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神明听愿
夏日不会结尾
第三十三章 神明听愿
日光从指间流走,雪花随铃声飘落。转眼到了圣诞节,街上的商店门前都摆上了圣诞树,翠绿的圣诞树上挂满缤纷多彩的装饰。银行门口的金色的麋鹿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有的商店里的员工戴上了红色的圣诞帽,商店的玻璃门和玻璃窗上都张贴着圣诞老人的图像,璀璨的灯光融化点点滴滴落在行人身上的雪……
周二第三节晚自习,陈劭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大家难得地三五成群在聊天,有的女生互相送苹果。
谢弛跑过来,“劭哥,吃苹果。”
陈劭笑着摇摇头,“谢了。”
温恪喊他,“他训练呢!你别乱喂他吃东西。”
谢弛不满,“苹果!苹果也不能吃啊。”
陈劭笑着看着温恪。
温恪没由来地不好意思偏过了头。
谢弛自己啃起了苹果,“要是这周没有月考,真就是完美了。”
陈劭罕见地点点头附和。
谢弛来了劲,“是吧是吧,你说说,周考、月考、期末考,有没有人性啊。”
“我看就你最没人性!”王志雄叉着腰站在教室门口怒喊。
谢弛吓得一个激灵,扔了苹果就往座位跑。
陈劭捡起苹果默默扔进了门后的垃圾桶里。
“洋节有什么好过的!你们一个个也不看看自己的成绩单!好意思过节!”王志雄走到讲台上指指点点。
老王火有点大。
“我和教务主任、年级长刚才去巡楼,太不要脸了!一个个,成何体统!回廊里!花园里!操场上!啊!男男女女!抱成一团!你们知不知羞!知不知道自己是来学校干嘛的!”王志雄气急败坏。
“我们一去,一个个就跟兔子似的跑,就这,我们都抓住了二十多个人!班长!”王志雄大喊。
徐林浩蹭的一下站起来。
“上节晚自习,都谁不在班里!”王志雄打算揪出漏网之鱼。
众人神色幽幽地望着徐林浩,徐林浩看了一眼自己平时玩的好的几个,大义灭亲、一五一十的开始点名字,“高洁、林杨、江智奇···陈劭。”
温恪火大地瞪着徐林浩,谁不知道陈劭是参加特训。
王志雄怒火中烧,哪儿还分四五六,“这群人都给我出去!女生抱头鸭子步,男生全体俯卧撑!我一个一个问,我倒要看看你们都干嘛去了!”
陈劭刚想举手解释,王志雄已经走出了教室,他只得跟着出去。
温恪声音不算大也不小,“徐林浩你有病是不是!”
有几个被点名的女生的闺蜜也跟着说,“老师问你,你就说你没记不就完了吗?”
“就是啊。”
“你们不觉得最可怕的是他还真的在上节晚自习记名字了嘛。”
“太恶心了吧。”
“就知道拍老王马屁,也没见老王喜欢你。”
“搞得自己从来没违纪没翘课没犯过错一样。”
“这是我的职责,你们凭什么说我!”徐林浩气地为自己辩驳。
“呵呵,职责。今天当着我们面都这样,平时没少打小报告吧。”
“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怎么没好处,他不是又当班长,又当学委,人家大权在握。”
“搞了半天,官迷啊。”
七嘴八舌地讽刺言语直插徐林浩,他气的脸红脖子粗,“我就是班长怎么了,你们几个有本事别被我逮着。”
“吵吵吵!吵什么呢!我在外面训话,你们在里面开会啊!”王志雄站在教室门口怒骂。
班里这才恢复安静。
徐林浩恨恨地转身,死死瞪着这场争执的发起人,温恪。
温恪翻了个大白眼,对着门口的老王喊道,“老师,陈劭上节课是去特训了。”
王志雄非常不满温恪这个时候冒出来,“你喊什么喊,我不知道他干嘛去了吗,要你提醒。你看看你那个坐姿,你给我站着自习。”
温恪懒洋洋地站起来。
算老王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过了一会儿,在走廊那头做俯卧撑的陈劭被放进了教室,看着站着的温恪,用口型问他,“你怎么了?”
温恪勾起嘴角,“屁股疼。”
陈劭皱眉,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三晚放学,两人去了天文活动室。
陈劭捞住温恪把他转了个身,看着他的屁股,“你屁股怎么了?”
温恪笑,“疼啊。”
陈劭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为什么?”
温恪刚想胡说八道。
陈劭接着来了一句,“痔疮?”
温恪气地推开陈劭,“你才痔疮。”
陈劭觉得一定是猜中了,所以温恪恼羞成怒,“是不是我们最近吃的东西太没味,你回去吃辣的了?”
温恪气得拍陈劭脑门,“我说了没有!我是坐太久屁股疼不行啊!”
