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秋猎(1)
李孝元哪儿不知道儿子那点小心思?
知子莫若父,李峥眼底那点儿算计,压根逃不过他这个做爹的法眼。可他也没点破,只苦笑着摇摇头,交代李峥别做的太过了,这就绕开了那个话题,与他说起李若的事儿来。
“你四妹妹住到了西府那边去,这事儿,老太太也很高兴。回去后,你和你媳妇儿说一声,得了空,让她多往西府去一去,陪陪你四妹妹和老太太。”
“儿子明白。”李峥先应了一句,旋即又皱起眉来,低低道,“老祖宗这是打算,培养四妹妹?”
“嗯,这事儿,你阿娘也和我说了。楚楚自己也情愿,这样,倒挺好。珉知那孩子,终归太爱玩儿了些,西府的家产,老太太总不能管一辈子。楚楚性子温和,又聪明,从前,顾家那些事儿叫她伤了心......如今她肯走出来,也是好事。西府的家产,总得有人操持着,你和你几个兄弟,都随我,天生就不是管庶务的料子。”
李孝元说着,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他两个嫡出的儿子倒都是做官的好料子,只可惜生不逢时,这会儿的李家,对他们的仕途起不到多少助力。
李峥笑着道,“我不行,我就一张嘴能用,真要操办庶务,我连四妹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西府那些家产,从前他也不是没担心过,不过也仅仅只是担心罢了,真要叫他去接管那些铺子庄子,李峥可受不住!
“这点,你确实不如你四妹妹。前段日子,老太太身边的洪胜来送人参燕窝,与我提过一嘴,说是楚楚办事极为妥当,铺子里几个掌柜,全都觉得她不错。洪胜那人,嘴上一向不饶人,楚楚能得他一句‘妥当’的评价,也够难得了。”李孝元低头啄了一口茶,感慨道。
“四妹妹本来就聪慧。从前,也是一时心软糊涂,才会被姓顾的哄了去。”
提及顾遂远,李孝元眉间的沟壑又添了几道,“顾家和清平郡主的亲事已经议定了?”
“听说是两家都商量好了,只等秋猎过后,让冰人上门议亲。这亲事儿,是圣上亲自点的,他们想反悔也没门儿。”李峥笑得放肆极了,那位清平郡主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和顾遂远凑一块儿,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这样也好。”李孝元曲起指骨敲了敲茶几,“前些天,唐大家找了我说了滁州大旱的事儿,圣上本来有意推顾遂远任钦差,有这桩亲事拦着,这钦差的差使,也能换个人选。”
“圣上糊涂了不成?”李峥满脸不赞同,顾遂远是有几分小聪明,可这份小聪明,在这些大事儿上,压根不够看,光凭他内宅里乱成一片的景象,这人,也不是个办事牢靠的。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他连自家的事儿都理不清压不住,又何谈朝中大事?
朝廷官员里那么多能用的人,圣上怎么偏偏就看重这姓顾的!
“你糊涂!”李孝元点着李峥的脑袋,这话他也敢说,这不是糊涂是什么?
李峥自知失言,轻咳了两声,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忍住,嘀咕道,“我这话委实不能算错。阿爹,您说,那位从怀王那件事以后,像不像被五通神附体了?这几年,他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像他应该做的?”
“我看你才是五通神附体了!”李孝元一口气噎在喉咙间,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指着李峥大骂起来。
他这个儿子,不说无法无天,但那张嘴却一贯是得理不饶人的,李孝元都怕他哪天跑到皇帝跟前去指着人鼻子一顿骂。
李峥缩着肩膀挨了他爹一通教训,等李孝元骂够了,气消了,他才殷勤地起身添了茶水送过去,“阿爹息怒,我就是那么一说,也就在阿爹跟前我才敢这样。在外头,我哪里会说这些?”
“你最好是!”李孝元接过茶水,狠狠瞪了李峥一眼。
“您放心,我就算真要说这些话,那必定也是跟在别人后头起哄,这领头羊的名分我可不敢要。”
李孝元气笑了,指着他摇了摇头,“你这张嘴,真是!”
“儿子告辞了,阿爹早些歇息,秋猎那日儿子与唐家大爷一道去,阿爹就不用等儿子了!儿子告退!”李峥见好就收,乐呵呵朝李孝元说完,拎袍子转身就跑,徒留他爹坐在原处,指着他的背影骂了好几声混账东西。
大齐秋猎,是一年当中最为重要的大事儿之一。
这秋猎的传统,传自大齐开国皇帝,绵延至今,已经延续出许多规矩。秋猎头一日,需要皇帝领着诸位皇子登高祭山川,皇室里其余人也跟着一道去了,陈集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一身正式的毳冕,肃着脸色站在祭祀的台案之前,礼部官员与钦天监的人陪侍两侧,几个同样面色庄重严肃的道士手拿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陈集站在一堆皇室子弟中间,踮脚往前头觑了一眼,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巧与宁王对上视线,陈集朝宁王咧嘴一笑,旋即飞快地垂下头。
宁王顿了顿,这小子,好端端的怎么笑成这样?别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
想到这两天自己替陈集背的黑锅,宁王脸色一黑,身上顿时跟蚂蚁爬一样,浑身都难耐。
前头皇帝正专心致志地跟着道长念什么道家箴言,几位皇子垂头照做,一片宁静庄重里,宁王那点儿小动作便有些显眼,他身旁的恭王人在还和庄公一道云游呢,眼神一斜,瞥见宁王那张沉如锅底的脸,那点儿困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恭王还当他是发现自己走神了,连忙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涎水,端正身子站着。
身边儿一阵衣裳摩挲声,宁王微微侧头觑了一下正端正站直的恭王,心底一时疑惑,往常什么祭祀仪式,恭王可没这么认真过,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俩人各怀心思,却又各自警惕,不敢再闹出什么动静来。
陈集站在后头,把这俩人的动作尽收眼底,眉梢跟着往上挑了挑。