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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白莲隐现

众人一听,都诧异地看着薛平平。郭荣疑惑地看他一眼,随即摇摇头道:“不是‘白莲教’,是‘白莲宗’,信奉阿弥陀佛净土法门,据传其始祖为在庐山建立莲社的东晋僧人慧远,但实际建立这个莲宗的是唐初的善导和尚。如今僧人开口便念‘南无阿弥陀佛’,便是善导所倡导。此宗以《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阿弥陀经》和《往生论》为该宗所依经书,称之为‘三经一论’,其信众崇奉阿弥陀佛,念佛持戒,其戒大致为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以期往生西方净土。因其宗修行简单易行,而且可居家修行,所以信徒颇众。”

薛平平脑海中想起历史上的方腊以白莲教名义发起的北宋末年的暴动,以及后来的元明清三代如烧不尽的野草一般,到处冒头的白莲教暴动,无不打着信奉往生西方净土之名的佛教名义,脸色一紧,不由得抬高了声音说道:“这不就是白莲教吗?”

郭荣听他仍然坚持白莲教一说,心里也是一紧,急忙朝左右张望一下,随后上前按住他肩膀,压低了声音道:“你口口声声说是‘白莲教’,须知这教之一字不可轻出于口!”见薛平平有些疑惑不解,便靠近了小声解释道:“如今佛道二教盛行于世,亦为朝廷所承认的教门,其二教之下,又另分无数大大小小的宗派;另外民间有不知多少私信淫祠,用以刮财敛色、聚众为乱,历代朝廷都要禁止的。据说唐代武则天时期的宰相狄仁杰,任职地方时,便禁淫祠无数。东汉末年,张角立太平道以乱天下,遂导致天下三分,可见其蛊惑人心之力!之后历朝历代俱对那些淫祠私教都来回防范,一旦发现便会严厉镇压!如今中原虽定,可天下未一,诸侯纷争,居心叵测之辈更是不知其数,那些信奉淫祠私教以聚揽财富人口之辈便是用这些来自抬身价或者做为搅乱民间、以争天下的根本。所以历代朝廷官府对这些敢称之以‘教’的淫祠,都是严格防范与严厉镇压二者并重的。”见薛平平脸色轻松下来,又开始嬉皮笑脸的,好像对他说的这些话并未放在心上,又沉下脸来,语气严厉的训斥道,“平哥儿!我不是在跟你说笑,你千万要记得:不管你以前在哪儿听到过这个教门,以后都不要轻易宣之以口,否则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薛平平见郭荣语气越来越重,最后都换上了训斥的口吻了,这可是他与郭荣相处以来,还是头一次挨到这位“兄长”的训斥,之前多是对他的关爱,连重话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这才明白在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文字狱,但掌握政权的统治者,对于一些可能会有的威胁,还是防范极为严苛、极为重视的,当下也严肃起来,郑重其事的答道:“是!我听哥哥的,以后再不说这些!”可是他对那个所谓的“白莲宗”又有极大的怀疑,便轻轻问道,“哥哥,你听我说,我怀疑就是那个所谓的‘白莲宗’的人,便是以诵经诱骗这位宁阳公主走出大相国寺,然后再遣人将她诱拐,至于其真意为何,我倒是还未想明白。不过这大相国寺又不是尼姑所居的庵院,怎么会有女子念诵经文?”

郭荣也有些疑惑,只是不敢想象真有人敢如此行事,无论能不能成功,肯定都要招来皇帝那滔天的怒火,微一思索,轻轻说道:“咱们不是当事者,其中疑云很难弄个明白清楚。如今先把公主送回去,等她安全无虞,肯定会有人彻查此事,倒用不着你来操心。”

薛平平越走越慢,最后甚至停下了脚步。郭荣正要询问,只听薛平平小声问道:“那这白莲宗跟那个什么九云大师所在的九云寺也就是白莲寺可有关联?”他突然就想到了先前听说过的九云寺,也就是白莲寺,所谓的神尼九云大师不知跟这白莲宗会不会是一个宗门,或者说这两个名称相似的宗门会不会根本就是一伙人?

郭荣一听,顿时就吓了一跳,看着薛平平神情紧张的小声说道:“平哥儿,这话可不许再说!你须晓得,白莲寺是九云大师修行之所,九云大师与我家关联甚深,甚至与皇帝陛下也有极隐密的联系!你说的那什么教门,我一听就觉得不是什么正派之教,必是淫邪之祠!先我还嘱咐你不要再提,你这后面就忘了?”

