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册封太子嫔
晨间,天色微明,殷紫萍正睡得香甜,子衿已经起身,简单收拾好行李,环顾一圈,走了出去。
刚打开门,便发现地上一卷画卷,上面压着一只山茶花。
她弯下腰,捡起,打开,是她的画像。
子衿走回床边,打开了一只匣子,里面全都是她的画像,行走坐卧制膳的画全都有,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最后,她将那张画儿,珍惜地与其他画像放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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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森严的乾清宫外,尚仪正领着冠服整齐的子衿等候。
子衿不由自主想起先前的一幕。
宫女们替她逐一穿戴完毕。
彭城伯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地一直落泪。
子衿亲手替她擦了眼泪,微笑起来,半晌后,她回过神,抬眼看向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
不远处,游一帆远远望着子衿,目光复杂。
乾清宫,朱高炽升座。
他的身体尚未复原,两名太监搀扶着他坐上龙椅。
刘公公朗声宣道:“太子嫔行朝见礼。”
尚仪引着子衿入内,向北而立,行再拜礼,从西阶上。
女官呈上枣栗盘,子衿亲手进献于朱高炽面前,朱高炽笑着点头。
她退回原位,再次拜了下去。
女官呈上缎修盘,要子衿将它献给张皇后。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有瞬间的交锋。
张皇后勾唇微笑。
子衿恭敬地垂下头去。
待行完册封礼,子衿步出乾清宫,突然止步。
不远处,朱瞻基竟站在阳光下,静静等候着她,然后,他向她伸出了手。
尚仪连忙制止:“太子嫔,这不合礼仪。”
子衿望向朱瞻基,他的目光澄澈而动人,令她不由自主忽略别人的提醒,主动向他走了过去。
尚仪要阻止,被陈芜挡住。
子衿试探着伸出手,被朱瞻基用力握住。
紫禁城美丽的夕阳落在他们的身上,她望着朱瞻基一笑,朱瞻基却转过脸去。
子衿微微一怔,不知他到底在别扭什么。
清宁宫东暖阁,胡善祥正面而坐,尚仪引导子衿向胡善祥行四拜礼。
拜下良久,胡善祥方才温和道:“太子亲自送妹妹回来,便是不想委屈你,快起来吧。”
胡善祥看了画屏一眼,画屏引着阿金带领宫女们呈上礼物。
胡善祥主动上前,挽住子衿的手,笑容满面:“太子嫔,母后怕我宫里的人粗笨,亲自赐下她们来照料你的饮食起居。至于锦缎钗环,是我的些许心意,望你莫要推辞。”
子衿看了阿金一眼,正要再次行礼,被胡善祥托住,极温柔道:“既入了东宫,便是一家姐妹,毋须如此多礼。”
子衿轻轻颔首:“谢太子妃恩典。”
电光火石之间,胡善祥想起从前二人下棋时,有说有笑的场景,虚假的笑意消失。
“朝见礼很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你们,今后好好照料太子嫔。”
阿金等人行礼:“是。”
待子衿和众人退了出去,吴妙贤这才从内殿走出,娇俏的面上满是不悦。
“太子妃姐姐,陛下与皇后娘娘待她未免太宽厚,又是正式朝见又是百般赏赐。她只是晋了太子嫔,便处处与姐姐你并肩,着实僭越太过了!”
胡善祥面上端着温柔贤惠的笑:“不得妄议尊长。”
吴妙贤撅起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胡善祥低头,表情狰狞了一瞬,旋即抬头看向吴妙贤,笑盈盈道:“哦,有句话我得提醒你,殿下非常钟爱这位孙家妹妹,父皇母后自也高看一眼。若是将来有了子嗣,怕是恩宠更胜今朝。今后,你要告诫后宫姐妹,在她面前说话多避忌些,切不可如我面前这般随意,免得触怒太子,连我都救你不得。”
吴妙贤不悦:“姐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她又是什么人物,敢在您面前放肆。何况太子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么,一心扑在政务上,哪儿有空理会女子小事?纵然喜爱她,又与草舍内的小玩意儿何异,不过三两日的新鲜罢了!”
胡善祥佯怒,故意警告:“不许去招惹她。”
吴妙贤上前挽住胡善祥的胳膊,故作亲昵道:“太子妃姐姐放心,我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不会给您惹祸的。姐妹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长着呢,今后呀,谁都不理会她,日子久了,有她难受的!您放心,我始终是站在您这边儿的。”
胡善祥笑着拍拍她的手,目光投向门外子衿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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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食局大厨房,殷紫萍拎着一条鳗鱼。
“说多少回了,不能要江鳗,瞧这骨节也太多了!子衿,你说这些人办事……”
话音未落,她下意识回过头来,看到雪芦的笑脸。
“殷典膳,如今姚司膳早不在尚食局了。你想她啦?”
殷紫萍抬手敲她脑门,把罐子塞过去。
“这根本不是伏酱,你马上去换过,要靠东面墙角那一坛,那坛是子衿去年三伏天的时候制的,味道才最纯正,还不快去!”
雪芦摸了块糖糕,一溜烟跑了。
她又叫来个小宫女:“还不过来,鳗鱼身上的涎水都没洗干净,腥味这么重!子衿在的时候手把手教你们,我可没她有耐心,快去洗干净!”