陈劭这下信了,把自己外套脱下来叠好放在椅子上,“你坐这。”
温恪看着陈劭的黑色外套,又生气又心软,一屁股坐上去,“英语卷子拿出来。”
陈劭乖乖掏书包,还没拿出卷子,温恪就朝陈劭推过来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苹果,周围有一圈巧克力。
陈劭愣愣看着温恪,手还在书包里没来及掏出来。
温恪不自然地说,“从家拿的,吃。”说完自己先拆了一个巧克力。
温恪又拆开一个递给陈劭,陈劭手还在书包里翻卷子,温恪直接喂到了他嘴边,陈劭犹豫了一下吃进了嘴里。
温恪装作不经意地说,“后天周四你生日,我们晚上出去吃怎么样?”
陈劭无情的说,“周四周五月考。”
温恪在桌子底下踢了陈劭一下,“我知道,所以没有晚自习啊。”
陈劭无奈的说,“学习好的果然百无禁忌。但我不仅训练不放假,还要准备第二天的考试。”
温恪忘了陈劭还要训练这茬,略微失望,“月考而已,你这么认真。”
陈劭学老王说话,“要把每一次考试当作高考来对待。”
话还没说完,温恪把苹果塞进了陈劭嘴里。
温恪不死心,“训练完吃夜宵也不行吗?”
陈劭咬了一口苹果,把英语卷子摆正,“梅老师知道得气死。”
温恪接话,“但温老师会高兴死。你选吧!”
陈劭觉得苹果甜的牙疼,“选你高兴。”
温恪心满意足,“算你识相。”
12月有圣诞节,有被雪铺满的夜晚,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有融化冰冷的暖暖气流。
梅宇恒在陈劭生日这天也送了陈劭一份大礼。带他到市体中心让他和五个职业选手打了场循环赛。
陈劭换好衣服给温恪发微信。
·:我在市体。一会儿去哪?我直接去。
黑嘿:不用,我去找你,你先练。
陈劭刚想把手机放起来,手机又亮了一下,“寿星公加油!”
陈劭失笑。
陈劭一看是1V5循环赛,打算先节约体力。第一场对决的时候,陈劭全程采用省电模式,每一球都争取两步到位,结果被对方头顶拉直线,头顶吊直线,正手杀直线,头顶杀对角···
频频失球,省电战术直接失灵。21:5输了比赛。
第二场的时候更是遇到了高手,根本没办法省力,全程被动地被人吊着走,7分钟就输掉了比赛。
陈劭大喘气,在场边喝水,听到那些选手说,“梅宇恒说有个苗子让给练练,这水平根本不行啊。”“也不是不行,基本功挺好的,但一看就没经验,也不够灵活。”
陈劭心不住地往下沉,梅宇恒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劭,忠实于教科书式打法,也应该动脑思考,羽毛球是动脑的运动。我让你跟他们打,不是为了输赢,你要仔细看他们每个人的技术,你学习能力很强,注意观察,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我全程录像了,你好好打,要尽全力,回去我们一起研究,争取把他们的看家本领都学会。”
陈劭感激梅宇恒这样为他费心费力,“谢谢老师。”
第三场对决,陈劭放弃了省电打法。对方发了个高远球,陈劭平高球压对方反手底线,对方反拍回击高远球,结果由于回球不到位,对方把注意力放在直线位置,陈劭不转身直接劈杀斜线得分。观众席上都有叫好的。
虽然总分还是输了,但21:17有了不小进步。
等到第五场的时候,温恪已经到了现场,就站在梅宇恒身边一起看陈劭比赛。
陈劭手腕下压,越发强壮的前臂内旋发力,突击进攻点杀,杀球声响彻全场。
温恪在场边欢欣鼓舞,为陈劭呐喊。
梅宇恒侧头看着温恪,就像看到了自己和队友青春年少的时候。
五场全输,最好的战绩,第五场,21:19 。
梅宇恒欣慰地拍了拍陈劭肩膀,“你学习能力比我想的还快,第五场的时候你已经用上了张老师的杀球招式。”张老师是陈劭第二盘对决的选手。
“好了,该玩玩去吧。生日快乐。”梅宇恒推了陈劭一把。
“老师再见。”陈劭温恪齐声说,然后一起奔跑进了冬夜。
“你怎么背着一个运动包?”陈劭瞧着温恪的身侧问。
“给你的。你现在背着一个,这个我先替你背着。”温恪笑着说。
“给我?”陈劭疑问。
温恪索性递过包,“球拍,问了梅老师哪种适合你,他推荐的。元旦后那个精英杯不是就开赛了吗,到时候带着它去赛场,拿个金牌回来。”
陈劭看着包里尤尼克斯天斧99,拿出来掂在手里,头重感强烈,可以想像击打高远球时,可以毫不费力的借助拍头惯性就能把球送出去,“我把钱···”
还没说完,温恪就打断了,“别谈钱啊,谈钱伤感情。”
陈劭无奈,“人家都是借钱的时候说这句话。”
陈劭珍惜地握着球拍,“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一定用它赢球。”
温恪使劲摇头,“这可不是生日礼物。先不说这个,吃饭吃饭!”
