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梼杌踏山

危险来临时，人类的心理反应剧烈还是肢体反应剧烈往往因人而异。

但如果是一群接受过“特别教育”的人面对危险就另当别论了。

心理医生们对学院食堂的厨师和阿姨们进行了系统的评价，一致认为他们的表现达到了学院设立的考核标准，简单点说，妖影响不了他们打菜时手抖的频率，该半勺绝对不可能满勺。

陆圆和夏弦各自进入不同的房间接受心理治疗。

房间墙壁刷成了淡橘色，一张沙发，一只茶几。

一名身材姣好的女人立在房内，她化了淡妆，身上有并不刺鼻的香水味。她外套黑色小西装，内里蓝色条纹衬衫，下身黑色包臀裙配高跟鞋。

脸上挂着似有还无的笑意，身上散发着一种知性美。

“坐！”

她抬手示意，陆圆对着她点点头并坐到了沙发一端。

她在沙发另一端双腿交叠而坐，从茶几上拿起一个表单。

右手握着黑色水笔，在表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将表单递向了陆圆。

“陆涵，负责你的这次心理辅导。”

陆圆在表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递还给陆涵，她接过表单的同时扫了一眼，开口笑道：“都姓陆，算是本家人，不用太紧张，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我也会尽量帮你解答。”

“嗯。”

“那么我们现在开始。

相信你也知道了自己是一名半妖，那么站在半妖的角度，你对人类的看法是怎样的？

可以随便阐述，说什么都没关系。”

陆圆沉思片刻，道：“除了超人的力量外，没什么不同。”

“超人的力量……很准确，即便是未经训练的半妖也拥有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按照我们内部的说法，这种力量就是‘妖象’。

从你的表述来看，你觉得半妖和人类的分别仅在力量上是吗？

他们的心理活动呢？会不会有什么区别？”

陆涵在表单上沙沙地书写着，同时追问道。

陆圆摇头道：“既然是半妖，就还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如果是妖，应该就另当别论了。”

陆涵记录地同时也在观察陆圆的神情及肢体语言。但眼前这个男生的坐姿端正，表情严肃到可以用漠然来形容，找不到突破点。

“看来你对妖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吗？”

“扑面而来的凶残。”

陆圆回忆起食堂里与鸱的第一次见面。暴毋的它双眼里充斥着残忍的杀意，似乎任何敢于阻挡它的东西都将被它的铁爪无情撕碎。

只是它运气太差，踢在了钢板上，落得个身死魂灭的下场。

“凶残”，她在表单上写下这二字，抬头看向陆圆，“除此之外呢？”

“不知道。”

陆圆对妖的了解仅止于此，他从不对不熟悉地事情发表评价。

“假如有天需要你出手制服某只妖，你的选择是？”

“它伤害我了吗？”

陆圆思考后问道。

“没有。”

“伤害我的亲人或朋友了吗？”

“没有。”

“伤害无辜的人了吗？”

“也没有，它什么也没做，只是出现了。”

陆涵堵死了所有的路。

“我会先和它谈谈，如果它愿意的话。”

陆圆没有天真到会说出放妖离开这种话，有罪或无罪不该他来审判，何况问题也只是要他制服妖，他没有必要多想其它。

“谈不拢怎么办？

根据《妖谱》记载，只有A级及以上的妖才有较高的心智且具备交流能力，然而它们中绝大部分对人类和半妖都抱有敌意，即便遇到相对和善的妖，它们交谈的欲望也不并强烈，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问天图书馆里不乏这类案例。”

陆涵说这么多无非想告诉陆圆，他的想法前人并非没有尝试过，但失败的案例多到令人绝望。

陆圆沉吟许久，认真道：“打到它愿意谈就好了。”

语言说服未必可行，但拳头绝对可以。这种“肢体语言”无需翻译，一旦用出来，不需要太高心智也能在肉体体验一番后做出正确地抉择。

陆涵很确定陆圆没有在说笑，愣了一秒，正欲开口，耳边骤然响起能将人耳膜刺穿的巨大噪音。

继而恐怖的力量将房屋推倒，横贯而来的冲击波粉碎了一切。

地动山摇间，警铃声，钟声，兽吼声，爆炸声，以及被淹没于这些声音下的哀嚎和惨叫声……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快到陆圆都来不及做更多反应，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陆涵拽倒，后压在她的身上，为她挡住砸下的水泥板。

剧痛从背部传来，几乎让陆圆昏死过去。

也正是在这种危急关头，沉睡于体内无迹可寻地妖之血慢悠悠从角落里现身，以救世主的姿态驾驭这具身躯。

冥冥之中注定，这具身体的主人就该以非凡的姿态降临，只是某些意外让这个进程被稍稍打断，原本的顺途需要经历些波折才能实现，但任何外力都无法阻止这一天的到来，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陆涵在失去意识前恍惚间看到一团火焰将她笼罩，那个比她小了六七岁的男孩散发出烈阳般炽热的高温，让她在如此情况下感受到莫大的安全感。

青丘山上空，冒出一道狭长黑线，足有数百丈长。

黑线中段撑开，犹如天上睁开一枚巨瞳。

黑色烟气从中溢出，伴随着嘈杂地怪笑声，一只宛如擎天之柱似的蓝青色兽爪探出，欲将青丘山彻底拍碎。

在此之前，一道黑色光柱骤然轰下，若不是周天星斗大阵激发，青丘山顶上的青丘镇早已经化作齑粉。

一道长啸声如惊雷炸响，继而雪白身影跃至空中，每过一弹指身形便长大一圈，眨眼功夫，一只高有百丈的雪白巨猿轰然落下。

兽爪朝巨猿拍去，巨猿伸展双臂堪堪架住，但也极为吃力。

它怒叱一声，张开兽口露出外翻的犬齿。

一道十丈粗地浑浊水柱从其口中喷出，射向空中的黑色裂缝。

黑烟涌动，将水柱尽数消弭，一道冷哼声从裂缝里传来：“堂堂无支祁甘为守户豚犬，实为妖族之耻！”

无支祁咧嘴大笑：“总好过你这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徒逞口舌之能！”

裂缝里那个声音动了真怒，兽爪再度扬起，蓄力猛拍，无支祁脸色剧变。

远方一道青光划破天际，痛呼声从裂缝里传来，巨爪被斩断，断口光滑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