小宫女忙不迭提着鳗鱼离开。
殷紫萍望向廊下的天空,忍不住怅惘。
苏月华同样心不在焉,竟把鱼都烧过了火候。
孟尚食走到她身后,温声道:“起锅了。”
苏月华吓一跳,手忙脚乱地起锅。
孟尚食以箸拨了拨鱼肉:“鱼肉粉而散,过了火候。”
说完,又看了殷紫萍一眼:你们俩同我过来。
廊下,苏月华、殷紫萍站在孟尚食面前。
孟尚食目光扫过殷紫萍,声音沉冷:“殷紫萍,太子嫔临行前再三请求,说只要予你机会,定能有所成就,看在她的面上,我才升你做典膳,别让我后悔。”
殷紫萍目光坚定:“是,我一定竭尽全力。”
孟尚食又看向苏月华,严厉道:“饮馔之道,永无止尽,别以为精通烹调,便能永远不败。一桌佳肴,未到散席,庖厨怎能懈怠?!”
苏月华眼睑低垂,辨不清她脸上情绪,迟疑一瞬,她才故作谦卑道:“是我的错,请尚食宽恕。”
孟尚食凝视二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谁人引荐,我只看实力。尚食局是我的心血,我绝不会把它交给毫无交代的人。”
二人齐声应是。
夜色浓浓,清宁宫西暖阁,子衿穿着礼服在等候。
而此时的书斋内,陈芜整理完文书,发现朱瞻基还在书房里坐着,试探道:“殿下?殿下?殿下!”
朱瞻基一下子回过神来:“我没聋。”
陈芜困惑地看了一眼天色:“殿下,现在这个时辰,太子嫔在殿内等着您呢。”
朱瞻基望向袁琦,袁琦早想提醒,却端着茶杯不敢出声,连忙附和地点头。
朱瞻基突然站起身,快步往外走。
他一路行至清宁宫外,眼看西暖阁灯烛高燃,人影幢幢,却又站住了。
袁琦一溜小跑跟在身后,险些没留神撞上去。
朱瞻基深深望了西暖阁的方向一眼,转身就走。
袁琦吓一跳:“殿下,您去哪儿呀,太子嫔候着呢!殿下?”
布置喜庆的西暖阁内,灯烛爆出花儿来,子衿还在空等。
阿金表面镇定,目光却频频溜向门口。
出去候着的宫女回来,忐忑地摇头,阿金的眉头瞬间皱起。
朱瞻基来到演武场,已有一人在练箭,朱瞻基意外。
游一帆一箭又是一箭,仿佛与箭靶有深仇大恨,却连射三箭未中靶心,最后一箭竟然脱了靶,显然心情极坏。
阿虎远远守着,不敢靠近。
朱瞻基笑了:“伤好了?”
游一帆回过头来,有一瞬间朱瞻基几乎在他眼里看到重重杀机,然而转瞬他便笑了起来。
“躺得太久了,手臂都使不上力气,再这么干躺下去,怕是连弓都张不开了。殿下怎么会来?”
朱瞻基走上前,提起地上酒坛,两手抱坛一摇,微微惊讶:“酒声如此清碎,隐出碎竹之音,必是好酒!游大人月下独酌,可惜朗月不解饮,何妨让我来做你的酒友呢?”
袁琦大惊:“殿下,您的伤……”
朱瞻基举坛饮下两口:“人皆言烧酒烈性,最宜少饮,一人独酌,绍酒更佳!不过,难得遇到同道中人,我喜欢!”
袁琦忙劝道:“殿下,您今夜可醉不得——”
游一帆将酒坛接过去,也喝了一大口,与朱瞻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袁琦目瞪口呆。
游一帆抬头望着溶溶月色,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我字云舟。”
朱瞻基眉梢微压了压,有一瞬间的怔愣,忽而大笑。
“好,云舟,上元宴上我见你武艺惊人,可愿与我切磋一二?”
游一帆颇为意外:“殿下,微臣不敢。”
朱瞻基突然出手,游一帆丢了酒坛,处处避让。
朱瞻基逼他出招,重重击他一掌,游一帆倒退了一步。
袁琦从阿虎身上拔剑,掷出,朱瞻基接剑。
游一帆退无可退,终于长剑出鞘。
二人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游一帆佯败,见朱瞻基露出破绽,顺势刺向对方。
袁琦惊骇:“殿下小心!”
朱瞻基明明可以避开这一剑,反任由这剑刺来,刀剑相逼的瞬间,朱瞻基突然说:“你的奏章,我看过了。”
游一帆匆忙收手,险险停住,然而朱瞻基倒退了两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伤口。
袁琦冲上前查看,血渍映出衣襟,惊慌道:“旧伤又裂开了,哎哟,这可怎么好?!”
他抬手指着游一帆,气结:“你、你!”
游一帆连忙跪地:“微臣无状,请殿下恕罪!”
朱瞻基笑容平和:“切磋而已,刀剑无眼,怎能怪你?云舟,起来!”
游一帆眉眼低垂,态度谦卑至极:“殿下宽宏大量,微臣感激涕零。不过您刚才说——”
朱瞻基微眯着眸子,静静盯着游一帆,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重复道:“我说你的奏章,我都看过了。”
游一帆身子猛然一怔。
只听朱瞻基又道:“自任职以来,你向皇爷爷,向父皇都上过不少奏章,不论是盐政、漕运、税法、海防、军事,竟都有所涉猎,而且字字珠玑、切中时弊,可惜的是,这些奏章竟被丢弃一边,从未有人认真看过。”
游一帆看向朱瞻基,竟是无限的复杂,他没有想到那些奏章会落在朱瞻基手里,更没有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番评价。
朱瞻基欲言又止,但他身为皇太子,与游一帆过分亲近,意味着笼络皇帝近臣,思及此,他最终望着远处的箭靶,笑笑:“你看我们两个病人,连打架都不痛快,待伤势痊愈后,我们再比过!”
游一帆恭声应是,目送朱瞻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