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凉薄自私之辈
可惜,在顾遂远眼底,他永远见不到别人的付出,于他而言,那些,都是他应得的,是他凭本事得到的,至于阿爹和李家,他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底,李若,就更不被他放在眼底了。
他把她当成累赘,当成占了他嫡妻之位的拖累,这点,分明早早就已经有了端倪,只可惜,她到死都没能看透。
如今一想,李若只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可怜又可悲,难怪上辈子陈集不肯找自己合作了。换做是她,也不会找一个脑子糊涂且猪油蒙了心的人合作。
李若想得出神,这头林如霜也没注意,只自顾自往下讲着,“嘉和郡主就喜欢生的好的小郎君。要说这生的好,这上京城里,不对,这大齐天下,谁还能比那位世子爷生的更好?”
李若不自觉跟着应了一声,可不是,她活了两辈子,兜兜转转见过那么多人,也只有陈集能叫她惊艳了。
她还记得,上辈子秋猎之时,她曾远远的见过陈集一眼,那应该算是她嫁人之后头一回见他,即便那会儿李若满心满眼都只有顾遂远,也不得不承认,那时的陈集,当真耀眼得令人惊叹。
那么多世家公子里,他穿了身浅银色的缂丝长袍,金冠玉面,挺拔如山,脚步如风。他从不远处的半山上走下来,目若点漆、面如冠玉,活脱脱一副谪仙模样,当即便引得不少人倒抽了口凉气。
这位世子爷的风姿,真真是非常人所能比拟的。就连一向对燕王府心有防备的皇帝,见了他那样,也很难再板着脸给人脸色看。
陈集一向好看的紧,这点,李若上辈子便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的好看,是绚丽夺目的好看,谁看一眼都会觉得惊叹。寻常人家的小娘子都很难不为他的皮囊倾心,更何况是那位极好男色的嘉和郡主了。
她能看上陈集的皮囊,李若半点儿不觉得稀奇。
林如霜也不觉得稀奇,她甚至有点儿蠢蠢欲动,“都说那位嘉和郡主在宁州霸道极了,她看上的人,就没有弄不到手的,你说,她会不会也把那位世子爷弄到手?”
在她看来,镇南王府的势力,可不是燕王府能比的。至少,如今镇南王府手上握着的兵权可就压倒了燕王府了。
“我还听说,嘉和郡主是会功夫的呢!”林如霜眨眨眼,眼底的兴奋劲儿几乎要漫出来。
李若听得失笑摇头,“大约不能吧。那位世子爷,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更何况,圣上,会眼睁睁看着嘉和郡主和燕王世子凑一对吗?”
这话,李若说得直白,这压根不算什么秘密,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皇帝必定不会允许镇南王府和燕王府联合,所以,陈集与嘉和郡主的亲事,必定会受到阻挠。
“那倒也是,姑姑也说,这不可能。但,”林如霜顿了顿,又往李若那边靠近几分,“最近嘉和郡主倒是时常跟着镇南王上门拜访燕王世子,据说,是因为镇南王与燕王府那个公孙先生交好,所以......镇南王最疼嘉和郡主,那位郡主又是个暴脾气,她真要看上了燕王世子,想必,镇南王也会尽力给她争取吧。”
“嗯,镇南王拿嘉和郡主当女儿养。有句话不是说,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若是嘉和郡主当真喜欢,他必定会争取一番。”李若盯着手上的帕子,思绪一时走远。
上辈子,嘉和郡主被赐婚,镇南王跪在清心殿前求了皇帝整整一日,只换来一句‘圣上金口玉言,不可轻易更改’。
到头来,那圣旨还是送到了宁州。
皇帝到底还是‘仁慈’,说是看在镇南王疼爱幼妹,特许嘉和郡主在府上过完年,来年开春再赴上京,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秋日,皇帝发了话,镇南王府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这桩亲事,里里外外都由皇帝私库出银子置办,不需镇南王府费心半点儿,嘉和郡主只需按时到上京待嫁就是了。
顾遂远接了给嘉和郡主在上京城修葺郡主府的差使,一天里几乎不着家。那会儿,她担心他熬坏了身子,便顶着病体,亲自去灶上熬了滋补的汤药让金枝送过去,日日如此费心操劳,结果,他却只轻飘飘来一句,那汤药太苦,不如杜姨娘让人送去的荷花酥好吃。
那会儿,李若很是伤心了一通,之后,她就不让人给顾遂远送汤药了。
又过了一段日子,具体是什么时候,李若记不清楚了,那会儿,她的身子骨已经不大好,躺在床上的时间比起来的时间更多,记忆也变得模模糊糊的,她记得,那应该是一个午后,顾遂远大步流星进了她的屋子,脸上带着暴怒之气。
她艰难从榻上起身,问他是怎么了。
顾遂远背着手,在屋里头来回踱步,两条眉毛紧皱在一处,让他那张清隽的脸上显出几分狰狞,他烦躁无比,把嘉和郡主骂了一通。
李若听得云里雾里,她从顾遂远那一通脏污不堪、不带半点儿好话的话里,挑拣出了重点——嘉和郡主死了,吞金而亡。
她死了,这亲事,自然只能作罢。不然还能如何?难不成,让镇南王府那边千里迢迢把人的尸首送过来完婚?再说了,人死了,便达不到皇帝牵制镇南王府的目的了,这桩亲事,自然也就失了作用。
那郡主府自然也不用修葺了。顾遂远原本还指望从中捞部分油水,这事儿,也泡了汤。他气急攻心,大骂嘉和郡主不知好歹,他说,这样好的亲事,难得有人不嫌弃她养面首,不嫌弃她不干不净,又是圣上赐婚,这样好的亲事,她居然不肯接受?
大约也就是从那时起,李若才猛然惊觉,这个自己爱慕了好几年的清俊少年郎,居然是如此面目丑恶、如此不堪。一条人命,在他眼底,竟然如此低贱。
他骂嘉和郡主不干不净,骂她不知好歹,李若却只觉得一阵无助与悲凉。
那是个可悲的女子,她潇洒恣意半辈子,到头来,不想成为兄长的累赘,自尽而亡,死了,还要被人这般咒骂,这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