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眼看来到路口,都看到了枢密院彩灯安放地点的那座高台了,仍然未能找到石若伊,薛平平有点泄气,脚步不觉便慢了下来,但目光仍然紧张的朝四周搜寻着。
郭荣跟在身边,也紧张的东张西望,帮着寻找,可他又没见过那公主,更不知道公主模样,只是若瞅见了十来岁的女孩子便问薛平平一声。
薛平平见人潮越来越汹涌,找到石若伊的希望更加渺茫,便叹息一声摇摇头,心里又担心起来,难道是被那些恶人抓住了?正要跟郭荣说不用找了,要尽快通知官府,全力搜查那些恶人,话还未曾出口,便听呯的一声,一朵紫色烟花在半空炸开,那灿烂的烟花花瓣将夜空照得猛然一亮,随即渐渐消散于夜空之中,却听无数人的惊呼声中,又一朵绿色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随即又是一朵红色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更引得无数人欢呼惊叫,当然知道这是依他配方制作的大型五彩烟花打到了半空。
薛平平见那在后世算是极简单的烟花,在这时候也能引得无数人欢呼雀跃,心里也是十分自豪,毕竟这些烟花就是按他的指导制作,由枢密院造作房工坊在郭府西院制作出来的。他正自感慨,觉得这些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由得感到好笑的摇摇头,目光一转,透过人潮间的缝隙,却隐隐约约地看见几十步外的对面墙壁上,靠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不是宁阳公主石若伊却是哪个?他一愣之后,瞪大了眼睛仔细看时,当真是石若伊,心里正自感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时候,那人潮间的空隙立即便又被填满,急忙指着对面大声叫道:“哥哥……快看快看……在那里……那里……”
郭荣心里一紧,急忙凑上前问道:“哪里?”顺着薛平平指着的方向,却见一群人潮涌过,什么也看不到。薛平平急得直跺脚,指着对面道:“哥哥快……快去对面,她就在对面……靠着墙的一个小姑娘……”稍停一下,又急忙补充道,“身上穿着素色衣服,长得很漂亮,有点偏瘦,个头跟我差不多……”
郭荣急忙说道:“你在这里别动,我过去把她找来!”见薛平平点头,便朝对面冲了过去。他知道这事不好让太多人知晓,所以谁也没知会。
郭荣费了好大力气,方才从人潮中挤了过去,来到御街另一边,却见果然有个十来岁绝美的女孩子,靠着墙壁,脸上带着泪痕,孤冷凄婉,惶惑无助的看着四周,便镇定一下心神,慢慢靠了过去,轻轻问道:“你是方才和我家平哥儿一块儿逃走的……贵人?”他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在这大街上肯定不能公开的叫出殿下这样将人家身份暴露出来的字眼儿,想了一下,便只能叫她贵人了。
那女孩儿一惊,身子一颤,抬起头来,怯生生的看着他,眼睛眨了几下,小嘴巴微微动了几下,却没有出声,似乎鼓不起勇气和陌生人说话。郭荣暗自叹息一声,接着又问了一声:“你是不是一个人从大相国寺走了出来?现在迷了路,不知怎样回去?”
那女孩子见郭荣面貌英俊,气宇轩昂,而且又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单看他外表,那绝对不像什么坏人,便点点头道:“我是和家里人一块出来看灯,被人群挤散了,找不到阿爷阿娘了……”
郭荣一听,便知道这个俏丽的女孩子肯定不是那宁阳公主,只是个这汴京城里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的普通女孩儿,心里有些失望,便点点头道:“打扰了!我是认错人了。”正要转身离去,却见周围不远处走来五六个人,有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有面目阴沉的中年汉子,走到十来步外,便都停下,似乎不经意的朝这边瞅了瞅,便将目光转向别处,但那阵式却似摆了个包围圈,将他们给围了起来。
郭荣心里一沉,眼眉一皱,虽然这大街上什么人都可以来,但郭荣第一感觉便意识到这些人决不是什么好人,觉得让这女孩子单独留在这儿,并不安全,便低下头道:“小姑娘,今天出来看灯的人太多,其中龙蛇混杂,我方才认错人也是心里太过着急,就是因为有拐子在诱拐幼儿女子,甚至强抢像你这样和家里人失散,落单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听了郭荣之语,转头朝四下看看,也发觉周围那五六个面目可憎的男女,竟然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打了一个哆嗦。
郭荣接着说道:“姑娘,我是枢密院院判、兵部侍郎郭公长子,朝廷赐封的仁勇校尉。”转身朝仍在半空中轻轻晃动,散心着五彩缤纷的光芒的那个大号“彩灯”,“那个彩灯,乃枢密院制作我带人放上去的,如今只为寻找失散的……一个小妹妹,才认错了你。”透过人潮的空隙朝对面一指,“你看,我家里人都在对面等着,那个最小的小孩子是我幼弟,另外几个都是朝廷重臣的子弟……”
那女孩子看着郭荣,又顺着他手指方向朝对面观望一阵,眼睛忽闪几下,突然又转头仔细朝郭荣看了一眼,脸上的警惕之意便在刹那间消失,涌上一团喜意:“啊……我认出你了……白天你还带着舞狮的在舞狮,是吗?”
