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大事小情下的破坏力
“大伯母也极爱这一口，寻常过来，总要催我问问今儿个寺里有没有做点心。”李若笑着让金枝去后头再装一盒拿过来，说是请林氏带回去，给彭城伯府几位长辈都尝尝。
“那就多谢你了。”林氏笑吟吟地接了话，等金枝拿了点心匣子进来，她先示意手下丫鬟接了，这才转过头和李若接着说话，她说的，都是各家过往、以及最近这段日子的大事小情，大事极少，却件件都要紧，那些小情又多又密，丝丝缕缕连成一片，缠成一块儿，叫人不禁感叹这样的细小事情，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影响。
李若最爱听这样的话题。
上辈子，她在顾家那个令人窒息的宅邸里呆着，心底最放松的时候，便是从几个有所往来的世家夫人口中打听这些各家的家长里短，再从这些所谓家长里短里，了解各家的过往。
每回和那些夫人们说这些，李若总能从其中分辨是非真假，她对这些事儿，好像天生便有一种敏感，回回都能一针见血，点破关键。因此，那些夫人们也极爱和她聊这些。
只有那时候，李若才会觉得正儿八经的高兴，毕竟，那些夫人们赞同她的观点，夸她蕙质兰心，细致入微，而不是像顾家人一样，骂她是个没娘的呆子，骂她事事要管、又事事管不好。
她喜欢和人谈论这些，可顾遂远不喜欢她和人谈论这些。
有一回，她和宁侍郎的夫人一块儿在外喝茶说话，撞上了顾遂远的小厮，回去以后，顾遂远便冲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说宁侍郎在朝廷上处处针对他，事事不让他如意，说宁侍郎的夫人定然也是要从她这儿套顾家的话，说她不动脑子，说她要害了他、害了顾家。
李若百口莫辩，她也不懂，宁侍郎不过是反对顾遂远接了滁州钦差的差使，怎么就成处处针对他了？
人家给出的理由也正当非常，滁州大旱半年多，受灾之处，从原先的栾城一路蔓延，直至滁州境内五城接连沦陷，这半年多时间里，百姓颗粒无收、民不聊生，流民乱起，朝廷急得火烧眉毛，再不敢拖延下去，那会儿的耽误之急，便是要先安顿百姓，随后再想法子挖水、引水，保障民生。
顾遂远入朝之后，一直跟在王锡以及贾固安身后学些高高在上的权谋之术，这种实打实的差使，他一直未曾接触过，宁侍郎反对的有道理，朝廷里，也不止他一个人反对。
后来定下的那位人选在工部任职多年，确实比顾遂远更为合适。
人家一出手，滁州民乱平定，更证明宁侍郎的反对正确无比。
可，李若想不明白，顾遂远怎么会因此而恨上宁侍郎？明明不久之前，宁侍郎还邀他参加了宁家办的文会，给他送了一张他喜欢已久的前朝古画，那会儿，他说宁侍郎待他很好，说宁家值得结交。
也许，就是从那会儿开始，她便已经认识到了顾遂远的凉薄自私，可她还是被从前假象裹挟，不肯认清现实，一而再再而三地盲目信任他，甚至听信他的话，不再与宁侍郎的夫人有所往来，接着，慢慢地与上京城各家的夫人都淡了联系......
“瞧我，一时上头，竟说了这么多，耽误楚楚你了吧？”林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末了，一甩帕子，又是摇头又是感慨，“我这人，就是话多，遇上个合心的，就恨不得拉着她说个天荒地老，我们家老祖宗还说我呢，哪天要是和醉中天说书的女先生合拍了，我们俩凑一块儿，都能搭台子唱戏了。”
她这话，不着痕迹地捧了捧李若，又拉近了两人的关系。这份亲近之意，林氏表露得毫不遮掩。
“能投了夫人的缘，是我的福分。”李若也承了她的好意，彭城伯府待她的这份亲近，上回在金明池文会上，她和大伯母都看出来了。
大伯母既然不拦着，便代表这不是什么坏事儿，李若也打算好好与人交往，起码不能像上辈子一样，到她死了，旁人提及她，也只会说一句顾遂远的夫人李氏是个没主见的。
三人又一块儿说了小半天话，直到外头小丫鬟来报，说是住持大师那边得了空了，这会儿正在大雄宝殿侧殿里和郑京兆的夫人闵氏说话呢，林氏这才匆匆起身，“我得过去一趟，老祖宗给了些香火钱，这银子得由我亲自供奉才好。”
说着，又交代林如霜好好陪陪李若，等两个小娘子都齐声点头应是，林氏才提脚转身走了。
“姑姑她一贯如此，风风火火的。从前，祖母常说姑姑是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林如霜笑了笑，有心给李若解释了一句。
“这样才好，我大伯母就希望我能像世子夫人这般，有什么说什么。可惜了，我就是个锯嘴的葫芦，和人呆在一块儿，半个话题都找不出。夫人能这样待我，这是照顾我呢。”李若也朝她笑了笑。
这话算不得假，她不怎么会说话，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林氏这样八面玲珑的性子，对她而言，倒真是个极好的往来对象。
林如霜闻言，一颗心安了大半，端茶抿了一口，又交代自己的丫鬟，“你去车上，把那匣子霞记的胭脂拿来。”
李若听林如霜这话，知道她必定是有事儿要说，于是也吩咐金枝去后罩房里看看醅的茶都好了没。
等人都退了个干净，林如霜这才放了茶盏，人挨到李若耳边，低低道，“这几日上，上京城里有几桩亲事闹得沸沸扬扬。”
“头一个，是那位镇南王府的嘉和郡主，王家那位十三爷得了吩咐，天天在她跟前晃悠，还有二皇子那位表哥，宁家那位大爷，说是被逼着去给嘉和郡主示好，他倒是个有骨气的，咬死了不肯去，被他家里头那位老太太，拎着龙头拐杖打了好一顿。说是打得腿都快折了，他也咬死不去，还放出话来，说是傻子才看得上那位嘉和郡主。”
李若听到这儿，一口气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