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蠢而不自知

李若颔首，笑着道，“大伯母放心，我心底有数。”

清平郡主是出了名的任性刁蛮，这上京城被她折磨捉弄过的小娘子不在少数，恭王膝下一串儿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打小便是如珠如玉的供着，要星星不给月亮，因此便越发把她给骄纵坏了。

这位郡主一向看不惯李若，或者说，看不惯比她长得好的小娘子。今儿她会把顾明月带过来，无非就是想趁势下下李若的脸面，这点，李若心知肚明。

不过，她可不是从前那个被人欺负了还闷声不吭、把所有苦水往肚子里咽的李家四娘子了，死过一次以后，李若便想通了，什么面子什么丈夫，全都没有自己来得要紧，这辈子，她绝不要再委曲求全，任谁都别再想欺负了她去。

赵夫人见她不卑不亢，不似从前那般遇事先怕三分，心底不由满意了几分，再度拍拍李若的手，领着她出了水榭。

李若坐回先前的位置，没多会儿，外头便有人通禀，说是清平郡主来了。

几位长袖善舞的世家小娘子忙不迭笑着迎过去，片刻功夫，便把清平郡主围了个彻底，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说话，反倒是把李家人给挤在了外头。

不过，李家几位奶奶倒是乐得清闲，这位郡主见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镜的，今儿又带了那顾明月来，摆明了就是要想打李家的脸，她们还不乐意招呼呢。

清平郡主端着架子，坐到了一众小娘子中间，也不说去给里间的赵夫人等长辈问个安，只昂着下巴，朝身后招招手，将穿着身半新不旧袄裙的顾明月推到身前，朝众人笑道，

“这位是顾家顾明月，说起来，和你们李家也算是熟人了。从前，她可还要管你们四娘子叫一声嫂嫂呢。”

这话一出，园子里的人声鼎沸霎时消去，只余满满的凉意。

赵夫人和几位世家夫人在里间吃茶听戏，这会儿，园子都是些晚辈小娘子和少奶奶们，旁人不好开口，身为东道主的高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笑道，

“郡主这份说笑的本事，真是难得一见。这位顾娘子，我统共才见了两回，这是第二回！说起来，倒是郡主和她更为相熟呢。”

打从强抢嫁妆那事儿闹出来以后，顾明月和刘夫人的名声算是坏了大半，如今，但凡自持身份的人家，都不允许家中小娘子和顾明月在一块儿玩，生怕坏了名声。

高氏这话，便是把清平郡主和顾明月归为了一类人。

清平郡主笑意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恼意，这李家人还真是各个都让人生厌！

她虽带了顾明月过来，但却没想过要把自己和顾明月这种蠢货绑在一块儿。

因此，高氏这话一出，清平郡主先前准备好的说辞便也只能咽了回去，她朝高氏笑笑，“我也不过是偶然碰上了，想着今儿大家都一块热闹热闹，才把明月领了过来。”

一句话，把自己和顾明月之间的关系推脱得一干二净，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早在这位郡主带了顾明月出现的时候，心底就明白她是来干嘛的了，清平郡主这番话，众人心底一千个一万个不信。

但不信归不信，也没人敢在面上驳了这话去，只笑了笑，赶忙转了话音，聊起高氏养的那些芍药。

清平郡主眸光微暗，朝身边贴身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微微颔首，趁着众人不注意之际，拉了顾明月退到后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顾明月听着婢女的话，眼睛里登时冒出几分光彩，跟着又是几分犹豫，就这么来回变换了好几次，直到那婢女又说，下回郡主办文会，也请她过府参加，她才咬了咬牙，拎着裙摆从众人后方直奔李若那儿去了。

李若正听周俏说起从前的事儿，对周俏来说，那不过是五六年前，但对李若来说，那已经是二十来年前的事儿了，她对那些事儿早已经记得不大清楚。

金枝把一脸怒气冲冲的顾明月指给李若看的时候，她正听得入神，只往顾明月那儿扫了一眼，交代一侧的白鹿看好她，接着，便继续跟一侧的周俏说说笑笑。

她从未把顾明月放在眼底，从前是，如今更是。

或者说，顾家那一窝子，除了顾遂远，也没人值当她多费心思防备。

但李若这份不在意，落在顾明月眼底，就是害怕了。

这个该死的李氏，果然和郡主所言一样，她做了亏心事，害惨了顾家，所以见到自己她才不敢上来答话！瞧她，竟然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敢！

顾明月心底对李若的恨意，在看到她身上那件锦绣坊特质的织金缎面裙以及她那满头珠翠以后，越发达到了顶峰，简直是怒不可遏！

要不是因为李氏，要不是因为这个恶毒的李氏拿走了顾家所有银子，甚至连阿娘手上的体己银子都抢走了，她怎么会连做一件衣裳的钱都拿不出来！

都怪李氏，她才会过得这样凄惨，都怪李氏，她才会被这上京城的小娘子们不喜欢！

一想到自己近日来受的委屈，顾明月便再忍不住，想也不想地朝着人群中的李若冲了过去。

这会儿她早忘了这里还是李家，不是她顾家，也忘了李若早已经不是她顾家的儿媳，自然不必事事顺着她的意了。

这些，顾明月全都忘了，她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过去狠狠打骂李若一顿，最好，能像从前那样，把李若身上这些行头，尽数抢过来！

周俏正和李若低低说着关乎顾家的话，那头顾明月便这么不管不顾地冲开人群，直冲到李若跟前，把周俏给吓了一跳。

好在一侧的白鹿及时出手，把顾明月给牢牢摁住了。

李若拍拍周俏的手以示安慰，这才看向满眼恼意张着嘴吱哇乱叫的顾明月，“顾大娘子这是怎么了？瞧大娘子这模样，倒像是得了病。”

她眼神轻蔑，语调缓慢又淡定，全然不像顾明月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只会讨好自己的李若。

这份淡定，让顾明月心底不觉涌起一阵惶恐，可一想到清平郡主的话，想到郡主答应她的那些好处，她瞬间又有了底气，张牙舞爪地朝着李若大叫起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设计陷害我们顾家，你嫁给我大哥，全是你们李家算计好的！你们就是为了谋我顾家的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