郭荣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笑道:“原来你看过我们的舞狮啊?对对,正是我们!”心说这倒减少了不少口舌,不然不知道还要多费多少功夫才能让她相信自己不是坏人。
只听那女孩子接着又道:“我……我姓符,家父符公讳彦卿……”
郭荣一听,先是一怔,接着便笑了起来,知道这女孩子是在告诉自己她的底细:“原来是符七伯父家的妹妹。”接着便又说道,“你们是几时来的京城?怎么也不先来封信?不然我与妹妹哪能相逢却不相识,却是几乎闹了了笑话。”
那女孩子也跟着笑了起来,心情彻底放松,她虽然与郭荣从未谋面,却也知道,她父亲符彦卿与郭荣是情同手足的结义兄弟,只不过符彦卿在他们结义十兄弟中排行第七,郭威是老幺。郭荣一听她报父亲之名,便接上话说是“七伯父”,她虽年幼,却也知道确实是幺叔郭威家的人无疑了,此时听郭荣询问,便轻轻说道:“父亲年后才接到调令,因大雪封路故未成行,前些天路上雪化了些,父亲才带着我们上京。只是路上颇为好走,我家里是傍晚才到的,暂时安置在馆驿中,收拾完行李便天黑了,父亲说好容易赶上元宵灯会,便让家里人一起出来观灯。不意观灯人竟然多如江海之潮,在那个大灯升空时,我们都想来这边看那大灯,便被挤散……”她本低着头,这时飞快地抬眼看看郭荣,见郭荣正看着她,两人目光一对,她不由得有些羞意地又急忙低头,“……不意……竟然幸逢哥哥……”
郭荣又朝四周观望一下,便轻轻说道:“妹妹是和家里人失散,那就和我一块走吧,我们那边人多,还有三伯家的刘承佑、六伯家里的刘延庆……嗯,还有我家里的小妹妹,能陪着你,等我们忙完就送你回家!”
这位符家妹妹定定的看了郭荣一眼,似乎有些羞涩,低头说道:“我听哥哥的……”
郭荣便伸出手来道:“这大街上人太多,就这几步路不要再走散了,妹妹不妨牵着我手,咱们一块过去。”
符家女孩儿迟疑一下,还是缓缓伸出手握住郭荣左手,两人便朝对面走去。
郭荣见她仍有些拘束,便笑着问道:“不知七伯父调任京城,可是有什么好缺儿?”
符家女儿沉思一下方才答道:“我也不是很懂这些,只是听母亲曾说,是什么……左羽林统军,并兼领右羽林。”
郭荣听后,暗自叹息一声,心说这位七伯父看来也不得朝廷重用,如今兵权俱归枢密院,什么羽林也不过如先前的天子六军名号一样,都是摆样子的;可转念一想,听说皇帝还担心枢密院权柄过重,有心调整,莫非是来这次调整后要将兵权往左右羽林那边分润一些,重用那符伯父也未可知,他判断不出来,只沉默着并未答话。
符家女儿见他不答,心说难道父亲这官职很低么?便开口问道:“哥哥可知这是个什么官职?难道是个闲职?”
郭荣笑着摇摇头答道:“倒也不是闲职,算是很贵重的一职位,可能跟近来的朝廷要进行的调整有关。是了,七伯肯定是得到朝廷重用的,不然不会在这时候紧急调任,否则怎么也得等过完了这个年再说。不过,朝廷事我也懂得不多,这些话不过是我瞎猜罢了。”
符家女儿一想,郭荣说的倒也是正理,将他说的父亲即将被朝廷重用那句听进心坎里,顿时也高兴起来,握着郭荣的小手也稍微紧了些。
郭荣一手拎着棍棒,一手牵着符家女孩儿,护着她走了几步,便来到那似乎不经意间围着他们的五六个男女中身材最高大强壮的男子面前。那男子见郭荣朝自己走来,似乎根本毫无畏惧,他心里倒有点忐忑了,却听郭荣低声说道:“妹妹,跟紧我不要走散了!“说罢松开牵着符家女儿的手,将右手棍棒一竖,左手指着那男子沉声说道:“还请几位闪开让个道!”
