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范公家宴,论天下事
范府后园，梅香袭人。
华千机刚从宫中回来，就接到范仲淹的邀请。说是家宴，但看到院中停着的轿子，显然还有其他贵客。
\华医者来了，\范仲淹亲自出迎，\大家都在等你呢。\
堂中已坐了几位客人：欧阳修正在研墨，司马光在翻阅一本古籍，还有几位华千机不认识的老臣。
\诸位，\范仲淹介绍道，\这位就是太医院新晋的华医者，医术了得，近日还帮包大人破了一桩大案。\
众人纷纷点头示意。欧阳修放下笔：\听闻华医者不仅医术高明，对诗文也颇有研究？\
\略知一二，\华千机谦逊道，\不敢在欧阳大家面前献丑。\
\来来来，\范仲淹打圆场，\先入座，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渐渐从文章转到了时政。
\华医者刚从宫里来？\司马光突然问，\太后的病情如何？\
华千机知道这些老臣关心的不只是太后的身体，更是朝局的走向。
\太后只是有些心悸，\他斟酌着说，\调理一段时间就好。\
\那就好，\范仲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其他人，\现在朝廷内外，可经不起太多变故。\
欧阳修放下酒杯：\范公此言差矣。有些变故，或许正是朝廷所需。\
此话一出，堂中气氛微妙起来。
\欧阳兄什么意思？\一位老臣问。
\诸位想必都知道，\欧阳修说，\近年来，西北用兵不断，民力日渐不堪。可朝中某些人，却还在鼓吹用武。\
\这......\范仲淹看了看众人，\确实是个问题。\
司马光合上书：\不止如此。科举取士也出了问题，有些举子中第后，不思报国，反倒结党营私。\
华千机一边听着，一边观察每个人的反应。这些话题看似平常，实则暗含机锋。
\说起科举......\范仲淹斟了一杯酒，\华医者可知道，为何太医院的考核这么严格？\
\不是为了选拔良医吗？\
范仲淹笑而不答，示意他继续往下想。
华千机灵光一闪：\莫非...是因为御医的特殊身份？\
\不错！\范仲淹拍案，\御医不仅要医术高明，更要心术正派。太医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影响朝局。\
华千机想起前几日的案子，心中一动：\范公是说......\
\二十年前的事，你都知道了，\范仲淹压低声音，\可知道为何我要请你来？\
范仲淹让众人靠近些，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太医院，不仅是医病治人的地方，更是朝廷的耳目。\
\耳目？\华千机不解。
\想想看，\欧阳修接过话题，\谁能最近距离接触朝中重臣？谁又能在无形中影响这些人的判断？\
华千机恍然大悟：\所以御医的位置......\
\正是要害，\司马光说，\二十年前的事，就是前车之鉴。\
范仲淹叹了口气：\那时我们都太年轻，等发现异常时已经晚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能够信任的人进入太医院。\
\所以范公才举荐了我？\
\不止如此，\范仲淹说，\你可知道，太后为何突然宣你入宫？\
华千机心中一动：\难道......\
\没错，\范仲淹的声音更低了，\太后身边，也出现了一些可疑的迹象。\
欧阳修接过话：\最近朝中有一股势力，正在蠢蠢欲动。他们想......\
\想效仿二十年前的手段？\华千机问。
几位老臣同时点头。
\可是，\华千机有些疑惑，\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司马光放下手中的书：\因为时机成熟了。西北用兵，朝廷内耗，民心不稳。这些都是他们需要的条件。\
\而太后的病情，\范仲淹说，\恐怕也不是偶然。\
华千机回想起在宫中的见闻：太后的症状确实有些蹊跷，而且近日御药房来了几个新面孔......