薛平平悄声答道:“哥哥,不是我非要提,而是我在想,那一寺一教都带着白莲二字,或许不是巧合呢?若是按公主殿下所说,她是听到了那诵读净土三经才独自走出大相国寺的,其间没有任何人阻拦,也没有任何人发现;她被那念诵净土三经的声音诱惑,会不会就是某些人以此来吸引她诱骗她走出大相国寺,然后再派人来抓她?不然怎么会无人发觉她离开那小憩的禅房,她又岂能独自一人走出这大相国寺?莫不是有人布好了局,先诵经诱惑,使她出寺;等她出寺之后,再派人诱拐她?这肯定是事先策划好了的,也动用了不少人,不然岂能将这些守门的僧人都给无声无息的调开?”

郭荣心里原本也有这个猜测,但他显然不会知道再过不知多少年才会出现的白莲教,当然不可能将白莲教与白莲寺联在一起想象,更不可能知道那白莲教的厉害,听了薛平平的猜测,皱皱眉头,随后轻轻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什么白莲教,但我方才说过,你以后不要轻易提起这个教门!否则会招来麻烦,切记切记!”

薛平平显然没想到自己说起个白莲教,就让郭荣想了那么多,还将他给教训了一通,但他仍然有些不甘心,转眼瞅见跟在身旁似乎在监视他们的那个中年僧人,便走过去,也学着郭荣先前那样施礼:“大师,小子打听个事,大约一个多时辰前,有女子在寺内诵经,大师可知道其人是谁?”

那中年和尚脸色更加难看,愤愤不平地怒视着他喝斥:“小施主太过顽劣!本寺乃是朝廷敕建,不许妄言诬蔑!”

薛平平冷冷看他一眼,朝前面慢慢走着的石若伊一指:“大师,方才你也听到了,是公主殿下自己说的,你以为她会说谎?”见那和尚被问的哑口无言,怔在那里发愣,便又质问道:“我们进寺还有大师你来查问,前边还有两位官兵把门,可见寺内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出入的,至少会查问一下;先前你们寺里可能没有这么严密,但殿下来进香……肯定会有所不同;但这一回殿下周围侍从不知凡几,她竟然能独自出寺而无人察觉,你觉得此事没有什么蹊跷吗?”说到这里又冷笑一声,“殿下出寺,虽然遇到了些意外,幸好逢凶化吉,不然你们这寺里也不好向陛下交待吧?如今我只是想到了一些疑点,查问一下,也算是帮你们查出隐患,尽快找出那个诵经诱使殿下出寺的女子,还有先前为什么没有守门的,如有那个时候去哪儿了?为什么会擅自离开?你也应该尽快向你们寺内管事的主持、方丈禀报,将这些事统统给彻查个水落石出,而不是在这里找我的麻烦!”

那和尚闻言一怔,随即有些羞赧,低下头默念一声佛号,定定心神,方才抬头郑重一礼:“倒是小施主想得周全,贫僧谢过!”随后和随行的几个小沙弥交待一下,命他们仍在这一带巡视,自己匆匆离去,想是去禀告管事僧人去了。

这时那个小内侍竖岩,引着他们这一行人,来到一幢精致的小院。进了院门,方见是几间精致的禅房,禅房前站立着几个身着便装的内侍,为首一个内侍,年在三十岁左右,身姿颀长,相貌俊秀,正是儿皇帝石敬瑭身边最得宠的内府少监应诚。此时他正在那房门前焦急不安喝问着十几个宫女、内侍和皇城司的官兵,以及几名年长的僧人;却见竖岩一溜小跑上去,赔着笑脸禀报:“禀报少监,殿下回来了!”

应诚一听,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惊喜交集的神色,快步迎了上来。见石若伊在一群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便凛冽起来,很快便看到其中还有一个女孩子陪同,心中这才稍微一松,急忙向石若伊施礼:“殿下!你上哪儿去了?可把臣等给吓坏了啊!”