那男子还未答话,便听旁边另一男子鄙夷地笑骂道:“小毛孩子……”
他话音未落,便听郭荣双目圆睁,寒光闪烁,厉声喝斥,犹如舌绽春雷一般:“不想死的就给我滚!”
那为首的男子在郭荣喝斥声中,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微一犹豫,便见郭荣上前一步就要动手似的,顿时便有些害怕,急忙朝旁边退去:“哎哎……大郞休怒……我……我们不是坏人……”
郭荣冷笑一声,蓦地将身子一转,手中棍棒呼呼声响,几乎就贴着那五六个男女鼻子尖扫了过去:“你们是什么人我不在意,如果不滚,休怪我棍棒无眼!”
那为首男子急忙又朝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喊道:“好好好……我们闪……闪……”随着这为首男子的退去,周围另几个男女虽然并不甘心,但方才郭荣那棍棒扫着他们鼻子尖的一下,却也让他们胆战心惊,知道这少年虽然年龄不大,可身材却高大魁梧,气势惊人,颇有威不能挡之意,若是被他误会,只怕他会毫不容情的立即动手,能不能打赢且不说,他们这些人只怕最少也要有几个要折胳膊断腿,顿时都怂了,只得灰溜溜的朝后退避。
符家女儿看着郭荣如此威势,顿时心里一震,目不转睛的盯着郭荣,紧紧跟在他身后。
郭荣逼开那些蛇鼠一般的不堪之人,心里并未放松警惕,仍然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动向,见那些人退后一段距离后便散入汹涌的人潮,稍微松了一口气,微一转身又伸手握住符家女儿小手,护持着她艰难的穿过这大街上汹涌的人潮,来到对面。
却见薛平平迫不及待的迎上来,还未走到面前便道:“呀……认错人了?”
郭荣点点头轻轻答道:“不是那位,可也不算白忙一场,这位妹妹是七伯父家的……”他话未说完,便见那符家女儿惊喜交集地朝前跑了几步,拉住另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的胳膊道:“呀……你怎么也走散了?”
那小女孩儿见到姐姐,惊喜交集中,一把抱住她,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薛平平朝那边看去,见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一个痛哭一个着急忙慌的安抚,不由得一笑:“不意咱们倒找回来一对姐妹。”随后又意趣盎然的问道,“七伯父?是哪个?”
郭威义结金兰的兄弟,他先前只见过两个,即三伯父刘知远、六伯父刘延庆,不想又见到一个。只是若这七伯父也在汴京城,怎么不见他来郭府,自己不曾见到过?莫非他和郭威关系不佳?
郭荣倒没在意,轻轻说道:“父亲结义十兄弟,现在在京城的就三伯父、六伯父,这位七伯父姓符讳彦卿,先前我虽见过,不过却不在京师,今夜却在此见到他家女儿,是今天下午才赶到京城的。”微一思索,“听符家妹妹说,是才奉调进京任职羽林,还未来得及和父亲见面,不然父亲肯定要为他接风洗尘,在府中摆酒设宴的。”
“符彦卿?”薛平平一听,不觉瞪大了双眼,朝那对姐妹看去,心说这姐妹俩才是眼前这位哥哥的正妻啊,虽然年龄尚幼,但看其姿色亦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后来只不过是一前一后,先嫁给郭荣的姐姐去世了之后,妹妹才又嫁给他为续弦的,后世称为大符后、小符后。另外还有一位她们的妹妹,嫁给了赵二,也做了皇后。
因此符彦卿此人几可与南北朝时期的独孤信相比,都是一门三个女儿出了三个皇后。
独孤信的三个女儿其中大女儿做了北周明帝宇文毓的皇后,七女儿是隋文帝的皇后,四女儿则嫁给了北周唐国公李昞,是唐高祖李渊的母亲;李渊建立大唐后,追封父母时,亦被追封为皇后。
郭荣一怔,目光转向薛平平。薛平平笑道:“哦,我只听说过父亲有几位结义兄弟,这会儿见了这符家姐妹,有点好奇。只是父亲有几位结拜的兄弟的呀?怎么都要喊伯父?难道他是兄弟中最小的那个?”