陈劭来不及问这不是礼物是什么,就被推着朝前走。
两人下了车,温恪拉着陈劭在居民区里七拐八拐,终是停在了一片不大的开阔地,小院里罕见的开着一株一株的白色水仙,笔直翠绿的茎干拔节而出,花蕊中间还透着鹅黄,朦胧的夜灯映着暖着呵护着。
“来啦!”一个中年男子推开屋门,笑着招手,“快来。等你们半天了。”
温恪握紧陈劭的手直直往里走。
这是一个全木质装修的小洋房,棕红色木地板上铺着咖色地毯,白色树木的图案,踩上去厚实而软绵,墨绿色的条纹壁纸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画框。
温恪把陈劭摁在软包布艺的古典西式大椅子上,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钟叔叔。”温恪笑着喊那人。
“知道,马上就好,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呢。”那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陈劭看着温恪欢快的样子,尤其那份快乐还是因为自己,心里就像霏霏细雨轻轻扬扬坠在暮春的草原,像卷着热浪的傍晚的风吹拂过初夏的麦浪,他握着杯子喝了口水,清新细腻的气泡水在口腔里蔓延。
“这是家私房菜,我找了好久的。”温恪像捧着小红花的孩子等夸奖。
没等陈劭开口,钟叔叔已经把菜端了上来。“第一道,肉酿面筋。”
陈劭觉出不同来,疑问的眼神看向温恪。
温恪却笑着扬了扬下巴,示意陈劭瞧好吧。
“来来来,第二道,脆皮银鱼。”
“镜箱豆腐。”
“腐乳汁肉。”
“最后一道,船菜!”
钟叔叔上完菜,拍了拍温恪,朝冰箱那瞅了瞅。
温恪比了一个oK。
“那我先走啦,你们吃完把盘子扔厨房就行了。帮我关灯锁门。”钟叔叔卸下围裙,毛衣外面套上西装外套和大衣,整个人变得冷硬了几分,挥挥手就走进了晚风里。
面筋的韧性以及肉的鲜香融合在一起,浓油赤酱的咸香,略偏甜的奇妙口感,一口下去,熟悉的滋味在陈劭唇齿间溢开。
“都是棉城菜。”陈劭舔了一下嘴角。
“嘿嘿,一样吗?和小时候。”温恪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嗯。”陈劭认真点了点头。“那个钟叔叔是棉城人?”
温恪摇了摇头,没说话。
脆皮糊沾着柠檬汁的银鱼,酷似古时候女子的镜箱盒的镜箱豆腐,色泽红亮,软烂入味,好吃不腻的腐乳汁肉,鲜美的白鱼,肉质嫩滑的白虾,最是好味。
一顿饱餐,两人把餐桌收拾干净,安静地对坐着。情愫在静谧中流淌。
陈劭打量起书柜格挡里的一幅幅书法作品,硬笔字写的倜傥,都写在白底信纸上,然后装进相框里。
陈劭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幅,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温恪瞧见陈劭在看这些,便把自己手边的一幅也递过来,儿郎情深,依依双泪流,恨离愁。不忍别,待到山崩水断流…
都是生离死别的诗。
陈劭轻轻蹙眉,站起身看放在上面格挡里的其他作品。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于谁同···
温恪依旧是坐着,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看着墙上的时钟,“钟叔叔的爱人是棉城人,但因病去世了。”
陈劭坐下来,低着眉眼没说什么。
温恪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也没什么,人有时候是会这样的。”
陈劭轻声问,“但人人都习惯拥有,谁会愿意失去。感情深,也不一定是好事。”
温恪想了想,“但感情本就不是拥有一个人的方式,一旦开始就注定了失去时间,失去彼此。”
陈劭看着手旁的相框,“但就算没有爱过,人也会死,也会失去时间。”
温恪手撑着脑袋,“按照物理的原理来看,死和生是一组变量,死亡可以看做是生尚未开始的形态。但爱意味着自己亲手放弃了自由。听说钟叔叔的爱人已经走了七八年了,他不仅没有走出来的迹象,反而感觉越陷越深了。我看着他有时候落寞的样子,会觉得像温季明那样转头跟别人好上,是不是好一点。”
陈劭把相框放回原位,“一个人折掉翅膀,不是因为远方不好,而是比起远方更自愿留下来。与其说钟叔叔被感情困住了,不如说这段感情让他活到了现在。”
温恪好像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你会吗?绝望的想着一个人。”
陈劭忽然觉得心里澄明清醒,“也许已经是了。”
温恪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想去抓住。
“铛铛铛”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温恪回了回神,笑着从冰箱里端出一个蛋糕来。
蛋糕上画着一个球拍,还竖着一个立体的巧克力做的羽球,上面写着“陈劭,永远灿烂、成人快乐。”
温恪点好蜡烛,“我唱歌难听,就不唱生日歌了,但我祝你种花花开,栽树树成,每一份努力都有回报,祝你拥有挥霍不完的爱和永不消失的希望,从此光芒万丈!”
温恪的笑容和以往都不一样,那像是代替神明而来的庇护,像是生死不忘的坚定,“许愿。”
陈劭陷在温恪被摇晃烛火映地忽明忽暗的眼波里,闭上了眼睛。
第一个愿望,愿所有人健康平安。
第二个愿望,愿温恪万事胜意,永远快乐。
第三个愿望,如果可以,我想每一个生日都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