石若伊见这院子中那些内侍、宫女、官兵足有十好几个,都是随她一起来的各方面的头头;那几名僧人,也都是寺中的大德高僧,此时也都面带惭色愧意的看着她,随即便感觉到是自己的出走,给这些人添了麻烦,脸蛋儿不觉羞红,低下头惴惴不安地答道:“我……我就出去……在大街上……逛了……逛了……一小会儿,看了看灯……就……就回来了……”

石若伊这轻描淡写的话一说,不说那些内侍、宫女、官兵以及僧人们的脸色是如何的精彩了,单是郭荣他们一行,便都注目于她。

薛平平根本没有什么可忌讳的,直接上前一步说道:“殿下虽然说的轻松惬意,但其中过程可十分蹊跷!她在禅房中小憩,却被一段莫名其妙的诵经声给引诱出去,随后便独自一人走出了这大相国寺;其间无人发现,无人阻拦;殿下在寺外,又遭到恶人诱拐,几乎被恶人给拐走,幸好遇到了我们!还请这位……应少监好好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应诚见一个年仅十来岁、丰神如玉的少年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脸色顿时就严肃起来,上下打量着薛平平,警惕地问道:“你是……”

薛平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从容答道:“我就是那个除夕那天来此解谜的薛平平!因与殿下相约今天于此相见,将谜底彻底解开,故此来本寺赴约。我在来大相国寺的途中与殿下相遇,正巧遇到那些恶人在追殿下。”他转身一指郭荣等人,“幸好有他们相助,方得脱险!”

郭荣见应诚目光转向他们,便上前一步,抱拳一礼,自报姓名:“郭荣,受朝廷荫庇为仁勇校尉,家父枢密院院判、兵部侍郎、忠武将军郭公。”

应诚眼中一道亮光闪过,点点头道:“原来是郭文仲长子,此事还要多谢郭仁勇!我听说过你,世家子弟中,你是第一个上进好学的!”又转向薛平平,带着狐疑的神色问道:“我听说你是郭院判幼子,你怎么报名用的还是先前之名?”

郭荣一听,也转看着薛平平。薛平平朝四下瞅了一眼,轻描淡写地答道:“这事说来话长,不过……在这院子里,可是合适的说话所在?”心里却提高了警惕,暗自寻思,看来自己的事对于那位皇帝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或许还有人在自己身边监视呢!这个“太监”既然这么说,大概也通晓了自己的底细。

应诚点点头道:“那就请进这禅房中一叙!”说罢便伸出手来做出相请的姿势。

薛平平也谦让一下:“少监年长,请!”他见这内侍彬彬有礼,相貌清秀,谈吐十分简洁,声音虽然有些柔媚中夹杂着尖细,但还算中听,至少比后世那些描写太监的段子要强上不知多少倍去,稍微一寻思便明白那些描述是怎么回事儿了。

那些描述宦官的笔记、文章,无一不是文人所写,他们与皇帝的党羽奴仆内侍宦官这一群体,是天然相对立的,不可能在自己的文章中说阄宦的好话。而皇帝、后妃在选用那些宦官时,当然也不可能找个会恶心自己的相貌极丑的,自然会挑选一些自己看得顺眼的,说话办事机灵得体的,那些相貌好又有一定才华的宦官自会脱颖而出。至于说那些“望之不似人形、听之不似人声、观之不近人情”之类的段子中描述的太监,都跟阴间的恶鬼差不多了,哪个皇帝后妃敢用?就是敢用就不怕白天恶心自己、夜里做恶梦?比如刘瑾、魏忠贤、安德海、李莲英等人,真按那些文人描述,都不像个正常人了,那明代的正德皇帝、天启皇帝会用?那清代的慈禧会用?明显是胡编乱造,或者是那些被遣出宫的年老太监,那些写段子的文人才能见到。至于服侍皇帝及其后妃的,那些得宠的太监,平时连宫门都很少出,他们是见不到的。

应诚见郭荣也要跟着进去,眉头一皱便抬手阻拦道:“郭仁勇,请留步!”

郭荣看一眼跟薛平平,据理力争道:“少监,小子幼弟身上伤势未愈,性子又有些顽劣,家母曾严令郭荣寸步不离,还请少监海涵。”

应诚摇摇头道:“仁勇多虑了!有我应诚在此,即使那些作怪之辈来了,也无能为力,更伤害不了令弟!”

对方虽然是皇帝亲信、内侍省少监,但郭荣并未被吓住,轻轻笑了一笑说道:“少监,幼弟先前受伤,可是武德司麾下官兵下的手!”