郭荣此时听薛平平不经意间,已经把“父亲”这称谓带了出来,心下也是一喜,这么多天哪怕母亲怎么逼迫,薛平平也未曾改过口,不想在其心中却已潜移默化的认同了,要不然不会顺口带了出来。同时他也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这小弟先前那么倔强是在坚持什么,目光不由得朝他身上打量着点点头笑着回答:“那没办法,既然是兄弟自然会有长幼,父亲共有十位情同手足的结义兄长,只不过他与诸位伯父结义时年龄最小,只能屈居老幺。”
薛平平现在一听老幺就有点头痛,那张琼动不动就喊他小幺,这种称呼后世几乎已经听不到了,难怪他不乐意,此时见郭荣话头朝他年龄上转,心里暗自叹息一声,急忙转开话题苦笑道:“哥哥你到那边去,我也在这边找;公主没找到,别人家走散的女孩子却找到了好几个。”转身一指,“看……都在那边,翠姐儿陪着呢。”
郭荣看过去,却见不远处李静姝正陪着几个女孩子说话,从十来岁到五六岁的都有;旁边还有几个同样年龄的男孩子,大概也是和家人走散的,不禁心儿一凛有些黯然,他们这儿才多大一会儿,便找到了十来个孩子,那全城中走散的孩子又该有多少呢?那又该有多少被坏人拐走的呢?
他正自感慨,却听旁边薛平平轻轻说道:“哥哥可是触景生情了?如今咱们力量小,只能是做好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遇到了能帮的就力所能及的帮一把,但此时咱们年幼力弱,对于更多的不平事却是有心无力,便是再有心却也不能惠及天下!以后若有凌空之日,不妨再展大志宏图!”
郭荣用力摇摇头,将纷杂的思绪排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情顿时开朗起来,微微笑道:“你倒是挺会开导人似的,还能看出哥哥的心思!放心吧,哥哥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看着他轻轻问道,“你再好好想一下,那位贵人年龄、相貌、身高,身上穿着,这些都弄清楚了,才好再去寻找。”
薛平平苦着脸,细细思索着,想了好半天方才说道:“她……年龄在十二三岁,大概比那位大符姑娘高一些,身子也有些瘦弱,相貌么……脸儿有点消瘦,大眼睛双眼皮儿……高鼻梁儿小嘴巴……总之……长得很好看就是了!”转眼朝李静姝那儿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应该不比翠姐儿长得差,只是没翠姐儿身子强壮,有些柔弱,像是弱柳临风、小鸟依人那种……”
郭荣听他啰哩啰嗦的说了一堆话,觉得根据他这些说法,除了很漂亮这三字外,根本想象不出那宁阳公主的长相,摇摇头叹息一声:“唉——平哥儿,你说的这些……没什么用啊,按你这说法,这满大街的女孩儿一小半儿都是了……”
薛平平又紧皱眉头细想了想,用力点着头道:“也不是很难找吧……这样,哥哥你让大家一起找,就是那些落单的女孩子,十二三岁,长相么……一看就让人觉得是那种……超凡脱俗、倾国倾城的惊艳美貌的小美人那种,估计这京城内也没多少女孩子能长得那么漂亮吧?”
郭荣听薛平平越来越离谱,又回头看一眼李静姝,心说如果那宁阳公主的美貌真要能跟李静姝类比的话,倒也称得是倾国倾城,这京城内女孩子再多再漂亮,能达到这种程度的也没多少,便点点头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便走过去,将一群小伙伴和家丁召集在一块儿,压低了声音告诉他们,接下来大家要三个人一组,分开去寻找一个落单的、绝美的、年龄在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又告诉大家如果找到,就立即带到他们的彩灯安放区;另外不管找没找到,半个时辰后,都要回去。最后再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方让大家分头离去。
郭荣自己则带着几个家人,一路护持着薛平平和那七八个孩子,则小心翼翼地顺着人潮,回彩灯安放区那边。他们一边走一边朝四周观望,期望能遇到那位至少在今夜看来是命运乖舛的宁阳公。
元宵节观灯之际,素来是历朝历代京师中最热闹的时间,汴京城虽然才做京师没几年,无论是城池、人口规模根本无法与先前大唐的东西二京长安、洛阳相比,但仍然有十来万人口,再加上四周围百十里内的城镇乡村中,不定有多少人早早的就来到京城内,或投亲或奔友,为的就是在这一天观灯赏月,看看这一天的稀罕,凑凑这一天的热闹,所以人口几乎倍于平时,只是现在也没有明确的统计学,更没有此类统计部门,所以朝廷也只能估摸个大约的人数,但这估摸出来的结果可与现实的情况有极大的误差,现在谁也说不清整个汴京城看灯的人究竟有多少。