\诸位的意思是......\
\我们需要你在太医院多加留意，\范仲淹说，\尤其是那些新来的御医。\
\不过要当心，\欧阳修提醒，\这些人比二十年前更狡猾。他们会用各种方法试探你，甚至......\
\甚至可能会利用我的家人？\华千机想起了杨家的案子。
\正是，\范仲淹说，\所以我们今日找你来，一是要提醒你，二是......\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的联络信物。如果发现什么异常，就按玉佩上的记号找人。\
华千机接过玉佩，只见上面刻着几个古怪的符号。
\这些符号看似杂乱，\司马光解释，\实际上是一种暗语。每个符号都代表一个地点，用不同的组合可以传递不同的消息。\
\比如这个，\欧阳修指着一个符号，\如果你看到它出现在城南的茶馆门前，就说明有重要情况要商议。\
华千机仔细记下这些暗号。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一场看不见的博弈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门外传来管家急促的声音，\宫里来人了！\
范仲淹示意华千机迅速收起玉佩，其他人也立即恢复谈笑的样子。
一个小太监快步走进来：\华医者在吗？太后娘娘突然病重，快快随我入宫！\
众人脸色微变。这个时间点，太后突然病重？
\我这就去，\华千机起身，却被范仲淹拉住。
\慢着，\范仲淹对小太监说，\让老夫也跟着去看看。毕竟是太后娘娘的身子，多个人多个主意。\
\这......\小太监迟疑道，\可是娘娘只传华医者......\
\有什么问题吗？\范仲淹威严地问。
\那、那好吧......\
出了范府，夜色已深。路上，范仲淹低声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沉住气。\
华千机点头。他明白，今晚恐怕不会太平。
进了宫，却见太后寝宫灯火通明，一片忙乱。
\怎么回事？\华千机问守在外面的宫女。
\娘娘喝了晚药后突然昏迷，\宫女带着哭腔，\御医们都束手无策......\
华千机快步入内，只见太后躺在榻上，面色发青，呼吸微弱。床边站着几个御医，正在诊脉。
\让我看看，\华千机上前。
\且慢！\一个陌生的御医拦住他，\太后的病情特殊，还是让我们来处理吧。\
范仲淹冷哼一声：\你是何人？\
\在下李青山，新任御医正，\那人傲慢地说，\奉皇命专程照料太后。\
华千机注意到，这人虽然穿着御医服饰，但举止间略显生疏，显然不是长期在宫中服务的人。
\既然是为了太后的病情，\华千机说，\不妨让我也诊断一下。多个人多条路，李御医以为如何？\
李青山还想说什么，范仲淹已经上前一步：\怎么？难道李御医心中有鬼，不敢让人看？\
此话一出，周围的宫女太监都露出异样的眼神。
李青山脸色一变，只得让开。
华千机上前诊脉，才搭上脉门就是一惊：这分明是\寒冰散\的症状！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中毒者会逐渐陷入假死状态，若不及时解救，不出一个时辰就会真的断气！
\太后这是......\他刚要说话，突然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了后腰上。
\别做多余的事，\李青山在他耳边低声说，\否则范老的命就难保了。\
华千机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已经有几个彪形大汉悄悄围住了范仲淹。
华千机的大脑飞速运转。现在的形势很明显：李青山他们是有备而来，目标不仅是要毒害太后，还要借机铲除异己。
\华医者，\李青山假惺惺地说，\太后的病情如何？\
\确实严重，\华千机故作镇定，\需要立即施救。\
\那就请华医者开个方子吧，\李青山阴笑道，\我们这就去取药。\
华千机明白对方的用意：不管开什么方子，他们都会动手脚，到时候太后一死，罪名自然落在自己头上。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范仲淹正在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那节奏......正是玉佩上暗记的密码！
\丑时、城南、接应......\华千机在心中默默解读。
原来范公早有准备！
\好，\他装作思索片刻，\我这就开方子。不过......\
\不过什么？\
\太后的症状很特殊，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引，\华千机说，\这味药引必须现在就去取，否则过了时辰就无效了。\
\什么药？\李青山警惕地问。
\城南药王庙的百年朱砂，\华千机说，\必须是深夜子时采集的，这个时候正好。\
\你别耍花样！\
\李御医不信的话，可以查医书，\华千机胸有成竹，\朱砂乃是救命要药，尤其是药王庙的百年朱砂，更是难得。\
李青山迟疑了。他对医术显然并不精通，生怕坏了主谋的大事。
\这样吧，\华千机说，\让范大人亲自去取如何？他德高望重，药王庙的和尚一定会给面子。\
\不行！\李青山断然拒绝，\范大人留在这里，你去取药！\
\那恐怕来不及了，\华千机摇头，\以老夫的脚程，等我来回一趟，只怕太后已经......\
他故意没说完，让在场的人自己去想。
果然，李青山急了：\那、那怎么办？\
\这样，\华千机说，\让范大人去取药，我留在这里照看太后。如果太后有什么闪失，你们第一个就可以拿我开刀。\
李青山思索片刻，觉得这个提议有理：反正华千机在他们手上，范仲淹就算想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了。
\好！\他一挥手，\来人，送范大人出宫！\
范仲淹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华千机一眼。华千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他明白，范公一定已经安排好了接应。
现在，就看能否拖到援兵到来了。
\李御医，\华千机说，\在等药的时候，我们不妨先给太后施些救急的手段......\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这是他随身携带的解毒丸，虽然不能解\寒冰散\，但至少能延缓毒性发作。
