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乱糟糟一片

一时间，上京城里关乎顾家磋磨儿媳的事儿闹得甚嚣尘上，顾家下人但凡出府采买，多多少少也要挨上几个白眼、听上几句闲话。

大厨房的关婆子受不了这气，没两天就抱病不起。

按理，这采买的事儿从前也算是个肥差，可自打李若不再掌管中馈以后，这府里的待遇是一天比一天差了。甭说油水，大娘子不叫她倒贴钱都算不错的了！

既然没了好处可得，下人们也不愿意揽这门差使，关婆子身为大厨房的管事实在是推脱不开，只得硬着头皮顶了段日子，结果在家里受白眼还不算，出了府，还得被外头的人排揎嘲弄，你说这差使一没银子二没好处，关婆子哪儿能忍得下这口气？

这一气之下就称了病，原想着，自己再怎么说都是府上的老人了，这为了府上的事儿抱病，再怎么说，主子都得赏点儿东西才是。

谁成想，顾明月不仅没赏什么东西，反倒是派了个小丫头给关婆子传了话，说是她既然病了，那就好生养着，大厨房这头的差使她交给张嬷嬷的堂妹接手了。

另外，那小丫头还说，关婆子耽误了府上的差使，大娘子那头看在她年事已高，就不和她计较许多了，只扣她一个月的月钱，算是小惩大诫。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家里头，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关婆子抓着胸口的衣裳，一张脸上老泪纵横，对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哭嚷起来，“她这是要炸我的骨、炼我的油啊！”

关婆子的儿媳哎呦两声，难怪最近府上的下人们都忙着给自己另找出路了，跟着这样的主子，将来能有什么活路？

大娘子是个心气最小的，手头上一点儿油水也不会漏，她巴不得下人们免费给她干活，至于夫人，那就是个拎不清的棒槌！这个家没了大奶奶撑着，迟早要散！

不行，他们可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她转了转眼珠子，又凑到关婆子耳边去，“阿娘，我听说前儿守大门的孙婆子求了大奶奶的陪嫁，就是那个乔宽家的，然后就用半吊大钱赎了身，一家子都出府去了！”

关婆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半吊大钱？！这怎么可能！”

按外头买卖奴婢小厮的价钱，孙婆子加她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再加一个儿媳妇，一大家子人，再怎么也不可能半吊大钱就赎了身。

“那位大娘子不得狮子大张口，要个四五两银子？”关婆子满脸狐疑地瞧着自己儿媳妇，倒不是她不信儿媳，而是她不信那位大娘子肯发这个善心。

“唉，这事儿，没经那位大娘子的手。我听说，这府上后头买进的人的卖身契，没落在夫人和大娘子手上，都在大奶奶手里握着呢！”关婆子的儿媳把关婆子搀起来，低低说道，

“早前我还不大信，可这孙婆子一家子都走了！阿娘你说，若是卖身契捏在大娘子和夫人手里头，那孙婆子哪里能那么轻易地走？”

关婆子连连点着头，大娘子和夫人是什么人，她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您再想，若是孙婆子一家子的卖身契都不在夫人和大娘子手上，那咱们家的，也理应不在那儿。”

关婆子坐直了身子，眼底冒出几分迟疑，“你的意思是，咱们也走？”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府上的下人，除了上房那头和大娘子那头的，剩下的，谁不想跑？这几日能和流光院攀上关系的，都开始收拾东西了。夫人和大娘子向来也不关注底下的人，谁走了，她们哪儿能知道？等她们知道了，到时候，这人早不知道走哪里去了！”

这倒是实话，刘夫人和大娘子向来不把这些下人们放在眼底，或者说，在她们看来，顾家的下人是死都要死在顾家的，她们没想过这府上的人会走。

关婆子抖了抖嘴唇，“咱们要是走了，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再说，大爷马上就回来了......”

顾家再怎么，也给他们一家子提供了住处，再说了，外头都在传，说是大爷最得皇上看重，说以后大爷是要朱紫加身的。夫人和大娘子糊涂，但大爷可不糊涂，大爷对他们这些下人，一向礼遇有加......

“阿娘！”关婆子的儿媳拔高了几分声音，“大爷回来了又能怎么着？大爷还能逆着夫人的话来不成？况且，大爷从前的大气，那都是踩着大奶奶的肩儿干出来的事儿，大奶奶这会子都没在府上了，阿娘，您自己说，您说，大奶奶往后，还能回来吗？”

这样烂泥一样的顾家，这样土匪一样的婆母小姑子，大奶奶怎么可能还肯回来！

大奶奶不回来了，这家里，还有什么盼头？

“就算大爷再怎么得圣上看重，那也不关咱们的事儿！他每个月就那么点俸禄，怎么供得起这满府的下人？您瞧瞧，大奶奶才离开多久，夫人和大娘子就要从咱们头上剥银子了，再过一段日子，还不得把咱们给生吞了去？”

关婆子的儿媳说着话，嘴角往下撇成八字，“没了大奶奶，没了李家的银子，就算是大爷也摆不起阔来了。咱们现在不走，就等着被顾家磋磨吧！”

这话说的在理，关婆子也不是傻子，如今顾家是个什么境况，她眼底心底都明白得一清二楚，这会儿被儿媳妇的话一刺激，再一想到大娘子和夫人那份无情无义，她立时打了个激灵，旋即咬了咬牙，狠下心道，“走！咱们也走！”

关婆子的儿媳闻言，赶紧露出几分笑，“阿娘能这么想就最好，上回，大奶奶赏您的那半只老参我还收着呢，一会儿我给流光院那头送去，怎么样？”

“等会儿，再把这支镯子捎上。”关婆子咬牙从手上褪下一只玉镯，塞到儿媳手上，“那乔宽家的是大奶奶身边的陪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咱们这点儿东西，人家估计也不稀罕，你过去了，记得客气恭敬些，提起大奶奶，也得时时刻刻尊敬着。”

关婆子的儿媳连连点头，他们一家子的活路，全看大奶奶了，这自然是得好好敬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