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颠倒黑白一张嘴

天色微暗时分，通山官道，几匹快马飞驰而过，驿丞得了信儿匆匆迎出去，便只瞧见一行人疾驰而去后扬起的尘土。

“不是说湖州那边的钦差要三日后才能到？怎么这会儿就来了，也不见歇息.....”驿丞擦着脑门上的汗，半是心虚半是担忧地问身侧报信儿的人。

那传信之人也是一脸莫名，“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提前了......”

那位顾大人是圣上亲信，他哪里敢揣测贵人们的意思！

驿丞自知失言，摇头嘟囔了两句，又招手带着人回了驿馆之内。

半个时辰后，天边第一抹鱼肚白翻起，上京城门刚刚开启，一行风程仆仆的人马便飞奔至城门处，越过门前排队等待入城的百姓，直奔城门处当值的人眼前，顺手递出一枚牌子，“湖州钦差顾遂远奉旨办差完毕，现赶回上京面圣。”

城门当值的皇城司副将一看这令牌，登时命人往后退开，顾遂远骑在马背上，面无表情的收回令牌，缰绳一抖，打马飞驰入城。

顾遂远进了城，直奔禁中而去，待给皇帝回话完出来，已经是午时过后了。

清辉牵着马儿迎上前去，“大爷，夫人已经好几次打发人来问大爷什么时候回去......”

顾遂远眉头微蹙，抬眼瞥向一侧贾家派来的小厮，“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和夫人说我还有要事，且让她等等。”

他还得先去见见贾固安。

清辉脸色微白，又往顾遂远跟前挪了挪，低低劝道，“大爷，府里正乱着呢，夫人和大娘子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您还是先回去瞧瞧吧......”

夫人和大娘子要是见不到大爷，自己少不得又得挨一顿罚，这几日顾府都已经成了全上京的笑话了！夫人和大娘子在外头受了排揎，回头就磋磨他们这些下人，清辉不止一次后悔，自己怎么就没跟着大爷一同去湖州呢！

“行了！”顾遂远拔高了几分声音，冷然呵斥道，“我的话，你听不懂是吗？”

这儿是在宫门前，贾家的仆从还在一侧等着，自己若是照清辉的话做了，那在旁人眼中，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他可是朝廷命官！

再说了，府中那些内宅之事，又能乱到哪儿去？左不过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阿娘和明月，就是太过娇气了些。

想到这儿，顾遂远的脸色又沉了沉，阿娘心善、明月年幼，内宅里的事儿她们处理不当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楚楚怎么能因为这些小问题，就和阿娘闹翻，甚至，还把阿娘和明月告到了京兆府去！

不过就是两笔嫁妆银子罢了，阿娘和明月要想拿，就让他们拿走便是了！楚楚怎么能为了这种小问题，把事情闹大，甚至让顾家在上京城丢了这么大的脸！

清辉被顾遂远这一番训斥说得脸色青白，只喃喃应了一声是字，剩下劝诫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大爷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自己也是糊涂了，怎么能在这个关头说这些！

顾遂远没管清辉作何感想，只转身快步上了贾家的马车，和贾固安派来的老仆互相恭维了两句，待是车帘子一放下，他便彻底阴了脸。

自己前往湖州之前，圣上那头分明是属意贾固安接任王锡的尚书之位，而自己，只用等贾固安调任之后，便可以直接接替贾固安的侍郎之位，入六部观政。

这些，都是圣上明里暗里提点过的，顾遂远自认聪明，这种事儿他自然不可能猜错！

可这回他一回来，之前谈妥的所有事儿便都成了泡影，眼瞧着到手的侍郎之位就此灰飞烟灭，他怎么可能不恨？

说到底，这事儿成泡影，都是因为陈集这个搅屎棍！

从这人到上京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位世子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利用贾麟那个蠢货害得贾固安被参从而丢了尚书之位，对陈集而言，又有什么好处？他究竟想做什么！

还有楚楚，她一向听话温婉，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斤斤计较的可恶模样？

阿娘写来的信里说，楚楚逼着她和明月交出她的嫁妆来，那些嫁妆，说白了，不就是顾家的东西？既然是顾家的东西，那阿娘和明月拿了就拿了，又有什么要紧？

楚楚她怎么就这般咄咄逼人......就算她还在为了表妹的事儿生气，可也不该拿阿娘做筏子！再怎么说，阿娘都是自己嫡亲的娘亲，是楚楚正儿八经的长辈！

顾遂远捏紧了拳头，心底浮起一阵怒气，自己不过是去了一趟湖州，怎么一回来，上京城里一切就都乱了套了！

贾固安请顾遂远在春满楼小聚，二人在天字号厢房里说了半晌的话，待是顾遂远从里头出来，天色已经晚了。

他在春满楼门前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到顾家派来的马车和人手，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还是那春满楼的掌柜的见势不对，立刻殷勤地让楼中小二备车备马，客客气气地送了顾遂远离开。

顾遂远脸沉了一路，刚在自家府门前下了马车，就看到张嬷嬷拎着裙子一路小跑过来。

“大爷！大爷您可回来了”张嬷嬷奔到顾遂远跟前，白着脸，叽叽咕咕地将府上的事儿一股脑的说了一通，她恨不能这会儿就上手把大爷拉进去，好叫大爷赶紧把这个混乱无比的家里给摆弄正常。

这几日，这个府上，全像是疯了一样！

下人们跑了大半，夫人成日以泪洗面、大娘子整天不是砸东西，就是拿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出气......对了还有月俸银子，府上已经两个月没发月银了！

这事儿，按道理都是大奶奶操持的，可大奶奶已经出府许久了！

张嬷嬷越说越快，越说越恨，大奶奶真是一点儿责任也不负！

“大爷！您不知道，大奶奶身边那些陪嫁都走了！谁也没留，还有大奶奶陪嫁的东西，也尽数都搬走了，连夫人房里那黄花梨木的屏风都没落下！夫人都被气哭了，大奶奶这回，当真是过分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