑袍做的还有谁!”
“是啊,昨夜我也看见了!”
“我也是亲眼所见!”
一时间,人群又躁动起来,“黑袍该死!仁帝该死!”
云华了然,那个蒙面人已经做足了准备,要嫁祸给黑袍,一时澄清不了了,
叹了口气,云华再度出声,
“诸位,现在还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水止住。”
“你说的轻巧,看你这娇嫩模样,也像是李朝人,怕不是和黑袍一伙的吧!”
“止水说的容易,我去矿山废墟看过了,那水古怪的很,像是从地里渗出来的,怎么堵!”
“我家男人在矿上做工,没逃出来,被压死在废墟里了,这笔帐必须跟黑袍算!”
云华上前一步,秀眉微蹙,芊手拉住那个哭诉的大婶,面上的同情与惋惜情真意切,
“我也有朋友被压在废墟里,”微红的眼眶里有泪水打着转,云华贝齿轻咬,压下哽咽,
“可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大水的事,我们得先筑起堤坝,不能让水渗进镇子里、渗到家里去,再腾出手来,找到水的源头将它彻底堵上。”
众人缓下了神色,微微点头表示认同,不再与云华怒意相对 ,
那个大婶抬手抹了把眼泪,“可是这水来的太多,太快了,我家的粮食本就不多,现在一大半都被水淹了……”
莫镇本就粮食紧缺,丰灵节最要紧的便是祈求来年五谷丰登,却不想出了这档子事,
这次毫无防备的大水又快又急,淹了好几户人家的粮食,哪怕是没淹到的,余粮也撑不了多久,
“不必担心,粮食的问题,我一定帮大家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