\这是什么？\李青山看着华千机取出的药粉。
\安神定魄散，\华千机说，\可以稳住太后的症状。\
他故意做出笨拙的样子，手一抖，药粉撒了一些在地上。
\你！\李青山大怒，\这么珍贵的药也撒？\
\不要紧，\华千机装作慌乱，\还剩大半......\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来收拾药粉。趁此机会，他悄悄观察着殿中的情况：除了李青山，还有六个彪形大汉把守着各个出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华千机明显感觉到李青山等人的焦躁。
\怎么还不回来？\李青山来回踱步。
\药王庙离皇宫有些距离，\华千机故意说，\再等等吧。\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不好了！\一个守卫跑进来，\包、包大人带人闯进来了！\
\什么？\李青山脸色大变，\怎么会......\
话音未落，包拯的声音已经在殿外响起：\太后娘娘，微臣包拯求见！\
\挡住他！\李青山低吼。
但为时已晚，包拯已经带着衙役闯了进来。
\大胆！\李青山强作镇定，\深夜闯入太后寝宫，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李御医，\包拯冷笑，\你急着灭口，反倒暴露了自己。\
\你、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范大人真的去取药了？\包拯说，\他是去开封府报案了！\
李青山这才明白上当，但还要狡辩：\胡说！太后只是偶感风寒......\
\是吗？\包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那这个是什么？\
华千机定睛一看，那信封上赫然是御膳房的印记！
\这是范大人从赵无极的密室里找到的，\包拯说，\上面详细记载了你们的计划：先用寒毒控制太后，再嫁祸给太医院的人。\
\不可能！\李青山失声道，\那些东西明明都烧掉了......\
此言一出，就等于不打自招。
\拿下！\包拯一声令下。
李青山还想反抗，但华千机早已准备多时。他突然甩出一包药粉，正中李青山面门。
\这是......\李青山只觉得天旋地转，轰然倒地。
\迷魂散，\华千机说，\专门对付你这种用毒之人。\
其他喽啰见势不妙，纷纷要逃，却被包拯带来的衙役拿下。
\快救太后！\包拯说。
华千机立即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解药，给太后服下。片刻后，太后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
\华医者，\包拯说，\这次多亏你们提前设下圈套。\
\是范公算得准，\华千机说，\他早就料到他们会在今晚动手。\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包拯沉吟道，\李青山他们背后，究竟是谁？\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人是司马光，他快步走入殿中，看到眼前的情形后微微点头：\处理得不错。\
\司马大人怎么来了？\包拯问。
\来给诸位提个醒，\司马光压低声音，\刚刚抓到的几个人，最好暂时别动。\
\为何？\
\因为他们背后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司马光说，\现在动手，反而会打草惊蛇。\
华千机若有所思：\司马大人的意思是......\
\让他们以为计划成功了一半，\司马光说，\这样才能引出幕后主使。\
包拯捻须沉思：\可是太后那边......\
\我已经跟太后娘娘说明了情况，\司马光说，\她老人家同意配合。\
华千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不仅是一场阴谋的破解，更是一个更大局势中的重要一步。
\华医者，\司马光转向华千机，\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下官明白，\华千机说，\继续留在太医院，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止如此，\司马光说，\你还要装作被他们说动，似乎有意投靠。\
华千机心中一凛：这是要他以身犯险，做一枚暗子。
\不必担心，\司马光说，\我们会保护你。而且......\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这是太后赏你的。\
华千机接过一看，只见瓶身上刻着\御用\二字。
\这是......\
\太后的贴身印章，\司马光说，\有了这个，你就可以随时出入宫中，方便我们联络。\
华千机郑重地收好瓶子。他知道，这不仅是一个信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时候不早了，\司马光说，\诸位先回去吧。记住，一切要像往常一样。\
众人告退。走出宫门时，华千机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寝宫。他知道，这一夜过后，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更大的漩涡。
回到家中，华千机坐在书房里，细细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
范仲淹的提醒、包拯的部署、司马光的谋划，无不显示出这些老臣的深谋远虑。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盘大棋中的一个重要棋子。
\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他默念着范仲淹的话，\作为一个太医，不仅要医治百姓的病痛，更要医治这个时代的创伤。\
窗外，晨光微露。新的一天，新的战场，正等着他去征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