毕竟是妆点门面、粉饰太平的赏灯大典,朝廷上下也卯足了劲想办好,不但将开封府、皇城司能腾出来的人手全部用在维护秩序上,还调了不少禁军,只是与庞大的观灯人数相比,仍然是杯水车薪。既然管不过来,那当然就会有许多蛇鼠之辈企图浑水摸鱼,做些偷鸡摸狗、诱拐甚至强抢少儿女子之事;至于打架斗殴之举,那几乎就是家常便饭了。
郭荣、薛平平他们一路走来,便见了好几拨儿乱七八糟的,他们只要看见,便尽量避开,更不会去多管闲事。虽然距离不远,但只因观灯人众,又要避开人群冲撞,他们还是费尽了心力,方才走近彩灯安放区。
远远的看见自家那高台上燃放的烟花,听着那喧闹的锣鼓歌声,郭荣心里大定,脚步停下,回头看了一眼他这支小小的队伍,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薛平平喊道:“哥哥小心!”他反应极快,急忙回头,却见两个黑影如鬼魅一般朝他蹿来,心里亦是一惊,但手中棍棒反应更快,呼的一声挥动起来,只听“呯”“呯”两声沉闷的声音,那两条黑影已经被他棍棒击中,惨叫声中朝两旁跌去。
郭荣一边观察周围动静,一边急速判断,这究竟是地痞无赖之辈寻衅滋事,还是仇人派来报复的?他正思考着,只听薛平平喝道:“大家都站好了护住这些孩子……咱们也不要乱动……”不禁心里一笑,看着薛平平暗道,好像他成年了似的,不过薛平平这一声喝令却也有效,那些孩子虽然惊慌,却都停下来聚在一起,几个家丁也迅速站在周围将他们给护住。
郭荣朝四周观察一下,见距离自家那彩灯安放区,只有区区十余步,便低声喝令:“咱们护着这些孩子朝那边去,只要有人敢冲击就给我打出去!”
几个家丁都是曾经练过武艺和简单的军阵的,此时遇乱不慌,护着一群孩子井然有序的朝那边退却。
先前好扑过来,却又被郭荣打倒的两个无赖,摔进人潮之中,只要一时爬不出来,只怕会遭到万人踩踏,生生的被人踩死!但之后却再无人来阻拦寻衅,倒是让郭荣等人白白担了一路的心。但郭荣仍然不敢松懈,一边带着人往回走,一边警惕地朝四周观望着。
只是那表演舞蹈和燃放烟花爆竹的高台,除了靠墙那面,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只能沿着城墙走,倒也省了从人潮中穿行的麻烦。眼看将这群孩子送到那高台后面围起来的后台区,郭荣方松了一口气,看着跟在他身边的薛平平道:“平哥儿,你也到里面去,不许再偷偷跑掉!不然母亲不会饶我,你会更惨!”
薛平平听他一说,脑海里顿时便涌上清宁镇压他的那状况,心里不禁一凉,急忙笑道:“不跑不跑,先前我也不是乱跑啊,与人家约好的事,怎么能失信呢?”
郭荣见他笑眯眯的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便定定地看着他郑重叮嘱道:“平哥儿,你不要不当回事儿,你身上仍然带着伤,再者先前你也看到了遇到了拐子坏人;这么多看灯的人中,谁知还有多少拐子坏人?你以为自己本领大,便无所畏惧?那就大错御错了!须知淹死的多是会水的,中箭的多是善射的!再说……”他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再说还有针对你不怀好意之辈,若有疏忽只怕他们便会趁机寻事,就你现在这小身板这状况,你能挡得住?”
薛平平急忙敛住笑容,换上一副严肃面容,点头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答应着:“哥哥教训的是,我一定不乱跑!”
郭荣见他如此,心里虽然无奈,仍然说道:“你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正要再叮嘱几句,却听薛平平伸手朝他侧后一指说道:“哥哥,快看……那些人是不是要来捣乱的?”
郭荣转过身来,却见那高台一侧,几个面目狰狞的壮汉分开密密麻麻的人群,朝那高台挤去。他目光一寒,朝旁边家丁喝令:“看着平哥儿,不许他再跑掉!”随即疾步如风,走到高台前,身形一纵,便轻盈似燕的跳上那高台,手里棍棒朝那几个壮汉一指喝道:“挤什么?滚出去!”
那几个壮汉一惊,却见是一个少年郞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们,立即便认了出来,虽然停下了脚步,却都面露冷笑,为首之人伸手一指正要反驳,却听站在高台旁边那木梯上的薛平平掐着腰,仰天大喝道:“各位大娘……来活儿了!你们还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