应诚一怔,见对方并不买账,自然有些不悦,眉峰紧了紧,朝四下扫视一下,仍然摇头:“还请仁勇放心!这里自有我从宫中带来的得体之人护持,如果信不过,那天下也就无人可信了!”见郭荣还在坚持,便摆摆手道,“仁勇可在这房外稍等。”随即又朝那几个官兵摆摆手道:“你们且出去护卫,不许再掉以轻心!否则我这一关过了,齐王那边也饶不了你们!”

那几个官兵本来就绷着一颗心,犹如头上悬着利刃一般,此时一听应诚此言,自是大喜过望,急忙行礼表态,随后急忙退出小院,在外面布置护卫、巡查。

薛平平见郭荣脸上仍有忧色,知他是担心自己,便走过去轻轻说道:“哥哥不必担心,我自己对于皇帝来说,还有大用,他怎么也不会让我再出什么意外的!”

郭荣皱起眉头,轻轻训斥道:“你别这么漫不经心!不会出什么意外?那你这身伤是怎么来的?伤疤还没好呢,就胡说大话?”

薛平平脸蛋儿一红,轻轻辩解道:“那……那不就是个意外么?当初那事咱们也都知道了原委,不过是某些人想抢功罢了!如今我就站在这儿,皇帝应该早就知道了,他还会让那些人再来捣乱?真要惹急了我,不管那谜中藏了什么秘密,我都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郭荣一听,心里一跳,急忙轻轻喝道:“休要胡说!怎能对陛下不敬?”急忙又朝应诚歉意的一笑,“我说幼弟顽劣,少监这下信了吧?他年幼不懂事,说话不知轻重,少监还得海涵!”

应诚见这薛平平口中似乎对皇帝也颇为不敬,听得嘴角直抽抽,睁大了眼睛,重新盯着薛平平审视着。

薛平平却仍然一脸轻松写意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或敬畏之意,见应诚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甚至朝他绽开了笑容。

静静的时间流逝中,外面的烟花爆竹声隐隐约约传来,却将这小院衬托得更加安静一般。

过了一会儿,应诚方才看着薛平平,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道:“怪不得听人说,解谜之人大不寻常呢!今天一见,果不其然!薛公子,请吧!”又朝郭荣道:“仁勇稍安勿躁。”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又摇摇头笑了,“我也是糊涂了,这么冷的天竟然让仁勇在外面等候。”转头朝小内侍竖岩吩咐道,“请郭仁勇他们去那边暖和暖和,上好茶好点心!不许怠慢!”

竖岩急忙笑道:“是!”随后转身朝郭荣一行道:“郭仁勇,还请跟我来。”

郭荣关切地看着薛平平,目光中包含关切、担忧。薛平平朝他点点头,轻轻一笑:“哥哥放心去,我和应少监说完事就来找你,咱们再一块回去。”说罢便转身朝那禅房走去。

李静姝看着薛平平背影,也有些担心,脚步不由得便迟疑起来。郭荣知道她心意,便轻轻安慰道:“不须担心。应少监说过了,外面由他带来的宫中人护持,决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李静姝微微点头,带着满脸的忧色,跟着走进旁边厢房。

薛平平、应诚跟在石若伊身后,走进这间禅房。石若伊看着空荡荡的禅房,皱皱眉头,转头朝四下观望着。应诚知她心意,急忙朝外面喊道:“来人!”外面随即走进一个宫女,却是薛平平先前解谜时也见过的那位颜月姑娘。此时的颜月脸蛋儿还带着泪痕,明显是痛哭过的,进来后朝应诚敛衽一礼:“少监……”

应诚看着她脸上带着泪痕,不由得有些不耐烦,沉着脸训斥道:“让你服侍公主,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轻慢!公主先前出门你们一无所知不说,现在回来了,也不知道赶快收拾一下妆容,更不知道跟着服侍!我看你平时挺机灵的,如今是怎么回事儿?”

颜月低着头挨训,也不抬头也不分辨。应诚正要再说,却见石若伊轻轻说道:“不要责怪她了,是我不好,自己走出去了,不碍她们的事,应少监你……你……你不要再怪她们了好吗?”最后的语气竟然带着几份恳求甚至是撒娇的意味。

应诚见公主说话,语气更是如一般女孩儿做错了事那般认错,不由自主的心中一软,只得放下这事,轻轻说道:“公主虽然年幼,却极为善良,我听说连句重话都没跟你们说过,你们能遇到这样的的主子,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不要再玩忽职守了!好了,有客在此,你且上茶来!”

颜月轻轻答了个是,便转身去倒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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